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兰陵王妃——泠泠弦月
时间:2022-01-15 16:14:07

  芳菲选择无视云深的存在,大步走向上座的元仲华。在经过云深面前时,芳菲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但好在芳菲及时稳住了身形才没有摔倒。
  芳菲扭头就向云深看去,果不其然,她正得意洋洋地朝她笑着。
  芳菲强行忍住想踹她的冲动,咬牙切齿地扯着笑脸:“云深,你的腿是不是又不能安分了?要不要我让人帮你卸了?”
  “放肆!”
  座上的元仲华一声呵斥,着实把芳菲吓了一跳,立即收敛了笑颜悻悻地垂下头,而后便听见元仲华接着斥责道:“身为王妃,怎可如此口出狂言?仗着自己正妃的身份,就敢如此欺压他人?”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芳菲心知所谓的婆媳初次见面,怕是难以和睦了。
  云深之前就说过,会让靖德皇后为她做主。
  虽然对方是高长恭的嫡母,但这莫须有的罪名芳菲可不背,走上前两步向元仲华行了一礼后,芳菲便坦然抬起头,尽量将语气放得非常轻柔:“皇后明鉴,妾可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若非他人主动惹事,我又犯得着为难别人吗?至于欺压,绝对没有的事。”
  芳菲底气很足,说得十分笃定。
  云深一听这话就瞬间来气,开口即是斥责:“王妃还好意思说没有?”
  “仗着正妃的身份独占兰陵王,甚至都不让殿下看我们一眼!听说王妃受伤,妾好心好意送去药膏,王妃不但不领情还对妾进行恐吓,这还不算欺压吗?”
  一说起这事,云深就好似有一肚子苦水要倾诉,根本不顾身份,对着芳菲就是一通指手画脚。
  她还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元仲华。
  然而元仲华却是脸色一沉,眉眼之间皆是不悦,“云深,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是谁教得你这般不讲礼数?”
  “娘娘,我……”
  看见云深那一脸错愕,芳菲差点笑出声来,好在她定力强忍住了。
  云深还想再辩解几句,可是元仲华直接对她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听她多言,云深极为不情愿地闭了嘴,悄然瞪一眼芳菲之后默默退作一旁。
  原来元仲华并非是为云深而来。
  芳菲就说嘛,好歹是位当过公主又做过皇后的人,气度不可能同云深一样。
  “王妃,四郎现在情况如何了?”
  元仲华的面色还是那般冷沉,只是少了几分凌厉之气,芳菲也跟着正色起来,却是不答反问:“皇后若是担心兰陵王的伤情,不如我现在便去水月轩请示兰陵王,让您与他见上一面?”
  “不必了。”元仲华听后果断摇头,“让他好生休养,我便不打扰他了,只是有些话望你能转告给四郎。”
  果然还是有事来找高长恭的。
  元仲华虽有皇后的名号,可并无实权,且身份特殊,平日幽居靖德宫不得随意外出,能来一趟兰陵王府自是不易。
  芳菲也不想辜负她的心意,便有点自我怀疑:“皇后这般信任我?”
  她要告诉给高长恭的话,肯定不是一般的话。
  芳菲自认为还担不起这个责任。
  元仲华那幽深的目光将芳菲上下都看了一圈,叹息着道:“我虽不知你为人如何,但四郎的眼光定不会差,他既然允许你入住水月轩,可见对你足够信任,我自然也无需多疑。”
  入住水月轩……
  提及此事,芳菲就忍不住腹诽,高长恭那不是纯粹想戏弄她的吗?
  不过她确实可以自由出入水月轩,别人都没这个特权。
  芳菲无话反驳,只得认命:“皇后请讲。”
  “别叫我皇后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后。”元仲华的眸光暗沉到了极点,丝丝悲凉洋溢而出,指尖不自觉紧扣着檀木椅的扶手,不过片刻,她紧绷的心神便又舒缓下来。
  都已是前尘往事,不过皇后这个名号她还是不想背。
  芳菲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心里亦能理解,说是皇后,但其实元仲华连一天正式皇后都没当过,不过是看在文襄帝的面子上给她挂个虚名。虽为虚名,可亦是沉重,称她皇后无疑是在打击她。
  芳菲犯了难,不知何种称呼才合适。
  芳菲凝思片刻,试着叫道:“母亲?”
