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陆浑转过身,请求青阳杀了他。
青阳看了陆浑良久,最终,从他手里接过了秋水剑。
陆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把剑杀了很多人。但从始至终,我想杀的就只有你一人。”青阳看着他道。
“我知道。”陆浑直视着青阳的双眼,“能死在你的剑下,我很高兴。”
“我们都一样残忍。”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死陆浑,除了青阳。
陆浑,也渐渐的懂得了,他的死亡只有青阳能够成全。
六年前,他觉得活着就是最美好最值得高兴的事。六年后在这里,他明白,死亡才是对他的恩赐。
秋水剑刺穿胸膛的时候,陆浑仿佛看到十六岁时初入江湖的自己,一切都是那么叫人高兴。陆浑露出了笑容,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份久远的早已遗忘的的高兴。
陆浑倒下。
于是世界开始崩塌。
第38章 昼夜双生(一)
机场出口处,陈风在一群翘头以盼接机的人中,面无表情的斗地主。他脚边靠着一个接机牌,游戏声外放,“对七”“要不起”等噪音不断从四方屏幕上传出,周围的人瞧着自顾打游戏的陈风面色不愉。有人上前问他能不能戴上耳机,得到的只是冷眼一瞥。那人看陈风人高马大,臂肘有力,也就没有多说了。
大厅里传来了飞机降落的播报。陈风退了游戏。三天前,他远在北极圈和第三任丈夫度假的老妈打来电话,要他招待照顾现任老公的姐姐的女儿。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自然没什么可照顾的。只是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对他似乎颇有兴趣,向母亲提议初来z市,人生地不熟的,有陈姨的儿子关照更为放心。陈风知道她感兴趣什么,无非是老妈将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倒了出来。只是母亲已经在婆家人那边打了包票,陈风也不好下老妈面子,也就应下了,现在在这机场候的就是这位麻烦人。
老妈发来侄女的照片,说也不亏待他,人家小姑娘又年轻又漂亮,有他眼福的。而立之年的陈风点开照片,果真是年轻漂亮,只是表情冷淡了些。
陈风拿起脚边写有“高青阳”三个大字的登机牌,向上举,注视着一个个走出通道的人。一个穿着一身紫色休闲服,拖着行李箱的女人在出口处停了停,然后直直往陈风的方向走来。
陈风打量着朝他走来的女人,年龄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头染过的金发,面容姣好,比照片上要好看几分。
这个好看的女人走到陈风面前,“陈风表弟?”
陈风扫了她一眼,勾起嘴角,但脸上没有笑,“咱俩要一起待一段日子,所以你最好不要惹人烦。”
女人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高青阳。”她道出姓名,算是打了招呼。
陈风接过高青阳手里的行李箱,走到地下一层招了辆出租车。出租车载着两人往陈风的住处驶去。
出租车上,两人望着车窗外,皆是一言不发。
出租车停在了一片棚户区前,两人从车上下来。陈风提着行李走在前面,青阳抬头打量着周围。墙体破旧,电线缠绕,几户人家前挂着晾出来的衣服。一条条弯曲的路在两排低矮的房子之间,有的门前种树。路还算宽敞,坐在门口的都是老人,有的门前摆着花鸟或凉皮摊,看来是做一点小生意,不时有电动车从两人身边骑过。从马路望向两旁的房子,门洞里黝黑一片,往深了看,里头坐着一个老太。
在破败的棚户区的后方,空中一列轻轨开过长线般的轨道,在两旁高大悬铃木的映影下,轰鸣着开进昏暗的站台。放眼轨道的另一侧,零次栉比的大厦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陈风领着青阳绕了几弯,来到一栋三层的楼房前,提着行李往楼梯上走。陈风肤色古铜,衣着邋遢,体型虽瘦但充满力量感,提上箱子毫不费力。青阳猜测他的职业,白姨说他曾是名外科医生,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栋两层的楼比起棚户区那些危房新了不少,但还是显出年久岁深。扶手锈迹斑斑,楼道间贴满小广告,垃圾堆在门前,苍蝇嗡嗡。这是一栋废弃的办公楼,既有不入流的小公司在这里驻扎,也有像陈风这样廉价租下一间办公室来住的。陈风告诉青阳,楼里还有几个流浪汉。
“你要是现在改主意去酒店,我可以帮你把行李提上出租车。”陈风停在了三楼的一扇门前。三楼空荡荡的,地面上都积了灰。
“开门吧。”青阳拿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陈风盯了青阳一眼,眼神里闪过某些意味。然后他耸了耸肩,转动钥匙打开了门。
青阳在前面走了进去。陈风进门,脱了外套往旁边沙发上一丢,里头的汗衫微湿。夏天临近,天气越发热了。
阳光从一整排的窗户照进来,映入眼帘的裸露的水泥、生锈的钢管。青阳环顾这里,南面是一整排的办公窗,日照微晒,靠里东面有一间隔开的办公室,陈风指着那间办公室,“我搬了张床放里面,你就睡在里面。”
青阳把行李箱放进去,空间挺大,里头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衣柜,没有粉刷的墙壁丑陋压抑。青阳卷起遮光帘打开窗户,空气吹了进来,声音开始流通,轻轨轰鸣作响。
屋子里有一张凹塌的红色人造革皮沙发,一张木桌,一把椅子。陈风告诉青阳,这些都是在废弃站捡回来的。
“你很穷吗?”青阳问他。
“现在是挺穷的。”陈风回她,“而且没必要。”
陈风指着一道隔断空间的木板,它的簇新程度和毛料的气味显示出是一件“新货”,“这后面是我的房间,我不喜欢有人进我的房间。”他瞧着一旁青阳,接着道:“年轻人的好奇心往往让他们自寻苦吃。”一语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