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郎中的眉头皱了又皱,脸上写满惊讶,他不时的抚着胡须,又摇摇头,就是不说一句话。
陆老太太等的心焦,问道:“可是得了什么重病?”
郎中摇摇头:“回老太太,七姑娘只是因为刚才心绪激动,所以才导致的昏厥。”
“只要不是重病就好。”陆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不过……”郎中用两指勾起诊脉的红绳,舔着嘴唇,欲言又止。
孙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催促道:“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呀。”
若是陆冷霜因为长期在云雀寺,而落下什么病根,她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让陆微月也尝尝这般的滋味儿。
“不过,七姑娘已怀孕月余,但是胎象极弱,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怀孕?
这个消息像是一块巨石砸入了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惊天巨浪。
就连陆微月也差点儿惊掉了下巴,她实在无法将陆冷霜与怀孕两个字联想到一起。
“不可能!霜儿怎么可能怀有身孕!定是你诊断出了问题。”孙氏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惊恐万分连连否认道:“你再仔细瞧瞧。”
“不会有错。”郎中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忍质疑。
“难怪这两日回府七姑娘就钟爱起酸的食物来,吃了不少的山楂羹。”沈姨娘突然提醒道。
因为膝下无子嗣,所以四姨娘沈氏在陆府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今日猛地说出一句话来,叫人有些意外。
不过,她的话很在理。
“这就说得通了。”郎中接着沈姨娘的话,说道,“山楂有活血之效,孕期最忌讳吃这个。七姑娘之所以有流产之兆,只怕就是因为食用了太多的山楂。”
陆老太太的太阳穴突突乱跳,面色铁青。事关陆府脸面,她当即下令让郎中对此事守口如瓶。
孙氏嘴唇苍白,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樊嬷嬷,端碗冷水进来。”陆老太太绷着脸,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让人听了浑身发冷。
这些年她对陆冷霜的慈爱,全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她硬着心肠从樊嬷嬷手中将碗接过来,亲手浇在了陆冷霜的脸上。
冷水一激,陆冷霜瞬间醒转过来,直接对上了陆老太太的一双黑眸。
“说,奸夫是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冷霜身上,没人察觉到陆相已走进了屋内。只听见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什么奸夫?”
听到他的声音,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道缝隙,让他走了过去。
秦国公则退了两步,出了房门。
“相爷,没有,霜儿没有……”孙氏抱着陆相的大腿,泪水涟涟的摇头否认。
“娘,你说。”
陆相看也不看孙氏一眼,转头去问陆老太太,他的面色从来没像今日这般严峻过。
陆老太太不敢隐瞒。
“今日便将她逐出府去,我陆远和没有这样的好女儿!”陆相的嘴唇呈现出一种青紫色,呼吸也变得急促
“父亲,霜儿做错了……”陆冷霜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像是成股的溪流。
陆相垂头看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人是谁?”
“是,是……”陆冷霜啜泣着,说话的音节断断续续,难以连贯。她的视线因为泪水沾湿的缘故,变得模糊起来。
“快说!”陆相拔高了音量,用近乎怒吼的口气,愤然的吐出两个冰凉的字。
他倒要瞧一瞧,是哪个贼人这般大胆,敢打他女儿的主意!
“父亲……是……是……是秦家的大少爷秦凌。”
秦国公站在窗外,一字一句听得格外真切。
他的心头“咯噔”一下。
眼见着生米煮成熟饭,陆老太太的意思是不如将错就错,趁着秦国公也在府上,将陆冷霜和秦凌的亲事定下来。
毕竟,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陆冷霜有错不假,秦凌也逃脱不了干系。
陆相却张不开这个嘴。
陆冷霜做出这般有辱陆家脸面的事情,他恨不得早早能跟她划清父女关系,将她逐出府门,哪里还能厚着脸皮去和秦家求亲。
是以,思前想后,陆相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陆冷霜送出陆府,永远不得再回来。
这样不守规矩的女子,根本不配做他陆远和的女儿!
孙氏苦苦哀求,当场哭晕在地,但也无济于事。
陆老太太虽然于心不忍,但从情理上来说也支持陆相的决定。她心里清楚,若是家规坏了,整个家也就乱套了。
陆相行事果决,当天就差人将陆冷霜送到了城郊的一个宅子里。另外,顺手料理了苏姨娘,罚她禁闭六个月。
另一边,由于无言面对陆相,秦国公不辞而别的回到府上,怒气冲冲的差人叫秦凌过来。
从秦国公口中得知陆冷霜怀孕的消息,秦凌没有半点儿愧疚,反而不屑一顾,“又不能证明孩子是我的,父亲何至于发这样大的脾气!”
