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以容跳下桌子,拄着拐杖走到萧朔面前,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试图让人安静下来。似乎是管用的,萧朔渐渐把头顺从地靠在云以容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腰,转变为像个大狗狗一样蹭来蹭去。
不过她并不打算人为哄睡萧朔。做完了各种方案可行性分析的云以容终于舒展开皱着的眉头,问道:“太医还在吗?”
江德清立刻答道:“回娘娘,刘太医在。”
“你问问他,有没有蒙汗药。”云以容淡定从容地说道。
江德清诧道:“这……”
看见他们几乎要把“你这是谋害皇上”说出口,她补充道:“要不伤身的,能快速让人入睡的。”
“是。”
江德清动作很快。出乎意料的是,萧朔没有过多反抗,自己一勺勺把一碗药喝了下去。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已经睡着了。
江德清看着云以容,一脸“不愧是你,今天我可真是找对人了”的反应。后者疲惫地说道:“那劳烦江公公备轿,本宫要回去了。”
“娘娘。奴才们在此处怕不方便,还请您继续伺候着吧。”没等云以容说话,江德清就贴心地把门关好,消失速度之快,堪称不留一片云彩。
云以容寂寞地竖起大拇指,“你真行。你比我行多了。”
萧朔已经在里侧一动不动地熟睡了,她只好选择躺在外侧。这一天从早忙到晚,云以容很快也睡了过去。
翌日。
“听说皇上今日身子不适,罢朝歇息了。”陈月妍面色焦急,对一旁的宫女说道:“本宫若不是亲眼去看看,总是不放心。你说,皇上究竟是不是因为那日冒雨回京落下了病根儿?”
宫女附和道:“奴婢也觉得是。皇上从未有过突然罢朝歇息的时候,皇后娘娘真真儿是任性极了,即便是中宫皇后,还能比江山社稷更重要吗?”
陈月妍闻言,恨恨地咬着牙,道:“以为青梅竹马的情分有什么了不起么,他们云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我倒要看看,再过一阵子,她拿什么和我争!”
说话之间已到了承乾殿,守在殿门外头的是小宫女,拦不住陈月妍。江德清在寝殿外头,堆满笑容,客客气气道:“贵妃娘娘来得不凑巧,皇上正睡着呢,您要不然稍后再过来?奴才会为您告诉皇上的。”
“不必。”陈月妍睨他一眼,冷笑道:“本宫好歹也是贵妃,怎么连皇上的寝殿都进不得吗?江公公,本宫若真吵醒了皇上,任何罪责皆有本宫一人担着。可你若是不让本宫进去,那这笔账……”
她懒得说完下半句,搭着宫女的手,迈开步子就要推门而入。江德清又挡了一下,说:“贵妃娘娘,不妥。皇后娘娘在里头呢。”
陈月妍本就心气不顺,外加被三番五次的阻拦,怒道:“有何不妥?这承乾殿难不成只有皇后娘娘才能来?江德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贵妃娘娘说笑了。”江德清说:“皇上昨夜传召了皇后娘娘侍寝,娘娘此刻还在里头。”
各朝的皇帝都有类似于开房记录那么个东西,只不过萧朔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基本上都是自己去鸾凤宫。其实皇后在承乾殿侍寝的事已经快传了,只是陈月妍来得太早,错过了很多小道消息,才导致出现这样的局面。
陈月妍的脸红了又白,已经被吵醒的云以容的脸……红了又红。
大哥,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啊???
虽说萧朔上不了朝确实是因为自己提了喂人吃安眠药的主意吧。
殿外逐渐安静下来,云以容叹了口气,心想这就是自食其果。她苦着一张脸说:“皇上,那臣妾先告退了。”
萧朔比她醒得还早一些,看见人唉声叹气的样子,挑眉问道:“冤枉你了?”
“嗯。”云以容坐起身,重重地点头。披散着的头发跟着她动来动去,萧朔也坐起来,反问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话爱妃没听过?”
“皇上,您这是误用。”
说得好像谁占了你什么便宜似的。
今天大概是降温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云以容就觉得有点冷。她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萧朔扯被子慢条斯理给人裹好,说:“朕不觉得。”
云以容不服道:“皇上有证据吗?”
