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来卿扯扯嘴角,回了个冷笑。
大祈这个狼窝,他对谁都不放心……
那头,甜宝上了龙辇,正要毕恭毕敬地磕头,暴君立马阻了:“免礼!小丫头你真要跟胖伯伯如此见外?”
甜宝瘪瘪嘴,委屈地皱起五官。
她明明不想说话,却还是老老实实道:“我不想跟你说话,可我又怕你生气砍我的脑袋……胖伯伯,我也不傻的,我之前就怀疑你是皇上了,不过我怕你以为我别有所图,就一直都没敢问。”
“噢?”暴君倒是意外,刮刮她的小鼻头,“朕是怎么暴露身份的?”
甜宝指指车门,半真半假道:“是刘公公。我有一次看到他在听候你差遣,毕恭毕敬的,我当时就觉得胖伯伯应该不是王爷。后来听四公主姐姐说他是服侍皇上的公公,所以我就猜到了。”
暴君恍然大悟:“这么说,朕倒是没暴露?”
甜宝一言难尽地看向他的水桶腰:“我还听说皇上长得很壮硕,胖伯伯的身形正好吻合,那你肯定就是皇上了。”
“你不怕朕?”暴君看她说话时没有半点畏惧之色,不由得奇了。
甜宝笑笑,有流光溢彩在她眼里闪动:“胖伯伯这么可爱,我为什么要怕?”
暴君恍然想起,眼前这个比春花还娇嫩的小丫头也是一国公主,她从小也是伴在一国之君身边长大的,对于皇帝的独断专行自然看惯了。
“那……”暴君情不自禁地捧出满腔柔情,伸出小胖手指,“那我们拉勾,你不能因为朕是大祈皇帝就害怕朕、疏远朕,小甜宝还要像之前那样监督朕减肥。”
“那……”甜宝摇晃脑袋,鬼灵精怪地转转眼珠,“我也想提个小小的要求,可以吗?”
“你说。”
“胖伯伯不能拿砍脑袋这种事情吓唬我,我肯定不会干让你想砍我脑袋的事情的。”
暴君挑眉:“朕把你要过来,害你背井离乡,你不恨朕?不想杀朕?”
甜宝不解地摇摇头:“胖伯伯要是不派援兵,我们南乔早亡了,还会死很多人。这世上原本就是弱肉强食,何况胖伯伯只是请我来做客,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呢?胖伯伯一看就不是趁火打劫的人,不像蛮荒那种土匪做派。”
“呵呵……”暴君一阵尬笑。
也不知道眼下把派去南乔的使臣追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他确实看不上蛮荒那种土匪做派,劫人绑人算什么,他要搞事就直接灭国屠城。不过那都是年轻气盛时的行径了,如今上了年纪,他也在尽量积德行善。
“拉勾勾?”暴君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开话题。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稚气的童声在龙辇里回响,如天籁贯耳,如甘霖润地,终于舒展了暴君紧张的心绪。
回宫后,一场无声的血雨腥风开始悄然潜涌。
第95章 老三这个没用的混球!怎么也不保护好甜宝
“启禀皇上,吊睛白虎腹内空空,应是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
“皇上,三殿下的眼睛合不上……明妃娘娘哭晕过去了。”
“皇上,猎场里不止三个深坑,山林深处还有一个更深的坑,里面堆积不少鸡骨鸭骨……坑里还有吊睛白虎的毛发,当是早就在坑里养过一段时日。”
“深坑的木刺下藏着蛇,似有毒……”
“大殿下在护国寺时常偷偷地擅自外出,据说是‘花满楼’的常客……”
“大殿下抄写的佛经……半数为代笔……”
“大殿下……”
废太子经不起细查,混帐事早已经做得罄竹难书。
暴君只是没料到,把他送到寺庙里修身养性,他都能这么不安分,实在枉为皇长子,白贪了这么个好身世,干的尽不是人事儿!
