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将军，我们过去。”
“好。”
二人踏金蝉丝躲过一阵羽箭才踏上实地。
万俟澜蹲坐在地，“将军，那些细线是何物？”
“金蝉丝。”
“那是什么？”
尹将军看他一脸无知的表情，难得解释几句，“金蝉丝是南灵国的至宝，南灵国就是靠它才令我朝败北。此物极细，不易被察觉，可一旦碰上，能切斤断骨，剜肉割皮，邪性得很。”
万俟澜回头仔细观察金蝉丝，“那九汐谷为何有此物？”
尹将军摇头，也许九汐谷的当家人是南灵国皇室后裔，也许他只是碰巧知道金蝉丝如何制成。若金蝉丝能被中凉国将士所用，战场上必能所向披靡。
二人又歇息一会儿，也没人管他们。
万俟澜起身，朝谷内行进，“有人吗？谷内有人吗？”喊了半天，无人应答。
“将军，他们不会都跑了吧？”
尹将军谨慎道：“二皇子未见过他们的伸手，以他们的武功，你我联手都不可能赢，怎么会跑？还是小心为上。”
万俟澜放慢脚步，顺青石板路而行，一步一景，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灵泉山水叮叮脆响。
比之御花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殿下，祖父。”
二人同时回头，尹君川正站在他们身后。
二人对视一眼，惊奇地望着他。
尹君川深施一礼，“二殿下，祖父，你们今日来，所为何事？”
万俟澜正要说明来意，尹将军插嘴，盖住他的声音，“君川，我们想见谷主九阴。”
“你们想见师父？”语调上扬，虽是问句，尹君川却并无惊讶之色。
尹将军心底悸动，“君川，你不是还没行拜师之礼么？”
“祖父，孙儿刚行完拜师礼，听说祖父在谷门口，特来接应。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否则万劫不复。”前面便是朱雀阵。
尹将军老脸皱纹堆叠，“君川，那我们该往哪走？”
尹君川指着他们来时的路，道：“出谷。”
“不行，父皇命我来招安，我不能这样出去。”万俟澜道。
尹将军很是为难，一边是自己的宝贝孙子，一边是二皇子，他该帮谁？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好在，尹君川沉默片刻，开口道：“二皇子若执意如此，那边请。祖父，皇上不仁，拿将军府逼您，这样的愚忠，孙儿不做！孙儿劝您也不要做。师父待我很好，也有能力保护尹家，请您放心。”
“你见过九阴了？他到底是谁？九汐谷为何会有金蝉丝？”
“祖父，您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回去之后，交出兵权，从此皇城只有尹家，没有将军府。
如今走马郡民不聊生，疫病肆虐，您沿途来时也应看到了，孙儿请您救济他们，积善成德。”
说完，他跪拜行大礼。
尹将军老泪纵横，亲自搀扶起尹君川，“君川，君川，这些是你的意思，还是九阴的意思？”
“既是师父的意思，也是孙儿的意思，届时摄政王府和鬼医谷也会出面，祖父大可放心。”
尹将军眼珠转了转，孙儿这话里有话，九阴想帮助流民，自己不出面，反而将他和摄政王、鬼医谷联系在一起。
摄政王妃是鬼医谷谷主，所以摄政王府和鬼医谷算是一家，而他与前两者交情很浅，关键点就在尹君川身上，莫非君川的师父是……
“祖父，时间不早了，趁江面机关关闭，孙儿送您出谷。”
尹将军连连点头，“好，好。”
在一旁听的糊里糊涂的万俟澜拦住他们，“尹将军，您是开国功臣，怎能惧怕九汐谷？您把我安全带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完成父皇交给我们的任务吗？您这样做，就不怕落下一个……”
“通敌叛国，对吗？”尹君川打断他，“师父说的没错，全都猜中了。”
万俟澜张口结舌，他只是说说而已，本也没打算这样做。
“二殿下若想送命，大可以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只是这朱雀阵是师父亲手设计的，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未必闯得过去。”
