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连声恭贺,有人失声痛哭,一时间,世间的大悲和大喜,在同一个场景里出现,叫声交迭,有些刺耳。
沈朝青的视线紧紧盯着榜单,从上往下扫过,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心里虽说失望,但到底是意料之中。
无妨,大不了三年后再战,有人能考到七八十岁,他沈朝青的路还长着。
只是,正欲将视线挪开,沈朝青不抱任何希望的目光忽的扫见最后一行。
“沈、朝、青?这是我的名字吗?大哥!你快来看。”沈朝青喘息起来,猛抓住周秋平的衣袖,“是我吗?是我吗?!!我叫沈朝青啊!你看这写的是不是沈朝青!我没眼花吧?”
他的话说得颠三倒四,周秋平却是听懂了,也过来扫了一眼。
他同样也是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中难掩激动,忽的仰天大笑,拍手道:“好啊!好啊!太好了!”
笑完了,周秋平眼角挂着笑出来的泪,拍了拍沈朝青的背,动作比往日更轻上许多:“不愧是吃着我周家大米长大的,好样的!日后,大哥和周府都得依仗着你了。”
榜上,中举者最后一名,赫然是沈朝青的名字。
沈朝青眼眶微红,并非悲伤,而是激动过度,手臂微抖,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身旁,有人喜、有人悲,考上的、没考上的,都像是经历了人生的一场大起大落。
好几个深呼吸,沈朝青才平复过来,激动万分:“大哥,我考上了!我真考上了!”
他重复了好几遍,而周秋平则是眸中带笑,缓缓点了点头:“是啊,你考上了。”
兄弟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这……沈朝青这孩子,谁也没想到哇。
正因为过于意外,所以当结果出来的时候,格外欣喜异常。
这两兄弟的对话落入宸王的耳朵里,他更不是滋味了。宸王虽然没有参与科举,可是他的面色,不比那些名落孙山的人好上多少。
高中解元的谢琅然他虽然不识,但沈朝青,他确实认得的。
这也是柏乡书院的学子,书院祭酒也和他说过这人。
当时,祭酒说这人聪慧有余,勤奋不足,哪比得上周子期天纵英才?宸王对这种身负天赋却有愧于老天馈赠的人向来是看不起,故而在广纳英才时,根本没考虑过沈朝青。
哪能想到昨日他不屑一顾之人,今日却是金榜题名!
这不过走了狗屎运罢了!
还有那考中解元的谢琅然!这又是何人?!
宸王的脸上黑云压顶,一时之间竟是忘了他早就听过谢琅然的名号,气闷交织心头,简直要将手中的折扇捏碎,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桂榜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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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挂在尾巴上,但考中了,就是考中了。
去看榜时沈朝青忐忑不安,看榜回来,整个人像是醉了酒,步伐凌乱,简直要找不着北了。
一回家,在月门那看到正翘首等待他的沈朝妤和舅舅家那个刚会走路的小表弟,沈朝青高兴得一把把小表弟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看得周光柔着急极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
“若是让我知道你没考上,看我不打死你!”周光柔佯装吓唬他,怕沈朝青摔着她外甥,等沈朝青把周光茂的小儿子放下了,周光柔才放下心来,再接着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让他来年继续努力奋进,多多读书习字。
而沈朝青放下表弟,一句周光柔的嘱咐都没听进去,满眼兴奋:“娘!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真的?”周光柔一愣,差点没站稳。
“比真金还真!”
“什么?青儿考上了?”周光茂也是一愣。
转瞬回过神来,他和周光柔相互扶着,激动到指尖都在颤抖,“我周家终于出进士了?”
虽说沈朝青姓沈,但他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穷书生,他从小在周家长大,和父亲那边的关系不大,反倒和周家息息相关。
周光茂激动极了,连忙喊来小厮:“快!快!快去给父亲母亲报信,祠堂的香火给供上双份。这天大的好消息,是老天爷和周家的列祖列宗庇佑我周家啊!”
影壁后,傅莹珠探了探头,听着外头的动静,眼里也是带上了笑意,手中团扇轻摇。
九月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可蚊虫颇多,若是出门在外,不仅要戴装着艾草的香囊,扇子也不能离手,不然傅莹珠肤质娇嫩,定然被咬出一手的包。
她轻摇着团扇,听着周光柔和沈朝青母子两人的对话,对沈朝青能考上的事既有些意外,又没那么意外。
以她在周府住的这段时间观察到的,她这表哥是没个正形,却是也实打实的聪慧。有些观点和论述,一点就通,是个读文科的好材料。只他自己成天一副游手好闲做派,也就周府里头的人知道,他夜夜挑灯苦读,功课上根本没落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