 
 
第73章 与君相知(01)
  元仲华是高长恭的养母,高长恭应是唤她“母亲”,芳菲想不到更好的称呼了,作为妻子,芳菲觉得她应该可以跟随高长恭唤她为“母亲”。
  但芳菲心里很忐忑,毕竟素无交集,不知道元仲华喜不喜欢芳菲这么叫她。
  起初听到这个称呼,元仲华怔了一瞬,但并无明显的嫌恶之意,沉默良久后忽然感慨道:“你是除了四郎以外,唯一一个唤我为母亲的人了。”
  芳菲也怔了一瞬,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因为她并非真心实意唤她母亲,只是为了迎合她。
  元仲华只育有一子二女,如今高孝琬已死,他的妻子亦随他而去,另一女也在年前病逝,仅剩一位嫡长女却与她交恶,不愿尊她为母。
  现如今,也确实只有高长恭叫她母亲了。
  唉,命运悲催啊。
  元仲华敛了敛眸,将悲戚之色尽数收敛,气场瞬间严肃起来,“如今的局势你也看见了,四郎功高震主,君王一心想将他除而快之,若非四郎得太上皇喜爱,恐怕早已步大郎与三郎的后尘了。”
  “太上皇尚在掌权,圣人才不敢明面上针对兰陵王府,可若圣人一旦得权,他日必是兰陵王府覆灭之日!”
  “……”
  芳菲不好接话,不敢轻易表明自己的观点。
  元仲华肯定想拉高纬下位,因为齐国的天下本就是她的丈夫打下来的,却让别人坐享其成,而且还荼毒她的子孙,她心里的怨恨无可估量。
  芳菲沉默,元仲华的怨念并未消减,反而呈增涨之势,焦急又迫切:“你须让四郎知晓,这江山本就该是他父亲这一脉的!唯有大权在握,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
  “母亲所言我都懂,只是……”芳菲轻叹一声,神色略显无奈,“长恭仁义,不愿篡位夺权成为一个乱臣贼子,故而始终心有犹疑……”
  时至今日,他也未曾真正想奋起反抗。
  毕竟自古以来,篡权夺位都是大逆不道之举。
  “难道他想眼睁睁看着整个兰陵王府覆灭吗?看着他的兄弟一个个被荼毒至死吗?”元仲华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满目疮痍,愤恨与不甘交杂,“在所有高氏族人之中,唯他有此才能与君王抗衡,若他都甘为人臣,那还有谁能胜任大齐君主?”
  旁边的云深被吓得一哆嗦,畏畏缩缩地看了她一眼。
  芳菲也被元仲华的怒气威慑到了,小心脏一突一突的,赶忙走上前端起茶盏讨好般地呈给元仲华,轻柔地笑着:“母亲您消消气,消消气!您所言确实很有道理,我一定一字不漏转告给长恭,您请放心!”
  然而,到了高长恭那里却成了这样——
  “四哥哥,靖德皇后告诫你说,要奋起反抗绝不认命,太后既已对你出手,你就该要还回去,千万莫要心慈手软。”
  芳菲手里端着热乎乎的汤药,一本正经地看着倚靠在床榻上的高长恭,神色极为认真。
  但是在这真诚背后,高长恭总觉得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令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些话当真是靖德皇后所言,还是你自己瞎编的?”
  芳菲下意识就回道:“当然是我……当然是靖德皇后所言,绝无半分虚假!”
  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有时候耿直得芳菲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虽然这些话的确不是元仲华的原话,但与她的原话也没什么差别啊,芳菲觉得这样说完全没问题。
  反正都一个意思——干就完了!
  高长恭从芳菲手里接过药碗,望着那黑乎乎的汤药,高长恭收敛起了些许笑意:“长兄与三哥先后枉死,她心中自然有怨念,会有谋逆之心亦属正常。”
  也就是说,元仲华的观念不够客观。
  看着高长恭端着碗默默低头喝药,芳菲忽然倾身凑上前,伏在他的耳畔低声细语:“这不仅是她的私心,也是我的私心,更应是你毕生为国为民的夙愿。”
  高长恭端碗的手微顿,眸光忽而一凝。
  他没说话,芳菲缩回身子转而侧身坐在床沿,望着高长恭低垂的眼眸,她又接着说道:“你想看到君臣同心,天下太平,可君主不贤,如何能上下齐心?天下又如何能太平?”
