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小姐,您好。”这就是卢克的高明之处。安妮是个脸上有雀斑的姑娘,说话怯生生的。她看起来年纪不小, 但是可能性格木讷。眉眼之间隐约能看出和卢克有点相似,如果不说, 很难想象这是一对兄妹。
“安妮不善言辞,她是个天才。”卢克说是学生其实不准确,他更多工作是对外交接。山姆真正的学生只有安妮。
这一句话,就隐隐透露了山姆博士立场。
卢克的出现属于个人行为,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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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期望能博个好印象。
可惜母体身边全是人,守卫太严密,还有殷染这个阴沉的家伙守在哪里。卢克是一点机会没捞着,他也是沉得住气。一路礼貌的带着人往研究所里走去,外表上没有丝毫不妥帖的地方。
就好像没有之前的插曲一样。
活着母体,现实的研究样本。一时间引来不少人围观,楼上楼下,走廊,拐角,阴影处......那一双双隐蔽在暗处,或者没有隐蔽在暗处眼睛,看的陶曼有点发怵。这跟游行时候,民众的视线是不一样的。前者是兴奋与瞻仰,后者是研究。
对于科学未解之谜的好奇,让陶曼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个行走的实验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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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温暖的手术台。陶曼不甘愿的躺下,看着头顶上刺眼的手术灯。手术室里温度特别低,她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不要紧张,不是手术。”安妮按着陶曼的手臂安抚她。塑胶手套质感,温度透不过来。配上现在场景,让陶曼生生咽了口涂抹。
不紧张?
这架势比手术看起来要严重的多。
她现在就像是案板上的猪肉就等着切。带上口罩穿上科研服的安妮,声音不抖了,眼神不怯了。专业且冷静,举着的针管那么粗,那么长,还泛着手术台上冰冷刺眼的光,看的陶曼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骨骼,牙齿,基因,骨髓。能提取的都被提取了,顺便做了全身检查。所有项目里面写得都是有风险,那一行一行有风险,看陶曼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挂了。
简直窒息。
“给。”检查结束后,卢卡递过来热可可。刚出手术室间隙,独眼指挥使还没来。他见缝插针得了个亲近的机会。可惜陶曼现在满心都是对自己身体健康的怀疑。卢卡是媚眼抛给瞎子了,什么水花都没有。
“检查结束了,在看什么。”人没到,声音先到。陶曼空荡荡白裙子下面什么都没穿,温蒂给她批了个浅色外套。她抱着热气腾腾杯子抬头看像殷染的时候,模样看起来柔软又有几分忧伤。“怎么了?”
陶不是个擅长隐藏心事的人。一眼看出她的失落,以及手里捧着的热可可。他的出现逼退了卢卡,自然而然的屏障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他们才是一对。
“我的检查结果,都是有风险,我是不是要死了。”陶曼听不从那些科研人员说的话。她只能透过检查单子字自己去猜测。
殷染没说话。她软软的音调,倒是把卢卡弄笑了。卢卡不自觉的轻笑,搞得陶曼有点尴尬,就好像笑话她没见识一样。殷染金色眼眸阴沉沉的睨了他一眼,那里头阴冷的让人背脊汗毛竖起。
那眼神,赤裸裸的写着。
笑话她,你也配。
殷染善妒,小气又护犊子。他对于自己捧在手心里人非常珍视。他的性格注定了,不动心的则以,动人了心要命。一点点小事,都要给瞪回去,以他的身份地位显得气量不够大。不过殷染名声不好,阴险狡诈又出了名。
没有人会问他为什么突然脸色冷下来。卢卡就更加不可能自己送上去。
“你没有事。”粗粝的手摸着她的头,殷染按着她柔软肩膀没有来得及说下一句。
“有风险,不代表已生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卢卡身后的安妮,她还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在整理。“请原谅卢卡的无礼。”
“这只是说,您将来有得这种疾病的风险。实际上您的身体非常健康不用担心。”母体始终是个吉祥物。安妮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兄弟,卢卡有心像博个好印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陶曼。他看重是,母体伴侣身份地位背后所代表的权力。
但事实上,卢卡是轻视她的。
他太肆意了。
母体性格不错,不代表她身边的人性格不错。光明之下必有黑暗,比如阳光下的影子,比如眼前这对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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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在研究院停留三天,然后在艾伯家族接见平民代表。苍白的指尖捏着着笔,神经质一样执拗的在纸张上描绘着路线。一下一下,把线路画的漆黑,力之透纸背。灰色的长发披散在脸上,深灰色眼睛加上苍白皮肤,看起来有种病态的俊美。
尤里身体很瘦,瘦背脊骨凸出来那种。削瘦手臂上能看到血管的颜色,苍白且病弱。“安迪。”柔和声音听起来像是情人低语,伴随着是纸张慢慢撕碎的声音。一寸一寸在漆黑房间里响起,伴随着一地狼藉,听得角落里安迪浑身战栗。
他是个俊美青年。帅气,年轻,有活力。
能站在阳光下,前途无量。尤里深灰色眼睛,神色不善的看着角落里神经紧绷的安迪。这是家族选出来,推荐人选。这也是尤里自己亲自决定的。
但是凭什么?