“皇后想要什么证据?”萧朔淡淡说道:“朕现在制造一些,还来得及。”
他确实是睡过头了,不过并没有到耽误上朝的程度。至于为什么没起来呢,是某人睡相不好爱抢被子,当他铁了心要把被子都放在自己这边的时候,她就会自动摸索到温暖的地方贴过来,黏人得很。
一向果决的萧朔不知怎么回事,三番五次都没能狠心下来把这人的胳膊和腿强行掰开,低声喊来江德清后,听说这个小没良心的要给自己下蒙汗药的事情,更加不想上朝了。
于是在皇上的无声允准下,皇后去承乾殿侍寝的这个故事竟然越扩展越神奇,云以容回宫后听说的版本已经变成了“皇后娘娘胎动不安非要皇上载歌载舞再讲一晚上的四书五经才能睡得着”。
当然,民间的话本先生写得内容更加离奇扯淡。
这就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朔这么爱秀的人不会有女友粉。
最大的女友粉(? 陈月妍已经快气死了。
这章写的时候我有点神志不清,可能会出现事后修文的情况,对不起大家我有罪!不过字数只会多不会少,核心内容也不会有变化。谢谢朋友们的支持,明天见!
第11章 君心难测
“娘娘的腿总算彻底好了。”青玉很是高兴,“好在伤得并不严重,若是到了寒冬腊月还要坐轮椅,那可真是太遭罪了。”
又过了半个月,云以容在努力复健下,已经能直立行走。与此同时,后宫嫔妃也因为不用表演节目而松了口气。不过众人心思各异,也有的在暗暗看笑话。因掌管后宫的大权仍在陈月妍手里,加之最近朝中不安宁,有大臣带头弹劾云丞相。至于背地指使之人是谁,明眼人都知道。云以容听说后,也问过系统自己要不要试图救爹,当时恰逢系统更新,系统的领导只说了五个字:管好你自己。
自承乾殿一事后,云以容便再也没见过萧朔。皇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眼看着皇上叫陈贵妃去御书房伴驾有四五次,再见到皇后娘娘,反应就不如从前一样尊敬了。不过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并不在意这些。
古代伙食虽精致,但也不妨碍云以容思念现代的各种食品。她最近有事没事就召小厨房的周师傅来,又画图又描述味道,折腾一周,终于做好了山寨版鲜芋仙。
鸾凤宫内,云以容在首位坐着,其余宫人坐在小板凳上,每人一碗芋圆四号,再分享近日的最新八卦,主仆之间其乐融融。
“奴才今儿去为您请太医的时候,碰见淑妃的大宫女了。”小施子说:“她说自家主子自中秋之后便没再见过皇上,本想送去些点心吃食,让皇上能惦记着淑妃娘娘的好。可江公公还没说什么呢,陈贵妃身边的人就直接拦下来了。说怕东西不干净,使龙体受损。”
青若道:“我也听说了,淑妃当时哭了一晚上呢。”
芋圆做得很筋道,椰汁的口感也刚刚好,云以容吃完一碗舔舔嘴唇,不打算做什么点评。反正人一飘,准没好事儿。
而青宁愤愤不平地开口说:“她如今这么猖狂,也不想想我们娘娘去承乾殿侍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了!整个月央宫都趾高气昂的,瞧着就烦。”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云以容平静地说:“本宫眼下不在意这些。苏嬷嬷,去问一下周师傅,晚上吃我提过的烧烤可好?”
“已经问过了,一切东西皆已备好。”苏嬷嬷答道,又看了青宁一眼,皱眉说:“你这性子要稍微改改了,下人的一言一行都是主子的暗示,姑娘这副样子,是想让人给皇后娘娘扣上一个善妒的帽子吗?”
“我……”青宁欲分辩什么,云以容摆摆手,“算了。青宁也是为我好。不过俗话说得好,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火锅。”
众人的焦点成功被转移,纷纷表示出对烧烤的期待。青烟出声道:“娘娘果真奇思妙想,这点心甜而不腻,味道独特,别有一番风味,想必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瞧着云以容的脸色,小心提议道:“娘娘不然给皇上送一碗过去?”