暴君仰天长叹,呆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放在手炉上的那只手也长久不动弹,有一只指头都热得发了红。
“皇上?”刘高忙拿开手炉,执起暴君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吹凉,“皇上可是想歇息了?”
“刘高啊,叫太医署给朕备一剂牵机药。”
刘高吓得身子直抖,颤声道:“皇上这是……”
牵机药乃烈性毒药,服之浑身抽搐,最后头足相近,状如弯弓。
他伺候暴君这么多年,只见暴君赐过一次这种毒药,服毒之人死状之凄惨,至今想起还让刘高毛骨悚然。
“老三死不瞑目啊!老三这孩子虽然资质平平,却最为孝顺。他刚满十六,朕还没来得及给他赐府邸呢。朕一直觉得他是最长命百岁的那一个,没成想居然走得这么早……”暴君一度哽咽。
刘高闻言湿了眼眶,他从暴君即位后伺候至今,眼看着暴君越来越有老父亲的样子,欣慰之余也替他感同身受地心酸心痛。
暴君疲惫地摆摆手:“去吧,那混账东西留不得了。”
他亲自提着鸳鸯酒壶往外走时,看到弱柳扶风的虞妃跪在清风殿外瑟瑟发抖。
大冷的天气,她穿一身素白,连个斗篷也没披。
暴君极为冷淡的眼神从她脸上掠过:“不必替他求情。”
虞妃磕了个响头:“臣妾不是来给妄儿求情的,怪臣妾教导无方,臣妾是来请罪的,臣妾自请去冷宫为三殿下祈祷诵经……”
“你该去找明妃请罪。”暴君打断她的话,加快步子迅速走远。
虞妃盯着他的背影微微晃神,两行清泪从她艳如桃李的面上滑下:“妄儿,我的妄儿……”
“娘娘?皇上这是怪罪了,还是没怪罪啊?”嬷嬷扶起虞妃,不解地低声询问。
虞妃摇摇头:“走吧,去绿水宫,给明妃赔罪。”
她前段时日找机会在暴君面前说了不少秦妄的好话,终于求得暴君放他出护国寺,没想到秦妄却给她安排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一直信誓旦旦地说,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狩猎途中将秦惑那小子干掉,虞妃信了,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探问细节。
她就不该信的,该劝劝的。
她颤颤巍巍,连路都走不稳,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心口。一路上,那眼泪就没停过……
千里之外,南乔皇宫。
昏君听完探子汇报的消息后,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金銮殿上,当着探子和太监们的面扑簌簌开始掉眼泪。
他嘴巴抖了半天,哽咽道:“朕的乖甜宝受苦了。”
他越想越难受,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往下砸。
“皇上,祖宗嗳,您别难受了……”钟德全红着眼,小心翼翼地帮昏君擦眼泪,时不时再自己背身抹一把泪,“小公主吉人天相,三殿下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呜呜呜……朕真没用,怎么就让乖宝去做质女了呢……半道遇袭不说,进了大祈皇宫第一晚又走水,朕的乖乖甜宝一定吓坏了啊……”昏君越想越难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钟德全哄不好骗不好,只能悄悄让人请来了皇后。
皇后听完缘由后,抱住昏君的胳膊一起哭起来:“我们甜宝太可怜了,怎么办哪?”
因为路程遥远,加之探子去了大祈还得千方百计加小心翼翼地打探甜宝和须来卿的情况,所以送回来的消息滞后了两个月左右。
帝后二人面前仿佛已经出现这样一幅画面:灵秀宫被烧成一堆废墟,脸上沾了黑灰的甜宝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掉眼泪,边哭边说:父皇、母后,甜宝好怕怕。
钟德全和画影面面相觑,被帝后二人的伤心传染,纷纷抹起眼泪来。
金銮殿里顿时哭声一片。
昏君哭着哭着,忿忿道:“老三这个没用的混球!怎么也不保护好甜宝?夜里竟然还敢睡觉??他若不睡觉,那些个太监宫女哪里能有机会进去偷东西?”