她凭空出现。就像是一个天降契机,尤里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能配的上世界上最好女性。他一直抱着这个想法,并且一只以这个为目标。洛拉丢失,她出现,这不是带有什么神的意味吗?
尤里,看着照片上用力气划得面目全非的金发执行官。开始无声的笑,偏执的狂躁的让人头皮发麻的。
笑的安迪心里阵阵发慌。
.......
安迪从家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只觉外头光线特别刺眼。
多讽刺,延续了好多代瓦奥莱特家族。
家主是个疯子,
尤里疯。
遗传病,让他从小就疯。这就像是诅咒一样,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厉害,骨子透出来狂躁与偏执。即使用着药物,也遏制不了病情。尤里歇斯底里和破坏力也越来越强,尤其是当陶曼出现之后。她的存在就像是刺激到了尤里脆弱的神经一样。
尤里发病了。
这一次发病情况,比以往都严重。
安迪好像从尤里削瘦的身体上看到了上一代的悲剧。一个无解没有停止的悲剧。
没有人知尤里视线为什么会格外专注在陶曼的身上。
对。
她是母体。
但是这并不是,尤里关注她的原因。安迪能看出来,尤里对她神经质的关注,不单单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尤里似乎把那个女人的出现,幻想成自己虚幻的完美爱人。一个为他而来,一个最相配的完美存在。
他关注的既不是母体,也不是陶曼。
而是他臆想中的,完美爱人。
大太阳,晒得身上越来越冷。安迪一点都不庆幸,作为家族挑选出来伴侣后备役。他现在就是在钢丝上行走可怜虫,看不见前路,没有退路,身下是万丈深渊,行差踏错一步粉身碎骨。
尤其是他还扛着尤里疯狂的嫉妒心。
简直就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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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院的三天时间,陶曼吃的满嘴流油。午后阳光特别好,研究员的风景虽然不漂亮。但是另类的建筑还是给人带来一种全新的体验。只要不在拍摄镜头下,陶曼跟殷染腻在一处。难得自由让她非常享受这种时光。
风吹在脸上的舒适度。
殷染坐在屋子里跟菲利普谈论着接下来行程。从他站的位置往下望去,正好看到坐在中心区域看书的陶曼。她抬起头来,对他摇摇一笑,安宁又美满。
“罗威要把他位置调到最后。”菲利普的投影在房间里有点透明。
“可以。”殷染站在床边敲打着桌面,凯瑟琳发来文件让他微微皱眉。“洛拉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先把洛拉照顾好,剩下的事情我们安排。”
文件上三个俊美的年轻男人。
第085章 ·
“来让我看看漂不漂亮。”殷染捏着她的肩膀, 让陶曼回过身来。飞行器在缓缓航行,墙上幽蓝色的指示灯有一种另类的美。陶曼想想顿今天就要接见三个平民代表,霎时间感觉脑壳都大了。
平民当中也有精英。也有惊才绝艳的人。能被挑出来, 肯定都不会太差。光是想想要跟这些人见面,陶曼就感觉眼前阵阵发晕。“别闹”
桌子上, 泛着七彩光泽的灯盏。精巧的发音盒, 发出细碎的清响。粗粝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肩膀,坐在梳妆台前的陶曼慢慢转过身来。衣服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她偏过头把脑袋轻轻靠在殷染身向上。
不用言语描述的依赖。
“就这么紧张?”陶曼是坐着的, 她歪着头正好靠在他的小腹上。一点点重量压在那里,手指下意识摸上她头。殷染指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手掌终于还是轻轻放在了她头上。指尖没有穿过她的长发。
“能不紧张?”她到底是不擅长站在聚光灯下。尤其是还要跟人, 近距离接触。陶曼已经可以遇见自己的社死现场了的,越靠近这种窒息感就越强烈。这种压力是她自己给自己的,殷染不知道怎么宽慰她。
一时间相对无言,就这么由她抱着。
满室温情。
陶曼正玩着殷染军服上的扣子的时候,门铃突兀响起时候。紧接着舱门启动打开, 有节奏的敲门声从门外响起。“进来。”陶曼起身不经意间,一缕头发挂在了殷染的扣子上。他低沉声音说着进来, 修长的手指一边从扣子上接下头发。
凯瑟琳进来的位置角度看过去。就正好看到陶曼脑袋抵在殷指挥使的身上,相互倚靠的模样。“看起来,我来不是时候。”她站在门前,拿着一叠资料。高跟鞋才在的地毯上的时候没有声音,干练的把文件拿到陶曼面前, 讲解接下来的细节调整。
“艾伯家族族长想让他的孙子,跟陶小姐见一面。”
“那就见一面吧。”陶曼答得很快。
