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和铺子虽然是交出去了,她是丢了摇钱树,可陈氏也不觉得,能让傅莹珠占到什么便宜。
做生意的,一般都有阴阳两本账册。
方才陈氏交到傅莹珠手里的,便是其中做了假账的那本。那是给不懂行的人看的,里面真正有点门道的,都被藏了起来。若非功夫了得的账房先生,是看不出里面的门道的。至于傅莹珠,能有账房先生的本事?这怎么可能。
假账用来应付傅莹珠,让她找不到由头发挥,这便够了。
至于真正的账本,早被她妥善收好,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这是陈氏的命,她是不会轻易示人的。里头关于她的各种开支进项,写得一清二楚。就是死了,陈氏也会先把它带进棺材里,烧了再死。
真账本一藏,假账本交到傅莹珠手里,任傅莹珠有天大的本事,也看不出亏损到底几何,算不出来被她贪掉的究竟有多少。
再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傅莹珠有了账册,也没有太大用处。
时间是浸淫一切的利器,这铺子交到她手里这么多年,不仅账本由她一手把控,各个铺子里的人手,早被她笼络腐蚀了。
能收买的,她便收买,不能收买的,那便换掉,恰若春雨,润物无声,陈氏这套动作,做得隐蔽,用了好几年的功夫。
如今十几年光阴过去,几家铺子里能留下来的,都是与她陈氏一条心的人了。
傅莹珠新官上任,本就寸步难行,这一次,铺子上的掌柜,还有田庄与茶庄两头的管事,都得到了她的命令,全都不会给傅莹珠好脸色的。
他们不仅不会配合,还会暗中给傅莹珠难看,让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想傅莹珠在侯府里倚靠着老夫人这棵大树,是让她吃了不少亏,可外面的风雨她可没经受过,能不能经受得了这样的毒打,可不一定。外头的人啊,可没家里的人这么好说。
大家各自做事,各自为主,各有各的算盘,明面上是和和气气,有钱大家一起赚,有财大家一起发,可暗地里什么脏的臭的小人行径,可不少呢。
还全都是阴招,损得很,一不留神,就容易阴沟里翻船。
就连陈氏自己要应付那些管事,也是千难万难,好处塞了不知道多少,才勉强稳住人心。让一个小丫头去应付,怎么可能万事无忧?
摇钱树在她这能活,是摇钱树,可一旦交到傅莹珠手里,那就是棵枯树,一点儿油水都摇不下来。
等傅莹珠领教完了管事的厉害,知道这里头的水深水浅,自然也就认清了她的本事能有几分,也便不会再不自量力、想要拿住整个侯府的中馈了。
待到那时,都不必她去求着老夫人将铺子收回来,反倒是老夫人和傅莹珠,得跪着求她回去接受烂摊子啊。
而她只需要拖着傅莹珠,让她无法真正的服众,管不了那些铺子田庄的管事们,到头来,那些田庄铺子不过是一些空壳子,傅莹珠要来也是无用。
陈氏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想着日后老夫人与傅莹珠过来求她的场景,差点笑出声来。
她啊,就等着傅莹珠欣喜若狂地到庄子铺子那,被刁难、被打脸就好了。
她就不信了,她比傅莹珠吃过那么多的大米,吃过那么多的盐,还治不了区区一个傅莹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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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柳叶从陈氏那拿到账册后,便急着赶到傅莹珠的落芷院,将账册交到了傅莹珠手里。
沉甸甸的账本一到手,傅莹珠随意翻了两页,看了两眼。
只是两页而已,傅莹珠便皱起了眉头。
这账册要是让旁人来看,只怕是觉得像天书一样,看不懂,头大无比。可傅莹珠是和叶妈妈学习过管家之事的。
她不仅会看账算账,还有现代学习过的缜密的数学思维,当数字浮现在她眼前时,便本能的察觉不对劲儿。
傅莹珠首先拿起来的,是茶庄的账本。这账本的账实在是有些稀奇,进的都是些昂贵的茶,卖出去的全多是便宜货,而积压的好茶叶放个几年、生了霉,便要低价抛售出去。
这一来一回,有几年,茶庄的账,一直是进账不多,甚至有些时候还会亏损,即使盈利,赚得也算不上多。这账目若是对的,那茶庄这种盈利的状态,可真是在傅莹珠意料之外。
难道是这些年茶叶的生意难做?
傅莹珠心里不觉得会是如此近两年既无天灾又无人祸,边境也安定,做点生意,不至于连年亏损。
何况,当时老夫人特意点名点就是这这些铺子田庄,如若真的是个烂摊子,陈氏当时的面色想必不会如此难看。
这其中,必然有些蹊跷在里头的。
说蹊跷,也不蹊跷。
就连现代的企业账册,也是经不起查的,一查一个准,牵连甚广,何况是一个古代侯府,私人管理制度并没有那么完善的茶庄呢?
众人在其位,不谋其事,只想着摸鱼捞金,欺上瞒下,这种事情可是屡见不鲜,不算什么稀奇,蹊跷自然也谈不上了。
傅莹珠把账册拍在案面上,种种一哼,眼中有些许薄怒在,却不发作,不认真看,还真瞧不出来她的心思。
陈氏为了对付她,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这账本虽然看上去不对,可真要抓出漏洞来,也不是什么容易事,若是不想深究,装着明白踹糊涂,反倒成了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