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蒂玛于通传声中进入议政殿时,饶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几位副将都忍不住斜着眼瞟她。
一身黑色长裙光彩摇曳,高贵夺目。
可惜虽是位难得大美人儿,多少少了几分乐坊歌楼中胡姬的妩媚多情,拒人于千里之外,颇为无趣。
待法蒂玛站定身形,正欲向父王母后行礼,却听敦胡王木察顿朗声道:“不必多礼,快见过顾将军才是。”
顾将军?
法蒂玛诧异侧首,正巧对上那人垂眼,四目相对。
原是沙州官兵营兼任河沔关守将,顾淮济。
上辈子她倒也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随父王前去长安向雍朝皇帝缴纳岁贡,途径河沔关入沙州城,受到当地官衙好生款待。
宴席之上法蒂玛百无聊赖地与诸多跟自己父王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子推杯换盏,实在无趣,直到行至顾淮济身前,不禁眸中一亮。
后来问过父王才知,原是这位将军大人乃雍朝开国名将之后,祖上得封长远侯,到他父亲这辈更有尚主荣耀。
他祖上来自楚地江陵,乃才子辈出之地。而他虽是武将,却以文试科举先入兵部为官,仕而优则为将。因此举手投足间不失君子之风,冷毅眸底偶现笑意,令人深感如沐春风。
敦胡尚武,法蒂玛从前根本不曾见过如此男子。加之顾淮济一向施以仁政领兵,更与西域诸国国主皆往来甚密,自然印象深刻。
难怪此次雍朝士兵进城后分外遵循军纪,尤以安抚受惊之老弱妇孺为主,更递予谈判书于敦胡王,和平相商。可说与法蒂玛记忆中的模样全然不同。
原来都是这位顾将军功劳所致。
款款抬手置于腰侧,法蒂玛十分恭敬地以雍朝礼节相对,操着一口熟练官话:“见过顾将军。”
顾淮济略略颔首算是回应,然还未等他开口,忽地听见殿外吵嚷出声。
众人回首侧目,法蒂玛几乎瞬间变了神色。
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孔哪怕化成灰,她也永远不会忘记。
金城侯,陆觐崖。
……
上辈子侵略敦胡的主将并不是顾淮济,而是这位恶贯满盈的陆侯爷。
早在他进入敦胡王宫前,敦胡王与王后早已双双殉国。而法蒂玛则与其余王族贵女还有不少侍女一道,被雍朝士兵押入俘虏营,受尽屈辱后又转卖奴隶市场。
雍朝势大,诸国覆灭实乃趋势所应。可其余四国国王依旧能在雍朝称臣,子民也并未遭受任何折磨。
偏生敦胡时运不济,遇着陆觐崖率兵大行烧杀抢掠。城内壮年男子尽数不留,妇孺惨遭玷污,整座城池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为此,陆觐崖被雍朝皇帝革职查办,闷在侯府愤懑不平,一口气从奴隶市场挑回数十西域女奴,以供把玩。
法蒂玛恰好身在其列。
她生得貌美,素有西域第一美人之称,一双碧眼更被行走西域诸国之游吟诗人传唱誉为“春日的柴托湖”,清澈荡漾,可衬碧空。从迈入金城侯府始便吸引无数目光,比起那些寡淡的雍朝女人,更显浓烈明媚。
陆觐崖色心骤起欲将她纳为妾室,却被其夫人抢先发现苗头,认定是她这胡女狐媚,勾引陆觐崖在先。
陆夫人随即命人给她灌下哑药又毁去容貌,最后索性生生一杯毒酒了结性命。
天之骄女骤然跌入尘埃,法蒂玛永远记得那些人用匕首划烂她面颊的冰冷触感,还有浇灌盐水于伤口处腐烂钻心之绞痛,毕生难忘。
恨意盘剥而出,可她却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临死前法蒂玛挣扎着起身,猛地一口鲜血咳在陆夫人面上,咒她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再一睁眼,便到了现在。
只见陆觐崖满目不忿地持剑进入议政殿,阴鸷双眼隐于眉间阴影之下,与顾淮济对视:“五舅,已至午膳时分。我可以等,我的兵等不起,你还打算同这些丧家之犬啰嗦多久。”
“收声。”
顾淮济冷眼横过,难抑不耐,转向木察顿抬袖行礼,替陆觐崖致歉:“内甥无礼,望敦胡王见谅。”
木察顿又哪敢真的接他这话,只笑请他们先于城内随意享用膳食,晚间敦胡王宫亦会设宴相待。
正当雍朝众人同时抬步告辞时,陆觐崖目光不知怎地竟被立于木察顿身后的法蒂玛吸引,猛地吸了口凉气,露出不怀好意之笑向顾淮济道:“五舅,那胡姬可是敦胡王家中女眷?当真极品绝色。”
“啊!”
他的声音不小,有意令法蒂玛听得一清二楚,谁知她毫不犹豫将随身匕首扔出砸中他额前,力道之大,令他当下浮起青肿——
“你这贱婢!”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