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碰石头,老夫人根本不信她豁得出去。
不幸她遇着的是一颗皮糙肉厚的铁鸡蛋。
苏柒柒笑了,笑得很是凉薄:“有不慈才有不孝,腾妾并不高贵,不值一钱银子,那道侧门进也可,不进也无所谓。祖母若想各取所需,总得给些甜头不是,哪有只要马儿跑不喂马儿草的道理。”
老夫人再次认认真真地审视她。
这把刀很锋利,用好了大杀四方,一个不慎反伤身。
这是一把双刃剑,老夫人有些举棋不定了。
贵族看重的,追求的,不外乎,名声,权势,财帛,颜色。
亦是世间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
贪心的人想一揽无遗,四者兼顾,贪婪是魔鬼,要的越多,在乎的越多,受人扼制的可能性便越大!
苏柒柒是一个专情的人,一心只爱财帛,而且无需借助外力,自行便可取回。
余下的名声,权利,美色对她毫无吸引力。
或许,斗争的硝烟甚至都来不及弥散开来,有人已经赢了。
一群姐姐妹妹大开眼界,敢这么与祖母呛声,不知该夸她胆大包天,还是说无知者无畏!
有看好戏,幸灾乐祸的,等着她被收拾。
有嫉妒的,嫉妒使人面目狰狞。
又有恙又有癖,还能选进秦家,长得美就是占优势!
岚婆子惊之又惊,感觉下巴要掉地上了。
四姑娘不简单啊!性情忽左忽右,捉摸不定,上一刻温顺,下一刻偏激。
长着一颗豹子胆,脸皮似乎也不是一般厚,谁家姑娘有病会四处嚷嚷,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招摇,仿似有病是一种荣耀。
大夫人不比老夫人好到哪去,小心肝揪得跟刚脱完水的烂毛巾似的。
脑子乱成麻线,面色发白,惊诧万分,莫不是探子递了假消息??
怯弱?软和???
欺我没见过世面???
油然萌生出一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
苏柒柒懒得看一屋子心思叵测的丑八婆,撂下话一刻也不愿多呆,趁着老夫人沉思的当下,匆匆行一礼直径出了房门。
天色不早了,腌的羊肉应该入味儿了吧,腌久了不新鲜。
一出房门,瞟见姜婆子与外间当值婢女在争执,快步走过去道:“奶娘,何事?”
姜婆子见她安然无恙,松了气,“将才听你在屋内吼,以为”在他人的地盘上她留了半句。
柳云上前道:“我都与你说了,姑娘不可能出事,你非不信。”
她和方得弟淡定得很,反正吃亏的是别人,有啥好忧心的,一吼算什么,没把屋子里的人打的头破血流算好的了。
姜婆子嗔她一眼:“你那一吼树上的鸟儿都惊飞了,我能不担心吗。”又追问道:“姑娘,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引得你失声大叫。”
苏柒柒:“没事,不小心脚磕凳子上。”
“疼吗?一会奶娘回去给你敷敷。”
“不疼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施施然走了,留下一屋懵逼脸。
这哪是什么大家闺秀啊!横得一比!且脑子似乎不太正常,但凡脑子正常一些会这般与老夫人硬碰硬吗?!
老夫人疲惫地挥挥手,让人赶紧散了,她得缓缓
大夫人站起来欲言又止,不肯离去,有千言万语憋胸口。
老夫人视而不见,不是不想为大儿媳分忧解难,实在是心遭了重创,恢复需要点时间。
掌管曲府四十年,头回遭一个晚辈不留余地的呛声,明目张胆的反抗来的太突然,一下适应不过来。
“先回吧,观察几日再说。”
她一只手搭岚婆子的手臂上,起身回内室养神去了。
大夫人嘴张了张,想想又闭了嘴,离成亲之日一月余,倒也不急这一两天。
明心堂距西院需三刻钟,几人一路慢行,顺便熟悉环境,柳云打头故意走错几条道,遇着仆人便问东问西。
她了解族长的习惯,到一个新地方,首先把地形摸清楚,进可进,退可退。
四人在曲府绕来绕去,偶遇六姑娘。
曲思颖领着两名婢女敛下脚步询问道:“四姐可是迷路了?”
苏柒柒回头浅笑道:“嗯,迷路了。”
曲思颖狐疑地说:“四姐的院子与这是反方向,怎地绕来了这边?”
