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门前的艾草清香扑面而来,混杂着午后阳光闪烁,本该极为清爽的初夏时节,此刻蓦地添上几分焦虑烦闷。
庄舟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并未听见身后开门的“吱呀”声。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整个敦国公府也同样没错。
尤其是阿爹,明明拼尽全力在为亲子考量,到了自家四哥眼里,仍旧要怪罪全家人都对不起他。
简直恬不知耻。
庄舟越想越觉愤懑不悦,怒而摔门迈入屋内,骤地掀起一阵旋风,将不知何人何时夹在窗台上的一张字条吹落。阿昏
她原本没瞧见那字条,脚踩上去时感受到地面凹凸,方才低头捡起,拆开复杂折叠样式,下意识屏住呼吸。
只见其上唯有五个字:“子时,原风亭。”
原风亭位于城内一处名不见经传的茶楼内,庄舟从前与狄尔常去,多数时候微服私访,没叫人认出来,难得清静。
将字条仔细端详了半晌,其上笔迹于庄舟而言并不熟悉。但她也实在想不出城内现在还有什么人能有这闲心同她玩笑,是以收好了字条,打算等到夜深人静时前去亭间瞧瞧分晓。
然而当庄舟到达原风亭时,却发现亭下石桌上除了又一张字条外,空无一人。
新的字条所述同样言简意赅,只告诉庄舟,亚忒牧与红夭带着庄稚宁已经进入昆仑山脉,一家三口皆无大碍。
不仅如此,字条还将顾淮济的情况及时相告,庄舟就着月光看进眼底,面上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原是新皇以顾淮济刚从塔勒城返回亟需休整为由,不允他肆意离开顾国公府,先前应诺他前往黔州之事,如今也绝口不提。
怎么看都像是借机软禁。
庄舟将新字条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暗道传递消息之人恐怕还有后招,否则凭着这么一点儿简单信息,她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因此她立于亭下安心等待了半刻有余,见始终无人前来,又沿着亭外廊桥往院中角落草丛四处搜寻,等到她再次回到石桌旁,才发现来时鹅卵石路下有颗松动石块,正借月色反射光辉。
庄舟三步并作两步从那石块下取出夜明珠戒指,撬开其上机巧,只听得“蹭”一声,一根速度快到看不见的银针擦过指尖飞了出去。
银针力道极厉,没等庄舟反应过来便切断横梁之上挂着的灯笼,终于又掉下一张字条。
她这莫不是误入了什么地下组织的暗桩不成,庄舟一边腹诽,一边又捡起字条打开阅读,总算明白送信之人究竟何意。
庄明彻人已经快到苗疆,亚忒牧与红夭也要去往苗疆,顾淮济被关着离不开,但目的地同样是苗疆。
苗疆大事将起,所有关窍缺一不可。
庄舟必得趁着她还在自家地界,仍是自由身的时候,把顾淮济从长安拽出来。
办法很简单,那人也在字条上说得清楚。
不回长安,转道追上庄明彻,接着再亲自“杀”了庄明彻,代表顾淮济向新皇表达忠心。
庄舟半口气吊在喉间不上不下,仔细理清字条之上所示状况,仿佛握着烫手山芋般将三张字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而后又认命般捡回来重新打开铺平,怎料其上字迹早已消失不见,并未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庄明彻打算以“假死”之计谋暂时引起新皇松懈警惕,新皇得知顾淮济并无与其勾结之意,便不会再软禁顾淮济。
因此害得庄明彻“假死”之人,必须是顾淮济本人,若他无法顺利行动,则必须是由与他可称作荣辱一体之人出手。
逻辑自洽,无处可驳。
只是庄舟觉得很诡异,她手下无兵无卒,他们到底靠着什么自信,以为她能做到这件事。
第61章 万字章!
收起其中含有机巧的夜明珠戒指, 再次环视原风亭一遭,庄舟终是抬步匆匆离去。
第二日清早,她在城郊驿站向家人亲友们告别后, 带领着不到五十人的敦国公府府兵一路东去。本还在考虑该于何处南下转道, 谁知方才沿着丝路进入月羌国不久, 她便再一次收到密信字条。
字条所指是龙泉城内一处荒废许久的佛寺,庄舟将府兵们在客栈安顿后独自前往寺中,压根没料到已经有人等在其内。
柳初禹依旧挂着那副老好人笑脸,但在他身后所站立的一男一女二者,则对庄舟颇为忌惮。
那男子名唤冬刃,看清庄舟入内后便缓缓移开视线, 怀抱长刀闭目养神。
而那姑娘家踏梅则人如其名, 如梅花般桀骜孤高, 当即看向柳初禹冷声道:“王爷莫不是糊涂了,真以为这么个只会歌舞娱人的胡姬能成事?”
庄舟闻声,不由抬眼与她相视, 复又将目光重新落回柳初禹身前,同样没将踏梅放在眼里:“柳公子,你似乎欠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