殷染倒是没说话, 凯瑟琳看着陶曼不是很懂样子,紫罗兰的眼珠下意识看向她背后的金发指挥使。殷染慢条斯理的清理着烟嘴,房间里只有他靴子踩在地上声音。一室温情被打破。气氛莫名的变得压抑。
许久之后。
他在烟嘴上插上香烟之后,“啪叽——”一声打燃火机。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的开口。“那就见一面吧。”压抑的气氛值拉满,不咸不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陶曼跟他们不再一个段位。
所以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是针对凯瑟琳的。殷染不信,凯瑟琳是能随便让艾伯族长说动的人。埃伦家族虽然现在风光不再,但是作为母体的书记官。凯瑟琳算是新起之秀。所以凯瑟琳来说这的这个事,往好了说是有点内部交易。往坏了说,可能就是她自己提议。
当然,艾伯家下一任继承人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见一见没什么影响,但是殷染不喜欢别人的手伸太长。
该敲打敲打了,毕竟有能力的人都野心勃勃。
这是人和人之间的博弈。
陶曼从头到尾就看了个热闹。知道凯瑟琳说完出去,她还沉浸在两人之间诡秘的气氛中理不出头绪。“怎么了?见一面不好吗?”殷染松口的时候是皱着眉头的。他长的不像个人,一皱眉头就有点凶煞的样子,看起来很不甘愿。
“不是。”他夹着烟伸手,掐了掐陶曼脸。“这是好事,但是你回答的太快了。”她的脸俏生生的,殷染话说了半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直到凯瑟琳离开很久他一根烟抽完了,才慢慢组织语言。
“我之前跟你说过,不可以随便听信凯瑟琳。”他捻灭香烟半蹲下身来,正好更她平视。“现在巡游时期,凯瑟琳很忙的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亲自来一趟。”
“你是说她收了贿赂。”陶曼有限的智商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信。
“不见得,可能这本身就是她主意。”她在以小事情来判断陶曼的底线在那里。这个提议对她来讲是好是。但是陶曼如果轻易松口,那么下一次的提议,再下次的提议。慢慢就会越界,直到越界把她变成傀儡。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控制的前奏。
陶曼不聪慧,她想不出凯瑟琳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她为什么要出这个主意,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艾伯家族族长已经八十了。那个老头活不了多久了。”被扣子挂乱的头发被一点点扶贫,殷染金色眼眸的里印着光。慢慢梳理着事情的时候,里头像是含着大海的深渊让人不敢直视。“艾伯家族下一任继承人才两岁。”
“那老头儿子 ,儿子是个废物。艾伯家族断层了,这是致命伤。”
“所以要见你是假话,要站边寻求庇佑才是真的。”
“他是希望,我,我保他家族?”
“不是。”重新给她扶好头上的水晶发卡。乌黑的长发柔顺夹在耳后,显得耳朵尖尖绒绒的一层毛,年轻且有活力。“保他孙子的命就行。”软软的特备好捏。“行了,我们不要在谈论这些事情。”
“把注意力分给我一点,不然我会吃醋。”
“你真是。”明明是他装B先挑起来的话题,结果说道一半他不说了。陶曼现在感觉心口就像是猫爪一样不痛快,却又无可奈何。被殷染掐着脸颊,欺身上前,一吻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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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家族有历史。
他的古宅并不华贵,但是很有历史。已经退色城堡,在风霜中显示出时间沉淀的色调。古老而巍峨,穿过拱顶大门的时候。陶曼扶着殷染手感觉就像是走进了历史画卷一样。
“您好!”路易斯撑着拐杖站在门口。他确实是个老头,穿着神色的礼服,白花花胡子,皱巴巴的脸。眉尾下垂,嘴角耷拉着,看起来身体并不好,全靠一口气硬撑着。
他手的抖,并且不是很有力。殷染跟他握手之后,不动神色的打量路易斯。他咳嗽,且有点抑制不住的那种。但是即逝这样,仪态都没有乱过。世家沉淀的教养体现的淋漓尽致。
“您好,艾伯先生。”见面之前,被殷染恶补资料。真正站到面前的时候,陶曼反到不慌了。毕竟慌张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再想想殷染说也对。她是母体,无论别人怎么看待她,在她面前都得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