苏柒柒四处张望道:“是吗?我还真是个路痴,竟不知方向走反了。”
曲思颖抽抽嘴角,四姐毛病可真多,哪哪都是病,受不得吵,胃大如牛,不识路,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怪病。
迟疑片刻,吩咐一旁的婢女道:“春夏你去送四姐回院。”
而后对苏柒柒道:“四姐离府八年余,当年我只得五岁,对四姐印象不甚清晰,感情有些疏离,四姐如今既已回府,不如明日一起聚聚,赏赏景,喝杯茶,顺道与府中姐妹熟络熟络。”
苏柒柒一想,聚呗,正好熟悉一下环境,自己一个人到处转悠招人生疑。
“好啊。”
曲思颖眸光一闪,不曾想她应的这般爽快,这位四姐一看便不好相与,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呢。
她笑笑道:“那说定了,明日末时花园见。”
苏柒柒:“好的。”
曲思颖望着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身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冬梅担忧道:“姑娘,四姑娘今日惹恼了老夫人,得罪了大夫人,你贸然牵头会不会招老夫人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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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疑
四姑娘一回来,马不停蹄地得罪了府里的两尊大佛,冬梅觉得四姑娘蠢得没法说,自家姑娘沾上这么一个人能落什么好,不定惹一身骚。
曲思颖弹弹她额头道:“你懂什么,祖母非但不会不喜,反倒巴不得呢。”
冬梅摸摸额头,不解地问:“姑娘这话奴婢确实不懂,老夫人怎会巴不得呢?”
曲思颖悠悠地说:“因为啊,祖母此时此刻比谁都更想了解四姐的秉性。你呀,别多问了,只记住一点,往后见了我那四姐,恭敬着一些。”
祖母要头疼了!
嗯,还有大伯母,应该头痛欲裂了吧!
还真是自作自受呢!
玩了一辈子鹰,家雀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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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小亭,有女如云。
曲三姑娘啜茶一口,不满道:“六妹,莫不是你说错了时辰?已近申时,四妹怎地还未到?”
若不是嫡母吩咐来探探,她才懒得来呢,没办法,谁让她是庶女呢,大姐身份高贵,定是不可能屈尊来见四妹的。
曲思颖柔声道:“许是路上耽搁了,再等等吧。”
曲五姑娘撅嘴:“依我看,四姐根本没把府中姐妹放眼里,顶多两刻钟的路,何以一个半时辰不见身影?”
曲思颖:“四姐不太认路,定是走绕了。”
“嘁,她毛病可真多,也不知大伯母为何非要选她,除去一张脸皮一无是处。”曲五姑娘不甘道。
为入秦府,曲家有几位姑娘暗地里争得是头破血流,最后反倒落入一个无才无德的人手里。
老天不长眼,竟然让远在坞城的人捡了个大便宜。
捡便宜倒也罢,捡了大便宜的人居然嫌弃,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腾妾不高贵。
当时就想挠花她的脸,你不稀罕,赶紧滚开,让我上。
浅薄愚蠢,那是寻常贵族家的腾妾吗,那是秦家啊!等同太子侧妃好吗!!
况且,那人如同天上皓月,龙潜凤采,逸群之才,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曲五姑娘想的心都扭曲了,气咻咻将茶盏一放,“我回了,你们爱等等吧。”
“五姐,稍等。”曲思颖指指假山处的人影又道:“我就说四姐定是迷路了嘛,绕湖边过来的。”
“哼。”曲五姑娘冷哼道:“六妹这般为她开脱,莫不是打着粘上去的主意?五姐劝你省省吧,她惹恼了祖母,不定哪天就被灰溜溜赶回邬城了。”
“五姐,慎言。同是一家姐妹,闹难看了对谁都没好处。”曲思颖冷脸道。
曲五姑娘讥讽道:“少搁这儿装好人,当谁傻子呢?莫不是以为世上唯你一人精明,你心里的小九九藏得再深又如何,秦府我进不去,你也肖想不了。”
曲五姑娘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无边的嫉妒令她失去了冷静,一瞥见那抹身影,酸味呲呲冒,逮人就想咬两口。
迷路的苏柒柒已经转悠一圈,花园,湖边.....
慢腾腾抬脚进入栖水亭,哟~气氛挺严肃的呢!
一个个沉着脸,跟丢了银子似的。
亭外春光明媚,亭内阴雨兮兮。
曲思颖起身相迎:“四姐又迷路了?”