尹将军暗暗挑起大拇指，这孙儿不过才到九汐谷半天，说话办事的方式完全变了，比之从前更成熟稳重。
不错！不错！
现在的他，看九汐谷的草都顺眼，更别提他的宝贝孙儿了。
“二殿下，老夫已然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了，只想安安稳稳多活几年，看儿孙满堂，请恕老夫不能奉陪。”尹将军摘下头盔，两鬓斑白如霜，写尽沧桑凄凉。
爷孙俩从万俟澜身边走过，万俟澜感觉自己好孤独。
他明明有父皇，有母妃，却抵不过市井小儿般幸福快乐。
他此生所求不多，有长辈疼爱，有佳人入怀，有功绩可寻，虽死而无憾。
听尹将军与尹君川谈话，他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是他未曾拥有的渴望。
目视前往，他出身皇家，深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所以他更应该活着出去，名正言顺保尹家无虞。
“等一下，我也出谷！”他转身道。
尹君川淡定看他，“二殿下想好了？”
万俟澜点头，“只是即便本皇子离开，父皇还会派其他人来。”
尹君川嗤笑，“不过是给九汐江里的鱼虾做饵料罢了，想来多少都行。”
万俟澜语噎，尹君川变化有些大，莫非被洗脑了？
他没有深思，跟上他们，乘船离开。
等他们都没影了，冥月从后面转出，笑道：“君川，演的不错，没白费我们一番苦心，陪你练了那么长时间。”
尹君川憨憨一笑，“也不全是演的，至少给祖父下跪，我是真心实意想劝他远离是非。”
“行啦，跟我回去行拜师礼。”
尹君川这才兴奋，跟摄政王学，肯定能学到不少好东西！
第97章 自请罢官
中凉国，皇宫。
“父皇，尹老将军年过花甲，不宜执掌兵权。何况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儿臣恳请父皇，恩赐尹将军归家养老。”
万俟澜跪在紫檀木雕龙书桌前，言辞恳切。
“贪生怕死？不是因为尹君川成了九阴的徒弟，他左右为难？”
皇上瞥了眼跪在万俟澜身后的尹将军，“话说尹将军这次去九汐谷，没有见到尹君川？”
“父皇，儿臣……”
“闭嘴！”皇上大怒，“尹将军，你来说。”
他的儿子什么德行，他自己一清二楚。
“皇上，二皇子所言不假，臣并未见到君川，江上雾气弥漫，暗器纵横，臣怕死，擅自退了回来。臣，有罪。”
大殿内有一片寂静。
半晌，皇上道：“既然有罪，就领三十大板吧。”
万俟澜瞪大双眸，“父皇！”
“你若为他求情，就跟他一块儿受罚！”
“儿臣也有罪，愿领罚。”万俟澜以首叩地。
昔日，所有人都称赞他是父皇的好儿子，年少成名，身担要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殊不知他早就厌倦听父皇的摆布。今日，就是他反抗的开始！
尹将军也没想到二皇子会抗命，不免担心，他这么一闹，太子之位很可能落到四皇子头上，到时，谁都不好过啊。
皇上怒火攻心，一掌拍到椅子扶手上。
这本是很霸气的动作，至少不把扶手拍碎，也应出现裂缝，可什么都没有，只有皇上手心火辣辣的疼，沿臂腕传遍全身。
他挥手，“一人二十大板，尹将军抗旨不遵，夺去将军之职，念其是开国元老，准其在皇城颐养天年。”
“叩谢圣恩！”尹将军长出一口气，卸下盔甲，同二皇子一道领罚。
端门外，尹战飞再次谢过万俟澜，“二殿下，您今日惹恼了皇上，对您不利啊。”
“尹将军，不怪您，我早就不满父皇的安排了。今日父皇名义上命我前去招安，实际上是剿灭九汐谷，九汐谷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为何要赶尽杀绝？”
“二殿下，莫要再说了。”尹战飞拍了拍他肩膀，“今后行事，切勿莽撞。有什么事，找你十五皇叔，他一定会帮你的。”
“多谢尹将军忠告。”
二人互相安慰完，欣然接受二十大板。
许是两位在军中威望颇高，禁军手下留情，打完之后又扶着两位出宫。
到了宫门口，万俟澜的脸就沉下了。
“呦，这不是二哥么？这是怎么了？”一男子从华贵马车上走下，面带讥讽道。
禁军行礼，“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万俟晗摆手，懒洋洋道：“免礼。”