“皇上他……”云以容沉默片刻,才又说道:“应该和贵妃在一块儿呢吧。”
系统更新的新功能,可以显示人物目前的位置信息。缺点是加载比较慢,而且耗费能量,查一次约等于拎18.9升的桶装水爬五层楼。
刚才青烟的建议,云以容确实比较感兴趣。因为她还有个给萧朔做饭的任务在身。芋圆四号的做法并不难,什么都是现成的,她只要搅拌一下放点佐料即可。可系统说陈月妍在承乾殿伺候笔墨,云以容便失去了兴致。她才不要自讨没趣呢,虽然当下云以容对萧朔找了哪个妃子这件事并不在意,可吃醋是生理反应不能控制,搁到现在,相当于她被迫看爱豆和嫂子的恩爱日常。这得多想不开才要自己找罪受啊。
云以容起身抻了个懒腰,说:“既然如此,本宫就不过去了,别扫了皇上的兴。本宫困了,想睡会儿。等饿了自然会醒,你们不用叫我。周师傅要准备晚上的烧烤应该很忙,有空的都去帮一下。”
一番话弄得宫人们面面相觑。青玉嘟囔道:“娘娘,您怎么比从前心还大呢……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可真让人……”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表情又惊又喜,问道:“您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青若加入讨论,胡乱分析,“承乾殿那日之后有多少眼睛盯着鸾凤宫呢,娘娘一朝有孕,可真是老天爷都眷顾着咱们呢。”
再说下去恐怕都要给孩子取名了,云以容无奈道:“你们……你们可真敢想。”
她要是怀了孕,萧朔头顶的绿能给整个皇宫重新刷漆了。
“请停止幻想,面对现实。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听说过没有?”云以容走向里面卧房,道:“吃完赶紧散了,再造谣当心我罚你们。”
“是。”
承乾殿。
美人红袖添香,可缓解案牍劳形。萧朔的眼睛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瞧着状态并不是很好,陈月妍在一旁磨墨添茶,见他批完一本折子,便仔细收好再翻开另一本递过去。
几个时辰转瞬即逝,萧朔觉得累了,放下笔,转头关切说道:“爱妃回宫歇息吧,不用在此处陪着朕。”
“臣妾不觉得累。”陈月妍莞尔一笑,道:“皇上朝中事多,尽管处理政事即可,不必操心臣妾。”
话音刚落,萧朔鬼使神差地分神想起云以容来。也是差不多的话,只不过她像个没藏好尾巴的小狐狸,嘴里说着“皇上不用管臣妾”,脸上又明明白白写满“好无聊”。思及此处,他又想到答应过云以容陪她打牌,眼下都过去快一个月,承诺也没有兑现。
君无戏言,这话不假。可那人到底也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罢了,就当没说过吧。
江德清将批完的折子取走,见萧朔虽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可眉目之间却生出几丝不耐烦来,再看笑意吟吟的陈月妍,心中猜到了什么,轻咳一声,道:“皇上,御膳房送点心来了,您尝尝?”
萧朔说:“朕不饿。”
“那奴才命人撤下去。”
“嗯。”江德清才走出几步,萧朔又问道:“什么点心?”
“是师傅新做的,口味偏甜。”江德清道:“因宫中甚少有人喜欢,所以御膳房才一直没呈上来。”
“宫中嫔妃怕胖,不敢多吃。”萧朔看了一眼身量纤弱的陈月妍,说:“也不要一味饿着,当心身子。”
“臣妾谢皇上关怀。”
“江德清,你给各宫都送去一份。”
“奴才遵旨。”
出了承乾殿,江德清吩咐小太监按时辰将奏折送至各个大臣家中,不可耽搁。又领着小哲子往御膳房走,他自入宫以来就跟着江德清,关系亲厚,遂直接好奇地问道:“师傅,六宫都要送去吗?可奴才觉着娘娘们未必喜欢,这也不是皇上一贯的行事风格啊。”
明知道人家不爱吃,还非得赏赐,况且赏赐的是宫中再寻常不过的点心,这种事情确实是破天荒头一回。
江德清拿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小哲子的脑袋,道:“皇上吩咐什么,听话去做便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小哲子满脸堆笑,道:“奴才不如师傅聪明,此刻确实不懂圣意,还请您指点一二。”
江德清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说这宫里,谁最爱吃甜?”
“自然是皇后娘娘。”小哲子回答完,疑惑道:“那皇上为何不直接赏皇后娘娘?”
“大约在和娘娘怄气吧。”
“师傅,我想起来了。”小哲子压低声音道:“昨夜我听皇上在梦中呓语,说要玩斗地主。这便是思念娘娘了吧。”
“何止啊。”江德清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萧朔除了宿在承乾殿之时由小太监轮流守夜外,其余时间都是江德清守着的。因此那晚帝后二人说了什么话,他最清楚不过。能让皇帝心心念念有件事没做,而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这样的本领,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了。
于是云以容在晚饭前,在收到各宫都有的点心后,还额外收到了一副中药方子。
“奴才特意问过刘太医,才拿到此方。”江德清既恭敬又客气,说:“娘娘如果不信,可以召来刘太医一问。”
“本宫信。”云以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眉头一皱,说:“可本宫已经好了,今日才找太医问过,说药已经不用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