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说笑。”
庄舟被他和稀泥的态度逗得难免嗤笑,倒也并不遮掩:“今日的新皇亦是顾淮济表兄,他不也没念及所谓亲情。”
虽早有听闻庄舟并非善茬,但柳初禹那时总想着,一个小小胡女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胭脂堆里相争练出来的脾性气度。
真遇着大事儿,不还是得以父兄夫婿为尊。
怎料他看贬了庄舟,竟一时被她噎得沉默半晌方才回神:“这,这,我自会将庄六小姐所言带给王爷,但现时现刻,在下也无法给您一个准确承诺。”
“简单。”
庄舟蓦地绽开唇角,抬手将那夜明珠皆戒指在柳初禹面前晃了晃:“还要多谢柳公子,给我留下这枚戒指。”
她离家前,连夜在那银针上搀了不少敦胡秘药“软筋诀”。方才一进门便已趁他们几人不备射出三枚银针,这会儿估摸着已经进入体内开始生效。
“也不是什么毒药,不过是一个月内拿不到解药,便会全身筋骨失力,渐渐手脚萎缩,表面皮肤泛起褶皱而已。”
取药那时庄舟本想拿些更为阴毒的“现骨散”,不过是想到一路南下遇见的仅是些地痞强盗,实在无需害得人皮肤溃烂直至身死。
所以才选了这么个害人又没那么狠戾的特制秘药,怎料竟真给她派上了用场:“我看得出柳公子是江东王得力干将,他恐怕也舍不得你为人所害。刚好——”
柳初禹努力压住气得怒目圆睁的踏梅,暗骂自己好心,想着庄舟孤身一人,还专程给她留下哪怕身负武功者都不容易发现的暗器防身,结果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听庄舟继续道:“一个月时间,足够柳公子与王爷联络消息,答应我的条件。”
当然:“我也会立刻返回塔勒城,向我阿爹借兵,鼎立相助。”
大话说得洋洋得意,结果庄舟长篇大论才讲了半截,就见庄顿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嫌事儿不够多,塔勒城刚刚遭了大难险些酿成祸事,若无圣上相助,哪来今日安生!”
“什么圣上,分明是亚忒牧将军和顾大将军的功劳。”
庄舟据理力争,激得庄顿猛地拍桌起身:“胡闹!亚忒牧便罢,顾淮济他身后那些兵,你难道不知又是谁从河沔关派遣而出!”
“那咱们就要看着恩人们全都去送死不成,阿爹你简直再糊涂不过了。”
无论顾淮济还是亚忒牧,他们都对敦西都护府有恩,庄顿不会不清楚。
而他又是个看重恩义之人,果然被庄舟这句话激得避开双眼,喝了口热茶方才压下去不平。
庄舟趁势循序渐进,可着劲忽悠庄顿:“阿爹,范晦大将军留下的那些兵士目前群龙无首,长安那边至今也没选定官兵营守将,正是联合他们的好时机。”
还有:“咱们国公府及都护府的府兵们,这些所有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差不多二十万。联合顾大将军和江东王围攻长安,顺应大势所趋,必将旗开得胜。”
话音未落,庄舟便被自家亲阿爹提溜着后颈一路拎至后院柴房,沿途遇见的仆役侍女还在震惊六小姐怎地回趟长安又忽地出现在府上,庄舟已然被几层落锁关了真禁闭。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破瓦片思忖许久,想也不想跳起身,正准备将那破洞扒拉得更大些,却听见脚步声从屋顶传来。
有人透过那瓦片小洞向她眯着眼正往下看,低呼了一声:“庄六小姐?”
……
借着微薄月光看清来人,庄舟竟半晌没敢相认,直到张圭昂踹开柴房之外门锁,她才恍然回神:“张公子?”
张圭昂扯下面上遮挡,与她颔首:“是我,你可知永渡已被软禁顾国公府,不得离开长安半步。”
她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被自家亲阿爹困在这么个鬼地方。
只是现下庄舟更好奇的却是,张圭昂为何出现在塔勒城敦国公府内,还踢坏了她家中几把重锁。
直到被他带至客栈见到尤良鸢,庄舟依旧没能将这其中点点关窍联合起来。
原是自庄舟离开长安,顾淮济也紧跟着不见身影后,新皇看似坦荡,实则早已心生怀疑,以为顾淮济不过掩人耳目,先将庄舟放回西域,为联合敦西都护府诸人与庄明彻里应外合,筹谋皇位。
因而新皇随即便暗中软禁了西塘侯及上官镇谍。
之所以会放过庄明彻,任由他离京向苗疆而去,实则不过将他视作鱼饵,放长线钓大鱼罢。
好在这时候尤良鸢已经如她先前所计划那般“与上官镇谍和离后不再久居长安,而是四处游历”之故早早离京,这才为城内诸人破获一丝生机。
因着曾与张然姌交好,尤良鸢知道张圭昂游历雍朝四处,甚至还得以出海前往暹罗等地,所以在出行前常往沧化伯爵府去向他请教。
一来二去反倒唤起张圭昂故时云游四海的回忆,张照霏看在眼里,自是怂恿自家兄长:“大哥哥,你本就是为了陪我才决意在工部领闲职,现下我早已不再钻三哥哥那事儿的牛角尖了,你又何必把自己桎梏在城里,成日让自己不痛快呢。”
得到张照霏首肯的张圭昂遂也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决意与尤良鸢一道结伴同行。
当他们知道京中西塘侯被软禁消息时,本想即刻往西域诸国而来与那会儿身处塔勒城的顾淮济与庄舟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