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条马鞭,好像随时都能抽到刘念身上去似的。而此时的云羡,便如同地狱来的修罗,冷厉的不成样子。
尤其是眼里那毫不掩饰的蔑视,以及那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置你于死地情绪,着实令人胆寒。
徐慈心连护住刘念都忘了,只不住的发着抖。
“啪!”又一鞭子利落的抽下来,刘念的身上很快便显出一道血印。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说!”云羡恨恨道。
“不是我……”刘念蜷缩着哭道。
刘行止看不下去,沉声道:“此事还未查清,娘娘如此行事,只怕不妥。”
云羡置若罔闻,只狠狠的抽下去,道:“你一个深闺女子,从哪来的蛇毒?是谁给你的,说!”
刘念不吭声,只呜咽着,在地上打着滚。
徐慈心再忍不住,上去护在刘念身前,双臂张开着,道:“云羡,你要打死阿念,倒不如先打死我!”
云羡冷喝一声,道:“滚开!”
她见徐慈心不肯躲开,便将鞭子重重的抽下来,徐慈心疼的大叫。
刘子宁猛地站起身来,道:“刘云羡,你还知不知道孝顺的孝字怎么写?”
他说着,就要上来夺云羡手中的马鞭。
云羡闪身躲着,她脚下一软,直直的向后栽下去。
身后,有人伸手扶了她,她只觉撞进了一个怀抱里,那怀抱温暖而宽厚,无端的,便让她心安。
“陛下?”云羡且惊且喜。
容洵没说话,只小心翼翼的扶她站好,道:“没事罢?”
云羡摇摇头,可听着容洵的话语,她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容洵看着她握着马鞭的手,已磨出了一道红印,顿时眸子一沉,道:“刘子宁,那你知不知道,忠诚的忠字怎么写?”
刘子宁慌忙跪在地上,道:“陛下饶命!”
众人齐齐跪下来,道:“陛下万安!”
容洵毫不在意,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们,只死死看着刘子宁,道:“以下犯上,出息了。”
“不……不是……陛下,臣是一时情急,这才……”
容洵目光阴鸷,寒凉的不成样子,道:“还有丞相夫人,你若是想挨鞭子,朕成全你。”
徐慈心吓得瑟瑟发抖,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只是哭个不停。
刘行止赶忙道:“陛下,内人只是爱女心切,这才挡了娘娘的鞭子。”
“爱女心切?”容洵的唇角勾出一个残忍的弧度,道:“一个毒杀亲夫的恶毒女人,丞相也要护着她吗?”
刘行止迟疑着道:“此事并无确凿的证据,如今就下定论,只怕太早……”
“不是。”徐寄柔突然站起来,她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不住的颤抖着,道:“的的确确,是刘念害了我哥哥。”
“你别胡说!”刘子宁大着胆子开口,道:“阿念心思纯良,又怎会……”
“来人!”容洵淡淡道。
沈让大步走进来,道:“臣在。”
容洵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沈让会意,只一个眼神,便有皇城司的人闯进来,将刘子宁拖了下去。
刘子宁连挣扎都不敢,只直直的看着刘行止,可刘行止只是避过头去,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说下去。”容洵淡淡道。
徐寄柔的声音有些发颤,依稀听得到她牙齿相碰的声音,道:“我曾听夫君与刘念密谋,要她杀死哥哥……”
萧叙白急急打断了她,道:“陛下,臣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臣的妻子自她哥哥去世之后,便发了癔症,她的话不足为信!”
“癔症?我倒宁愿我发了癔症,便能让我忘掉,是我,是我的愚蠢和一意孤行害死了我的哥哥!要不是我执意嫁给你,也许你就不会……不会和刘念勾结,处心积虑要杀死我哥哥!”
徐寄柔说着,突然扑上去,用力捶打萧叙白的胸口。
可萧叙白只是抿着唇,冷眼看着她,好像根本不屑理她似的,只道:“请陛下明鉴!”
“刘念,你说,此事是不是萧叙白与你合谋?”
