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他入驻校园,成了一名代课物理老师时,引起的轰动也就可想而知了。
成为代课老师也是宋君里一好友出的法子,目地在于展露自己无与伦比的才学,获得心怡的人的钦佩与敬仰,当一个女子崇拜一个男人时,那就离爱上他不远了。说实话,好友们为宋君里的感情操心了太多。
宋君里上课的那天,教室里挤满了人,不只是本班的同学,别班的学生也过来听,有一半的男生是站着上完这节课的。
新老师教课的风格冷静而有条理性,他向学生们介绍物理的美感,认为物理是最绝妙的艺术。
他告诉台下的学生,真理的魅力就在于它不会撒谎,它明明白白的将自己袒露,就等着你去发现,去发掘,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语言、画面、思想、文字都会欺瞒,但真理永远坦诚。
王朝、政权、星球、宇宙都有可能会毁灭,但真理亘古而永存。
有学生举手提问:“真理也会被推翻,哥白尼推翻了‘地心说’,伽利略的自由落体实验推翻了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所以真理也是变化的、虚假的,可能被推翻的。“
宋君里笑了笑:“能被推翻的真理就不是真理。”
下课后,青阳问他:“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世界是虚假的,你能接受吗?”
“万事万物皆有可能。”宋君里看着她的双眼:“永恒而真实的只有真理,这也是我唯一的信仰。”
宋老师对容青阳尤为不同的热情和关照不久后就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
宋老师甘当司机接受青阳上下学,这没什么,车上不还有宋瑛吗。可能是出于礼貌,因为一直接送的,总不好突然就不送了。
但宋老师总是在关注着青阳,课上爱往青阳那里看,课下也经常看到宋老师和青阳走在一起。
有学生说他还亲眼看到了课下宋老师在给青阳辅导。
有人反驳说那是青阳笨,成绩总是倒数第一,宋老师看不过去才辅导她的。
似乎上帝打开了一扇门,就需要关闭一扇窗。容青阳被公认为异性缘最好的人,引得许多人羡慕嫉妒,但她也受人们嘲笑奚落,因为青阳蠢笨,成绩差的不得了。
不是青阳不努力认真,容青阳可算是刻苦了,包里手里总是有一本物理书,学习从不落于人后,成绩总是落于人后。物理是需要一点天赋的,但可见的是,容青阳没有半点天分。与姨夫姨母不同,很多曾和青阳父亲容秋成共事的学院老师们,经常感叹容青阳怎么会连一点其父的物理天赋都没有遗传到。
不过,让一个违背科学道理存在的活了几百年的妖去学什么万物的既存规律和理论,这在数理上属于悖论,是相冲的,学不好是自然的事。
校园里流传着说法,说是新来的宋老师对学生容青阳有想法。将这场议论推向高潮的是青阳的好友宋教授的表妹——同学宋瑛的话,人们向她求证事情的真相,而宋瑛告诉事实就是他们说的那样。
有人在宋教授当面提了这事,而宋教授的回答也毫不避讳,直言自己正在追求容青阳。
追求容青阳的人如过江之鲫,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人向青阳告白,在这个被西方思想之潮席卷的社会,情爱不再是难宣于口的羞耻,反而成为高尚纯洁的颂歌。尤其是青年们,他们大胆而勇敢的将自己的热情表达出来,并以此为荣。
大家没想到,像宋教授这样一心扑在物理上,二十五岁从未与女子交往过,如星辰一般耀眼的人,也会被容青阳这样一个小丫头折服,这给容青阳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又添了一层渲染。
宋老师在追人这件事上也有着做实验的那股认真执著劲,他不掩饰自己的热情,也不掩饰自己的失败。青阳身上,没有恋爱或即将恋爱的人的热情。但宋君里不会去失望,他只是努力去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他有科学家的品格,非凡的毅力和坚定的理想,也做足了成千上万此失败、尝试的准备。
宋瑛告诉自家堂哥,青阳是慢热和内敛的女生,她的特性就不是明亮热情的,而是如深潭般静谧和安定。她认真的建议自己的堂哥,他要付出足够的耐心,经历长久的勘测与等待,才能挖掘到幽深的潭底下热情的活水。
宋瑛说出这一番话想的是藉以安慰她的堂哥,这些时日,她看到了堂哥的认真与坚定,也很支持他的感情。青阳在感情方面的迟钝打击了许多男生,自然也会打击到自家堂哥。
她的安慰并不鼓舞宋君里,因为宋君里并不需要鼓舞。他的目标清楚,意愿坚定,一点一点的走近他想要的位置,走到容青阳的身旁的位置,也直觉自己能走到那里。他突发的热情下是科研工作者特有的冷静和专注,他一面着了迷似的靠近容青阳,一面又冷静而客观的评述着自己的感情。亘古的延续至今的男女之情第一次在他心里抽芽迸发,他仔细体会着种种原始的难以梳理的情愫,它们的复杂程度丝毫不低于那浩瀚星空里隐藏的奥秘,而这一切复杂的开端,只因一个平凡人偶然间遇见了另一个平凡的人,有如星子之间的引力,吸引着两颗星相互靠近。
容青阳三个字,在他心里不啻于一个难解的谜。旁人远远观去,觉得不甚出奇,只像他般触觉灵敏,或偶然得以惊鸿一窥之人,被难言的绮丽所摄,心神摇曳,不能自持。愈加接近,便愈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沉醉。如宋瑛所说,青阳确实像一口深潭,怎么也看不清潭底,却能轻易将人溺与其中。
第14章 民国旧女(五)
宋教授追求青阳的事,在校园里议论的轰轰烈烈。现任职于燕华大学文学院的青阳的前未婚夫冯深秀,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到了这场议论中。学生和老师们拿他和宋君里作比,又拿容青阳和吕斯咏比较,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四人之间的八卦。
他没有想到,被自己认为是过了时的容幼敏在校园里会是个“风云人物”,受那么多男子的追捧。他也曾在校园里碰过容幼敏几次,两人只做点头之交般的招呼,容幼敏每次还是那副温吞不爽利的模样。他也暗想这传统做派下是否另有一副水性杨花的面孔,否则何以解释她那众多的前男友和受到的男子追捧。但她的风评却是好的过分,老师们称赞她在学业上的认真,男生们称赞她的温柔与保守,连爱嫉妒的女子们也说不出她的哪里不当。
他又去过郭家两次,名义上是拜访郭父,实则是对容幼敏生了一点好奇。但两次拜访下来,他细细的打量她,发现她和自己一开始认为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犹如他家族里的一些姐妹们,她们的亲事是早早定下来的,通常只读了几年书,到了十五六岁的年龄就退学嫁人,性子安静和淑,恪守礼教的侍奉公婆丈夫。在她们身上,看不到思想的闪光和时代的进步,看到的只是无数个传统女子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