“嗯。”苏柒柒不做二话,说再多会赢得谅解吗?并不会,那又何必浪费口水呢。
“哼。”几声轻哼,苏柒柒当听不见,与几人简单见了礼。
“四妹贵步难移,让我们好等啊。”曲三姑娘暗讽一句。
曲五姑娘冷笑道:“祖母都不放在眼里,我们这些姐妹算什么。”
她拈起一块玫瑰酥,望着姗姗来迟的苏柒柒又道;“四姐这乔拿的有些早,小心鸡飞蛋打。”
祖母摆明不待见她,事或有转圜,曲五姑娘这么一想,心情好了一些。
苏柒柒一个眼神都懒得欠奉,望着亭外的好春光,没头没尾的念了一句诗:“春去春又来。”
这些女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困在大宅内,斗来斗去,春天来了赏春花,夏天赏荷花,秋天赏菊花,冬日赏梅花。
闲时约上几个姐姐妹妹逛逛花园,炫耀一下新衣,首饰。喝喝茶,打打机锋,棉里藏针你来我往。
不会觉得厌烦吗?!
逛来逛去,方寸大一点的地方闭眼都能找到。
十五岁前在自家花园逛,十五岁之后在婆家的花园逛,最多再串个门,跑别人花园逛。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当真是无趣得紧。
偏生这些贵女乐在其中,啧啧~一年重复着一年,一年活出百年。
苏柒柒怜悯地扫扫坐姿优雅的贵女们,真心向她们致哀。
贵女们:......有病吧,吵架呢,没头没脑念一句诗是什么意思?怜悯的眼神又是几个意思?
苏柒柒的意思很简单,你们已经够可怜了,我哪能再往你们胸口上插刀呢,刺我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放过你们吧,大家都是女人,挺不容易的。
苏柒柒当她们是空气,把桌上的点心盘拖到面前,怡然自得地一块接一块的吧吧吃。
秋风扫落叶,转眼桌上只剩七八个空盘,她抬手痛饮一杯茶,茶杯一搁,抹抹嘴道:“点心不错,就是少了点。”
曲家贵女呆愣,邬城很穷吗?
苏柒柒打一个水嗝,直起身道:“我宣布,茶会结束,告辞。”
曲家姐妹:“.....”
曲思颖:......我才是东道主好吗,喧宾夺主的好自然。
.“四姐刚来就要走?春色迷人,何不去亭外赏赏景。”
苏柒柒:“不必,去年赏过了。”
曲家姐妹:“.......”
去年赏过?去年你不窝在邬城吗?脑子不正常?
苏柒柒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一会傻,一会精,忽上忽下,让人摸不着头脑,疑云团团,搅混一塘池水,浑水摸鱼。
她豪爽抱拳道:“六妹,多谢款待,我先行一步。”
一股江湖气息扑面而来。
曲思颖:“…..”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走远的背影,觉得好不对劲,疑云顿生。
四姐的行为同名门闺秀是一点边都沾不上,倒有几分江湖儿女的风范。
生疑的人不止她一个,明心堂的老夫人摩挲着手中的紫檀柳佛珠,听下人回禀园中事,手一顿,稀疏的眉毛皱成一团。
“岚子,你即刻命人去请几位先生过府一趟,我有要事相问。”
老夫人想了一个晚上,若说大儿媳手下的人不中用,她亲自派去的几位先生教导一年,日日朝夕相处,回禀的却与大儿媳得来的消息相差无几,说明问题不在此处,定有他因。
隐藏得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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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疑云一团
“诶。”岚婆子着人出了府,站在袁老夫人身侧道犹豫道:“老夫人,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老夫人:“讲。”
岚婆子:“老奴怀疑四姑娘许是被人调了包。”
四姑娘的性子与得来的消息相去甚远,岚婆子大胆猜想。
袁老夫人眼里精光一闪:“你不愧跟了我四十年,看出了一些门道。不过,也不尽然......”
袁老夫人止住话头,思绪凌乱,究竟是调包了还是隐藏的深?或是身患不为人知的癔症,若是后两者不太妙啊.....
岚婆子没在追问下去,问道:“老夫人,倘若当真被人调了包该如何是好?”
袁老夫人:“能用则顺手用,不能用总要解决的。”
她倒希望是调包了,如此一来,把柄握在手,不怕她不听话。
苏柒柒将将回到院内,涂管家上门了,“四姑娘,老夫人请你过去明心堂叙话。”
一刻不得闲啊!苏柒柒挑挑眉:“好。”
一路上涂管家一二再,再而三地偷瞄她,好一个沉得住气的四姑娘,一句话不问。
明心堂四位先生已到,袁老夫人事无巨细地询问几位先生,得到的答案同当初一般无二,怯懦胆小,乖巧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