第97章 . 报仇(二) 刘念……死了!……
刘念披头散发的愣在原地, 一脸的颓败之色,她环臂抱着自己,无助的看了徐慈心一眼,赶忙低下头去, 拼命的摇起头来。
徐慈心全然陷在刘子宁被拖走的恐惧和惊慌之中, 她双眼无神,只怔怔的看着门外的方向, 无暇顾及刘念投给她的寻求帮助的目光。
“说!”容洵眼眸冰凉, 语气生硬而冷厉, 带了不可商量的余地,死死的将刘念逼到了绝处。
刘行止见容洵的耐心已消耗殆尽,赶忙道:“阿念, 陛下问你话, 你有什么便说什么,绝不可隐瞒的。此事若当真与你无关,你只但说无妨,陛下会为你做主的。”
刘行止希望刘念能听懂他的暗示, 目光紧张的跟随着她, 可她却毫无反应。
半晌, 刘念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 眼角的余光瞥向萧叙白, 可萧叙白只是垂着眸,并没有看向她。
不值得……为他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不值得的……
刘念只觉自己的心都碎了, 像是碎了的镜子,一片一片,再也粘不起来了。她曾经炽热的爱过萧叙白, 可得到的,不过是伤害。
他一次又一次的令她失望,却也一次又一次的给她希望,可到了生死关头,他终究不会护着她。
她早知道这结局,也就谈不上多么痛苦,可不知为何,心里还是闷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她不能说……
刘念看了云羡一眼,目光怨毒。
如果不是为了爱,那便是为了恨罢,彻头彻尾的恨。
刘念狠下心来,紧紧的闭着眼睛,认命道:“不是……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不关旁人的事。”
萧叙白隐隐松了一口气,喉头微微滚动着,像是吞下了所有的不安。
“杀人是死罪,可若是旁人教唆你,朕便饶你一命。”
容洵不动声色的看了萧叙白一眼,又睨着刘念的脸,声音沉得不像话,道:“刘念,你想清楚。”
容洵的话宛如重锤,字字句句都砸在刘念心上。
她恐惧的缩了缩脖子,死死的咬着唇角,平日里娇艳的唇如今只剩下了苍白的底色,还隐隐泛着青紫。
刘行止紧张的看着刘念,她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舍不得她去死。
“是我一人……”
刘念固执的认着罪,手指死死的攥着衣角,一刻也不肯松开。
她不住的提醒自己,她绝不能把萧叙白拖下水,萧叙白要活着,只有他活着,才有可能把云羡从那皇后之位上拉下来,才有可能,让云羡也像她一样,尝尝名声尽毁,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时,云羡将把她所得到的一切都交还出来。权势、地位、尊重……都交出来。
云羡在一旁冷眼看着,再忍不住,道:“那你说说,蛇毒你从哪弄来的?”
刘念咬着牙,道:“我找胡人买的。”
云羡冷笑一声,道:“胡人?这东西便是西域王族都鲜能得到,又有哪个胡人有如此的本事卖给你?”
刘念答不出来,却不愿将萧叙白供出来,便只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容洵的目光划过萧叙白等人的面庞,道:“将刘念投入大牢,沈让,你来审她。”
皇城司的大牢比天牢还可怕,传说里面有大小七十二样刑具,件件都让人惊心动魄,只要随便用上几件,这个人就算是废了,就算能活着,只怕也是行尸走肉,再也没有做人的体面。
沈让道了声:“是”,他看了刘念一眼,道:“陛下,刘念乃皇后娘娘之妹,是否可以用刑?”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有些悸悸,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容洵淡淡道:“该怎么审犯人,还要朕教你吗?”
沈让会意,忙道:“臣明白了。”
沈让挥了挥手,便有人进来将刘念拖了下去,刘念一脸惊恐,她在京中长大,如何会不知道皇城司的厉害?
饶是刘行止,额上也不觉腻出了一层冷汗。他失神的望着刘念,眼里全是痛楚,连额角的汗水滴下来,都浑然不知。
容洵看了他一眼,再没理他,只柔声看向云羡,道:“朕陪你回宫罢。”
云羡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刘念离开的方向,终是狠了心,什么都没说。
*
马车上,容洵紧紧握着云羡冰凉的手,将她揽在怀中,道:“怎么伞也不打?紫苏是怎么做事的!”