“四弟有事就进宫，别挡你二哥的路！”万俟澜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二哥今个脾气怎么这么大？四弟没招你没惹你，你急什么？”
万俟澜正要破口大骂，尹战飞拦住他，“二皇子，还是赶紧回去养伤吧。九汐谷的暗器有毒，不能拖的太久。”
“将军说的是。”万俟澜又瞪了一眼万俟晗，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府。
尹战飞是骑马过来的，如今被打，骑马是不可能了。
万俟晗讥笑，“尹大将军，这是……准备骑马回府啊？您……你刚刚被打，骑马不得疼死？”
尹战飞不理他，一个疯子，还不值得他多费口舌。
他牵过马，一瘸一拐从万俟晗身边走过。
万俟晗默不作声伸出脚，本想拌尹战飞，尹战飞默然，一脚踩上去，又狠狠碾压。
“抱歉，臣老眼昏花，没看清，四皇子大人有大量，不会跟臣一般见识的。”说完，他悠哉悠哉地继续往前走。
万俟晗扯动嘴角，“尹将军就这样回府，也不怕被人笑话？”
从宫外来的一辆马车上，传出女子声音，“我外祖父如何回府，不劳四皇子操心。”
马车缓缓停在尹战飞身边，从车上走下一曼妙女郎，福身道：“锦绣见过外祖父。”
尹战飞哈哈笑道：“锦绣长大了。”
“外祖父，咱们车上说。”
“好。”尹战飞在江锦绣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万俟晗才回过神，问身边的侍卫桑罗：“那女子是谁？”
桑罗道：“回殿下，是左相大人的独女，尹将军的外孙女。”
“可有婚约？”
“未曾。”桑罗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只是……”
万俟晗见他犹豫，道：“她有心上人？”
“是。”桑罗不敢隐瞒，“属下听说信安公的二儿子冷扶义与江锦绣相好，两家也很满意。”
万俟晗冷哼，“本皇子的人，谁敢抢？！”
桑罗大惊，莫非四皇子看上江锦绣了？
……
江家马车上，尹战飞跪趴在座位，哼哼唧唧。
江锦绣干咳两声，从袖袋里掏出一小瓷瓶，“外祖父，这是摄政王妃托人送来的解药，您快服下，中毒时间久了会伤身体。”
尹战飞接过，拔出瓶塞，倒到手心，只一粒药。
“这么小气，只有一粒。二殿下呢？他可有解药？”
“外祖父，解药已经送到二皇子府上了，也只有一颗。”
尹战飞满意道：“嗯，公平，外祖父吃了。”说完，他一仰脖，将解药吞下。
江锦绣为他倒了杯水，“外祖父，若不是镇国公通知我父亲，您还打算瞒着我们，是不是？锦绣是您的外孙女，算是半个尹家人，以后尹家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们说，不必自己扛着。表哥已经进九汐谷学艺了，等他出师，尹家一定还能恢复将军府的威名。”
“镇国公？”尹战飞想起上次梨园春，那个老匹夫欠揍的嘴脸，不屑道：“你和你父亲少跟他来往。”
“外祖父——”江锦绣一本正经地撒娇，“以后恐怕不能了。”
尹战飞眉头频蹙，“怎么回事？你看上他家的小公爷了？不对啊，那小公爷才十三吧？这不合适！”
江锦绣气得一拳砸在软榻上，直接暴露本性，“外、祖、父！”
外面车夫吓得激灵，两匹红马同时尥蹶子，马车左右摇晃。
第98章 三皇子病逝
尹战飞缩了缩脖，“咋滴，你还想打我？我是为了你好，那小公爷生性跋扈，爱闯祸。关键他才十三，你都十七了，你这叫老牛吃嫩草，你知道么？”
江锦绣觉得这辈子的好心情都被用光了，外祖父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和那位小公爷看起来很般配么？分明是姐弟关系更合适。
“你看着我做什么？”尹战飞被她盯得发毛。
江锦绣清了清嗓，正色道：“外祖父，外孙女有正事，您不准再开玩笑。”
“你真看上那小子了？”尹战飞瞪着牛铃大的眼睛问道。
“不是，我喜欢信安公的二儿子，冷扶义。”
马车内持续数秒的沉默。
尹战飞脑中算盘打的飞快，冷扶义，信安公的二儿子，日进斗金，手头富有，虽说前两日信安公府莫名起火，烧得所剩无几，但听说他们家的金银宝贝可都没烧坏，锦绣嫁过去不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