“逆子!”秦国公一口老血从喉头喷了出来,他拿手指着秦凌,愤怒到了极点,“这种风凉话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是她主动勾引我的。”秦凌挑着眉,满脸无所谓。
从陆府上回来,他就将目标换成了陆微月。到底旧爱不如新欢,陆微月成了他的心头好,陆冷霜自然就变得索然无味。
“兴许,她从前也是这般勾引别人的。”秦凌随手剥了一瓣橘子,若无其事的放入口中,“她说孩子是我的,便就是我的?这个不明不白的爹,谁愿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你……”陆相觉得胸口热血翻滚,“我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既然没有,那看来我也不配坐在这里。”秦凌站起身来,冷然一笑,对着秦国公抱拳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秦凌从未用这样的口气,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秦国公气得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好巧不巧,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青松回来了。他不负所托的带回来一个人——春杏。
十几年未见,春杏看起来比从前苍老了许多。一见到他,春杏顿时热泪盈眶,揉着通红的眼圈向他行了一礼。
“春杏,你还记得夫人吗?”秦国公问着话,不免有些感慨。
当年凌氏去世之后,他悲痛欲绝。他娘担心他再触景伤情,就下令遣散了园子里的服侍凌氏的人。如今乍一看到春杏,他的脑中立即就浮现出凌氏生前的音容笑貌。
春杏重重的点头,两行清泪掉落在地上,“夫人心地善良,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关怀备至,奴婢哪里会忘。”
“可惜了,好人不长寿啊。”秦国公说着话,面上带着两分深沉的哀戚。
“国公爷一点儿不怀疑吗?”春杏抬起头,觑着他的眼色,意味深长的道。
秦国公的眸光黯淡下来,“自然是怀疑过,但是没有证据。这次找你来,为的便是这件事。”
春杏擦擦眼泪,郑重其事的道:“老爷,不瞒您说,奴婢等的也正是这一天。”
“你的意思是?”秦国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春杏。
“姚姨娘。”
春杏回忆着往事,向秦国公娓娓道来:“当年夫人早产前几日,奴婢亲眼瞧见姚姨娘鬼鬼祟祟的从夫人的房间走了出来。本来办完夫人的丧事,奴婢就想找老爷说这件事。但是当时老夫人让我们连夜离府,所以走之前也没能见上您一面。”
“果然是她!”陆相心里的疑问得到了印证,因而一点不觉得意外,又问道:“不过,你可有证据?”
“爷,民间有句俗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是。”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配合着演一场戏。
陆相就叫青松喊了姚姨娘过来,说是商量秦凌的亲事。一听说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姚姨娘没有半点儿怀疑,急匆匆的就往书房里来。
虽然相隔十几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春杏。
春杏自然也认出了她,开口见山就道:“姚姨娘倒是好福气,不像我们夫人年纪轻轻就走了。”
姚姨娘跟着叹口气,也顺着她的话说,语气中亦是惋惜的意思。
“这几日夫人给我托了个梦,说她当年早产,是因为您偷偷给她下了催产药,所以,要我来府上替她伸张正义呢。”
姚姨娘心中一凛,不明所以的去看秦国公,找她过来不是说秦凌的婚事,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凌氏来?
秦国公悠然的喝着茶,丝毫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姚姨娘顿觉不妙,她轻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气道:“梦到底就是个梦,夫人当年待我那般好,我怎么会加害于她呢。”
“我说也是呢,八成是夫人找错了人。”春杏笑着赞同一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对姚姨娘道:“你不知道,夫人在梦里说,今年花朝节的夜里要找那个害她的人索命呢。”
今年花朝节?