直到现在,云羡才反应过来,身上不觉发抖,道:“是我一意孤行,不怪紫苏。”
容洵眼中的晦暗之色更深,他紧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羡微微昂起头来,正撞上他的目光,道:“审刘念的时候,我想去旁听。”
容洵低着头,拉过她另一只手,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去她手中的污渍,又拢到手掌中暖着,道:“好。”
他的动作轻柔而仔细,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与方才那个刘念一时答不出话便要动怒的陛下判若两人。
云羡想着,不觉有些出神。
容洵瞥见她的模样,唇角不觉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道:“怎么了?”
云羡紧闭着唇,道:“没什么。”
容洵笑笑,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的发,道:“朕知道,你反对用刑,可若朕不如此说,萧叙白等人又怎会上钩呢?”
“陛下……”
“不过,刘念罪有应得,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应该的。”容洵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道:“你放心,沈让会有分寸的。”
一时间,云羡竟不知该说什么。她感激的望着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真的感谢他,在帮她找到凶手的同时,还顾念着她的喜好。
她低下头去,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方道:“多谢。”
容洵笑笑,将她揽得更紧。
阳光洒下来,映照在容洵的脸上,细细看去,他眼中似乎有着难以掩藏的隐痛,只一瞬,又消失不见了。
*
翌日,朝堂之上。
“陛下,昨日皇后娘娘大闹徐家,因着徐思温身故之事,竟用马鞭抽了自己亲妹,简直罔顾礼法。若陛下不加以惩戒,只怕京中人人自危!”
“听闻陛下因着皇后教唆,还将徐思温遗孀投入皇城司大牢,如此行事,只怕军中人人寒心啊。”
“是啊陛下,皇后娘娘如此,京中已流言纷纷,百姓都说,娘娘定是与徐思温有……有男女之情,否则又如何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放肆!”容洵拍案而起,怒道:“皇后至情至性,与徐思温不过是兄妹之情、朋友之谊,岂容你们胡言?”
“臣等自然相信娘娘的为人,可悠悠众口,又如何堵得住呢?”那官员说着,忙跪下身来,道:“陛下,皇后娘娘如此行事,岂非落人话柄?如今她名声受损,又如何堪为一国之母?”
“住口!”容洵眉间的冷意更深,道:“皇后如何,岂是你可以评判的?”
容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侍卫冲进来,将那官员拖了下去。
“陛下!”又有官员站出来,道:“臣请废后!”
他说着,官员们纷纷出列,皆跪下身来,道:“臣请废后!”
刘行止和萧叙白站在原地,看着周遭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跪下去,不觉脸色发白。
这架势,不太对啊……
刘行止斜觑着容洵的脸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沉着脸,看了萧叙白一眼,见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又把头沉沉的垂了下去。
容洵看着满朝文武皆跪在地上,口呼“臣请废后”,眼眸一寸寸冷下来。
自他即位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场面。他当然可以把他们都杀了,可他们有一句话说对了,悠悠众口,他堵不住。更何况,他也不愿云羡为此背上什么恶毒的名声,她已经承受的够多了。
容洵捏紧了手指,暗中打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双眸子如毒蛇一般,平静的吐着信子,等待着猎物漏出破绽,然后一击即中。
“皇后所为,皆为义举,若非徐思温死因蹊跷,她断不会如此。试问,若你们的至亲好友暴毙而亡,你们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让他含恨而去?”
容洵声音坚定而醇厚,无端的便让人信奉,他幽幽的注视着他们,道:“待真相查清,百姓们自会知道皇后的用心。”
一官员昂起头来,似是不信,道:“依陛下所言,难道害死徐思温的,正是他妻子吗?”
容洵眯了眯眼,那官员脖子一冷,赶忙瑟缩着低下头去,道:“还请陛下示下。”
容洵冷冷道:“此事已由皇城司去查办,届时……”
“陛下!”沈让急急冲进大殿,猛地跪下来,道:“陛下,出事了!”
容洵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何事?”
沈让一脸的汗,他惶然的抬起头来,沉痛道:“刘念……死了!”
第98章 . 后路 那废后之事呢?也是为了我?
“什么?”刘行止顿时一阵晕眩, 他勉力撑着,“扑通”一声跪下身来,道:“求陛下给小女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