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打情骂俏
“姨娘，京兆府来人了。”
空气中的木鱼声戛然而止，佛龛下的蒲团上，薛氏缓缓睁开和善的双眸，唇角微微勾起，温婉大方。
“走吧，我们也该为相爷分忧了。”
借着雪梅递上前的手臂，薛氏轻轻站起身来。
两人刚走出阆芜苑不远，迎面便碰上了一脸喜色的柳氏。
阆芜苑与如意院比邻而居，中间隔着一处假山几处花坛。
离得虽近，但相府的构造曲径通幽，若非刻意，或者赶巧要去同一方向，两人甚少遇得上。
“呦！薛妹妹不在母亲身边侍候，这是要去哪呀？”
柳氏将明显消瘦了的手腕轻轻搭在顾嬷嬷手上，一个多月不曾出门她的脸色苍白地有些瘆人。
许是得了好消息的缘故，精心打扮后的柳氏竟比先前年轻了些。
到底是年龄大了，又遭了大罪，无论怎么装扮都遮不住那眉宇间的沧桑。
“姐姐。”
薛氏往路边站了站给柳氏让出路来：
“今早跟母亲请安，母亲说突然梦见了大小姐，想见上一见。”
“姐姐也知道大小姐身子不好，相爷送她去了庄子上静养，妹妹不敢自专，只能去请示相爷。”
看着薛氏低眉顺眼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柳氏轻嗤一声，扭着腰款款而去。
【回来？呵呵，是该回来了，不过是抬着出去，抬着回来罢了！
哼！成天就知道钻在老太太院里摇尾巴，也不看看这个家谁做主，蠢货！
姑奶奶我早晚要收拾了你！一个贱婢还敢跟我抢老爷？】
薛氏待柳氏走远了，方才抬脚朝前院会客厅而去而去，脸上至始至终没有多余的神色，仿佛自己真就是去请示。
回风堂张宜修坐在上首面色阴晴不定，下首处京兆尹严学礼坐立不安的捧着一杯茶，茶里的水都凉透了还没喝上一口。
这叫什么事儿？
怎么偏偏自己任上就遇见了这种事呢？
正不知该如何开口，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来。
“相公……”
这一声百转千回，带着些娇嗔，又故意加了些心痛进入，让人一时看不出她的意图来。
严学森手指一抖，心中一阵恶寒。
赶忙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掉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再抬头看时只见一位夫人装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张宜修也是一个愣神，自己会客的时候家中女眷从未出来打扰过，柳氏今日这是怎么了？
心中一阵怒意升起，柳氏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什么事情不能等自己忙完再说，自己巴巴跑来丢人现眼！
脸上却没有表露任何不悦，甚至还起身对柳氏招了招手：
“你身子不适今日怎么出门来了？快过来坐下，免得受了累。”
柳氏就等着这一声召唤，得了吩咐忙不迭地走上前在张宜修身边坐下。
“咳！想必这位是夫人吧，严学森见过夫人。”
严学森掩下面上的尴尬，起身向柳氏行了一礼。
京城里，深宅大院中的那点子事情向来有一能传成十，因此柳氏一进门严学森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柳氏虽是侧室，但她母家柳尚书在朝中炙手可热如日中天，且相府没有女主子，众所周知柳氏就是相府实际意义上的女主人。
因此，这一礼在严学森看来她还是当得的。
“啊……这位是……”
柳氏无辜的一双大眼睛迷茫的看向张宜修，张宜修看着她瘦的只剩下一张皮的老脸还做出如此小女儿的姿态心里别提多难受。
面上却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柳氏枯瘦的手背：
“这位是京兆尹严大人。”
“啊！原来是严大人！妾身这里有礼了。”
柳氏仿佛刚刚意识到一般忙起身朝着严学森行礼，严学森忙道不敢。
一来一回又客套了一番，严学森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张宜修却狐疑的看向身边满脸期待的柳氏，她今日如此反常究竟是为了什么？
“严大人，不知今日过府所谓何事？”
正不知怎么开口间，张宜修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严学森总不会是没事跑来他这里喝茶吧？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是什么事能牵扯进京兆府？而且肯定还跟柳氏有些什么关系。
“相爷，是您的一处庄子出了些事故。”
“哦？什么事？”
张宜修眉头一跳，仿佛猜到了些什么。
庄子，现在在庄子上的不就是……
“今日京兆府接到消息，京郊大兖庄有山匪杀人劫财，下官一查方才得知那庄子属相府所有。”
“什么？大兖庄？！”
柳氏故作吃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相公，夭夭……夭夭还在那里！”
声音里的惊恐无助仿佛张无夭是她的亲生女儿般。
张宜修看着她夸张的表演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起来。
这里面，有猫腻！
“现在不知情况如何？”
“回相爷，下官已着手令人去查，只是大兖庄离京城较远尚未得到消息。”
“不过，下官已吩咐下去，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送回相府来，还请相爷和夫人稍安勿躁。”