  汤药已经见了底,而高长恭却没有要放碗的意思,芳菲只好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放在一旁,继续旁敲侧击,“长恭,你还有那么多亲人、朋友,难道你舍得离他们而去?难道你不想好好活着吗?在这世间难道没有你想守护的人和想捍卫的信念吗?唯有大权在握,你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呃……当然,像高澄那样得意忘形被毒死的情况除外。
  高澄不够贤能也不够谨慎,大意轻敌,才会在登基的前夕被歹人谋害了性命,导致他的妻儿受尽胞弟的欺辱。
  芳菲虽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高长恭,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些发虚了。
  她是抱着豁出去的心理才说了这么一大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芳菲不敢保证她说的这些话是否能撼动高长恭的心念。
  若不能撼动,那这些慷慨激昂的话就全都是大逆不道的话。
  芳菲同时也很心急,她是真的希望高长恭能扭转命局,见他还不为所动,芳菲又气又无奈,只好拿出了必杀绝技——“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后世之人对高纬的称呼是齐后主!在太上皇驾崩后不久,君王一道诏书,北齐宗室一代名将兰陵王就此陨灭!”
  芳菲直接将史料哦不,是将天机给透露了出来,毫无保留。
  反正都这样了,还管他什么历史走向,反正她都是逆天命而来,让高长恭逆天命而生也没什么大问题。
  后主,向来是亡国之君的称谓。
  高长恭此前只是猜测齐国气数将尽,而自己命运多舛,现在听芳菲明确地说了出来,他心里一时也是五味交杂,不知该作何感想。
  想要守护的人,想要捍卫的信念……
  高长恭忽而望向芳菲,然后又看向了窗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那是他齐国的大好河山。
  “你与靖德皇后所言……皆在理。”
  听见他忽然出声,芳菲愣了好一会,怀揣着激动的心一下就抓住了高长恭的手,明眸光华流转堪比窗外天光:“你……你的意思是……你同意造反啊呸!是同意奋起反抗了?”
  “嗯。”高长恭轻点了下头,“君王不贤,便不配为君。”
  “太好了!”芳菲激动得环住他的脖子就给他来了个抱抱,然后伸着双手对他竖起大拇指,“我为你点赞!”
  紧接着她又变了个手势,食指与拇指的指尖交叉,“也为你比心!”
  高长恭看不懂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手势,但也明白她激动的心情,握住她的手用力一带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四目相对,高长恭笑得极具温柔与魅惑:“既然你如此希望我将君王取而代之,那不如你做我的军师,为我谋得天下,我许你皇后之位为报酬如何?”
  “皇后之位?”
  芳菲两眼放光,小心脏激动得砰砰乱跳。
  听起来好像很有诱惑力。
  当王妃的尊荣芳菲已经享受过了,确实可以试一下不一样的高度,别的不说,至少以北齐现在的繁荣程度,荣华富贵是皇后的标配!
  有钱有权又有势,这样的生活谁不想要?
  被财迷心窍的芳菲直接大手一挥答应下来:“只要你敢许,我就敢做!”
  至于跑路什么的,相比起颠沛流离下的潇洒不羁,芳菲还是更爱荣华富贵下的衣食无忧。没办法,俗人一个,别的不想,只想有钱。
  见她答应,高长恭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即便她是为了权势,高长恭亦不介怀,只要能留下便好。既然她爱权,他便许她一生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予她无尽荣宠便是。
  “那说好了可不许反悔哦!”
  芳菲朝高长恭伸出小拇指,示意他拉钩,“尽管将来后宫佳丽三千人,但是得唯我独尊,即便你不喜欢我,也绝不能废后!”
  尽管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但芳菲还是想要他一个承诺。
  因为在她眼中,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高长恭眼含着轻柔的笑,如芳菲所愿伸出手与她拉钩,并许下承诺:“我若君临天下,你必定是我唯一的皇后。”
  他不会许诺太多,行动如何,来日自见分晓。
  “好!”芳菲美滋滋地收回手,像是得了蜜糖的小孩,甜甜的笑容一直挂在嘴边无法消散。这一刻,芳菲感觉高长恭注视着她的目光尤为灼热,她的心也似火烧一样滚烫,芳菲瞬间就怂了,端起空药碗就逃似的转身就跑,“四哥哥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先撤了!”
  高长恭笑眼望着她仓皇的背影,待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高长恭悠悠回眸,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凝霜。
  已许下的承诺,必然要兑现。
  今后的路可要更加谨慎小心了,他已不是孑然一身。
  如她所言,唯有大权在握,他才能让身边的人都安然无恙,才能守住父辈辛苦打下的江山,才能开创太平盛世,让大齐高氏一族绵延传承,千秋万代。
  芳菲跑出屋子之后便停下了仓促的脚步,手里端着药碗,优哉悠哉地在长廊里走着。
  若能当上母仪天下的皇后,想想都爽!
  之前芳菲一直觉得和高长恭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夫妻算不得夫妻,朋友也不是,但现在就好像突然确立了恋爱关系一样,芳菲成了唯一一个能与他携手共进退的女人。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是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从前只能仰慕,而今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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