那可不就是今天晚上?姚姨娘莫名觉得心虚,但脸上仍笑道:“你倒说的玄乎。”
点到即止。
春杏只是笑,也不再解释。而后请求国公爷留她在府上住一晚,她想亲眼瞧一瞧夫人要索什么人的命。
秦国公满口应允下来,即刻就让青松去安排住处。这架势,怎么看都像国公爷也信了春杏那一套说辞。
姚姨娘越想越觉得不安,回到园子后来回踱步。本来打算找秦凌来陪陪她,但府上的人说秦凌出去了,所以只好作罢。
眼见夜色渐浓,姚姨娘的心一点一点空了起来,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之际,恍惚间似乎听到窗外的风声里夹杂着呜咽的女声。
她再也睡不着,索性站起来,大着胆子推开房门往外头张望。
就在这时,窗前的花盆突然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谁?”
眼见四下无人,姚姨娘骤然心跳加速,转念想到春杏的那一番话,立即吓得跪到在地。
她双手合十,连声祈祷,一连串的真话滔滔不绝的往外冒。
“夫人,那日是我鬼使神差,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些年,我也受到了惩罚,国公爷连正眼看也不看我一眼……”
青松摩擦着火刀火石,将油灯点上。
姚姨娘觉得眼前一亮,她瑟瑟发抖的将眼睛睁开。黄色的光芒里,秦国公的脸清晰可见。
“你还想狡辩吗?”
姚姨娘瘫软在地上。
秦国公冷着脸,当时就回书房给嘉和帝写了一道折子,上面的内容是,要跟秦凌母子断绝关系。理由也陈述的简单直白,有杀害正妻之嫌。
秦国公做事向来缜密,若非有充足的证据,定然不然贸然请旨。
至于秦凌,他只当成秦国公恨屋及乌,也就没再多问,直接了当的批复——可以。
有了皇上的旨意,也就意味着昭告天下,从此他与秦凌和姚姨娘再无任何关系。这倒比休书什么的,要有用的多。
秦清得到消息的时候,脸上的震惊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强烈。
他倒小瞧他爹了,父子血缘关系说放弃直接就放弃,眉头都不没有眨一下。不过,也是真薄情。
短暂的震惊之余,他也没有多伤心。年前就在城郊置办了一栋宅子,搬出去就搬出去,他一点儿也没所谓。他与秦国公的父子之情本就寡淡,如今少了这一层牵绊也无伤大雅。
只是,这样一来就便宜了秦清。少了他,秦清就可以无所顾忌的继承世子之位,虽然原本也该是秦清的。
但是,现在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竞争的机会。
不过这也不打紧,到底他身上还有个一官半职,没了秦国公大少爷这层身份,他同样可以大展拳脚。
可天不遂人愿,他想得开,并不代表他娘也想得开。
在秦国公下令让他们二人速速搬离国公府的当天,姚姨娘趁着没人注意,投了井。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他咬着牙,差人带着他娘的尸身出了府。因为已与秦家脱离关系,入祖坟便没了可能。他只能另外找了一片风水宝地,将他娘安葬在那里。
他跪在坟前磕着头,心里暗暗发誓,血海深仇,他一定要报!
第121章 . [最新] 大结局(正文完) 完结撒花花
秦清是在花朝节过后的第三日回的京城, 他也带回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因为事情紧急,他连家也顾不上回,直接奔向了陆府求见陆相。
几乎同一时间, 海蓝也从流放地带回了冯俊的亲笔信。
三人聚在陆相的书房里,个个面色凝重, 各方面的信息一整合,卞城灭门案的真相才渐渐的清晰起来。
原来当年平阳王世子到卞城赏花时, 看上了司徒家的小女儿司徒云若,不仅对其百般调戏,最后还强行将其霸占。
司徒家富甲一方, 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当时, 就到县衙上击鼓鸣冤求个公道。但时任卞城县令的冯俊碍于平阳王的威势不敢出面, 就随意找个由头敷衍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 因为受不了屈辱, 司徒云若得了机会上吊自尽了。
牵扯到人命,冯俊也就不好坐视不理,便写了封信给汴州知府周玉卿, 希望他能与自己一道去平阳王府求平阳王出面。
周玉卿一口应承下来, 但是启程的当天却突然反悔,反过头来劝告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能拖一阵是一阵。
细问起来才知道,是平阳王世子得知他二人的动向, 特地找人出面威胁。
说他作为平阳王唯一的儿子,在王府中的受宠程度人尽皆知。就算是跟他爹平阳王告状,那也必定碰壁而归。
而且,万一再触了平阳王的霉头, 随便上一道折子到京城去,他们俩连官也不用做了。
二人都怕真丢了头上的乌纱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司徒家人到衙门问起案件进度,他们也只说尚在调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