“相爷，京兆府来人了。”
严学森话音刚落，张宜修还未及答话便听门外有人报京兆府来人。
柳氏心中一喜，终于来了！
“快请进来。”
张宜修神色未明，这倒让严学森更加佩服：
相爷果真是好本事！自家女儿在庄子上出了事竟还能如此淡定！不愧是大晟朝舌战群儒的丞相，当真让人寻不到半点破绽！
正思量间，捕快白展风自门外快步走来。
白展风虽姓白，却长得五大三粗，面堂黑亮，目似铜陵，一说话便如洪钟般吓得柳氏往张宜修怀里钻了钻。
张宜修眉头蹙的更紧了，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以前她在自己面前小意撒娇，作为一个男人自是很享受。
如今在外男面前，尤其还是同他同朝为官的同僚，也不知柳氏是怎么想的，若是被人传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
右手轻轻在柳氏身后拍了拍，示意她坐好。
柳氏却误解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以为张宜修在同她打情骂俏，身子往张宜修那里靠的更紧了……
第25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张宜修的脸色终于绷不住还是黑了起来，外人面前这是成何体统？何况他又在谈正事！
深吸一口气，张宜修忽视柳氏悄悄留在他身上的一只手，脸色黑沉地看向堂下跪着的白展风：
“情况究竟如何？你快快说来！”
“是！回相爷，一股劫匪袭击了大兖庄，刺杀了大小姐……”
“无夭？！不！不要！怎么会呢？夭夭虽然淘气了些，但她心地确实顶善良的。”
“怎么就……怎么就被人给杀了呢？555……”
柳氏听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肩膀靠在张宜修身上，随着哭泣而上下抽动。
见此情形，白展风惊讶的险些瞪掉那原本就不小的眼睛，一时竟也忘了解释。
张宜修见柳氏越发不知轻重，心中已在暴怒的边缘，却又不能奈何得了她，只能阴沉着一张脸看向白展风：
“果真如此？”
白展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不是大小姐！是看庄子的乾婆子！”
归风堂瞬间安静下来，严学森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只要不是大小姐，一切都好。
柳氏亦是愣住了，死的人不是张无夭？怎么可能？！明明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得手了的！
不对！肯定是哪里啊对！
“当真不是张无夭？！”
柳氏脱口而出的话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反映过来忙又圆场：
“真的不是夭夭吗？太好了，夭夭没事……”
严学森同白展风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看来这个案子不用查了……
张宜修掩下眼中的神色，看向严学森的眼神依旧看不出情绪：
“有劳严大人严查，以免类似事情再次发生。”
“既然另千金没事，那下官就放心了。相爷请放心，此时下官定会严查，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严大人请慢走。”
一直等严学森走出很远，柳氏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怎么会？怎么可能死的人不是那个傻子？！
她的孩子！她可怜的未出世的孩子！
“啪！”
一个巴掌猛地甩在柳氏脸上，柳氏一个踉跄从太师椅上跌了下去，好巧不巧额头便撞在下首的茶几上。
“啊！”
柳氏惊恐的痛呼一声，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一直对她温柔体贴的夫君。
“相公……”
“闭嘴！你若是再敢干这种蠢事，就别怪我将你送回柳家！”
柳氏身形一颤，看向张宜修的眼神更加不可置信。
“相公……”
额头上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趁得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张宜修再不愿看她这副样子，大声朝外喊了一声：“张显贵！”
张显贵听到声音慌忙跑了进来，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柳氏眼神一暗，不动声色的躬身行礼。
“相爷有何吩咐？”
“柳姨娘身子不适不宜操劳，即日起让她在如意院好生养着吧！”
姨娘、不宜操劳……
原本经受了一连串打击的柳氏便已经头脑发昏，如今听见这话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立马就有随从上前将柳氏拖了下去。
“夫人！”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哀嚎声。
张宜修脸色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久久没有开口。
张显贵躬身立在堂下，不敢抬眼看张宜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