皇后噙着泪眼望去,被昏君的愤怒整懵了,隐隐觉得昏君的逻辑似乎有些不对。
“偷便偷了!他为何那般小家子气的要跟他们抢?让他们偷走便是了,如此他们也不会恼羞成怒地纵火烧屋子呀?!”
皇后怔怔的掉着泪,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似乎又很有道理?
“最可恨的是,烧了屋子也不知道找人示弱哭两声,用膳都在烧毁的废墟里用的,乖乖甜宝也太可怜了!老三啊老三,朕是信任你才立你当太子的,你就这么当的啊……”昏君说完泣不成声。
皇后却慢慢止了泪,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了:“皇上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当时那种情况,他能挺身而出做太子已经实属不易,他也是个孩子……”
“呸!他们当初不要朕!他们若是要,朕情愿去大祈做人质,换甜宝在家里享清福。朕才舍不得叫甜宝吃苦呢,都怪朕没用……兰心,甜宝不会怨朕没用吧?”
“绝对不会!”皇后笃定地竖起手指,赌咒道,“甜宝打小懂事,这次也是为了不让我们受苦才……选择自己受难的,她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福星哪!她不会怨怼皇上的。”
“福星……”昏君眼神微闪,皇后不知道福星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却再清楚不过。
根本是个假福星,要不然他能这么焦虑吗?
思及此,昏君哭得更伤心了,简直是嚎啕大哭。
紧急入宫的敬王恰好看到这一幕:“……皇上,大祈来使臣了。”
第96章 暖心甜宝是派来救赎他的小菩萨吧
昏君眼泪一擦,怒道:“他们来得正好!朕倒要问问,他们大祈是怎么对待甜宝的!”
敬王朝皇后投去疑惑的眼神,皇后便哽咽着将探子探来的消息一一道来。
“咔嚓”一声响,敬王四轮车的扶手竟然被他生生抓裂了!
“那臭小子不是说过会照顾好甜宝丫头的吗?”他怒不可遏,想徒手撕烂秦惑那个骗人精!
昏君痛心疾首地捶打心口:“朕跟敬王都被骗了啊!他说到底是大祈的人,大祈皇帝是肥熊,他就是个熊崽子!熊崽子的话怎么能信呢?”
敬王也是懊恼不已,这两个月,他吃不好睡不好,暗中招兵买马、日夜操练,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阿巴!阿巴阿巴!”恭王也来了,他指指昏君,黑着脸做了个抹泪的动作:男儿有泪不轻弹!
皇后见状,朝两位王爷微微一颔首,识趣地离开了金銮殿。
张福锦也擦干眼泪,熟练地吩咐人搬来桌案,上置笔墨纸砚,然后系数退下。
偌大的金銮殿里很快只剩下昏君和两位王爷,敬王这才沉痛道:“皇上,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大祈使臣。大祈要走甜宝,铁定不会是为了请她过去做客,这次过来一定带着真正的目的。”
“甭管什么目的,要地给地,要金子给金子!只要对朕的小乖乖好就成,告诉他们,甜宝在南乔是捧在手心里护着的,不能到了他们那边就遭虐!”昏君抽抽嗒嗒的,眼泪鼻涕都来不及擦。
“阿巴!”恭王摇头,迅速下笔写了一行字。
打从甜宝离开南乔,他们三人私下里商议过多次。所以昏君和敬王早有经验,昏君亲自将敬王的四轮车推到案桌边,这样哑巴恭王一边写,他们就能一边看,以免等得心急。
只见恭王龙飞凤舞写道:慎!防变本加厉!
敬王一看就明白了恭王的担忧,不禁叹气:“他们当初索要甜宝丫头,显然早就打听清楚了甜宝对我们南乔的重要性,我们再慎重,该给的还是得给,他们想变本加厉就还是会变本加厉。”
昏君沉默不语,软肋捏在他们手里,他能怎么办?
“眼下还是商议一下咱们的底线,大祈使臣铁定会提要求,我们不能什么都答应……”恭王不会说话,而昏君遇到甜宝的事情又六神无主,只能敬王来主持这场小型会议……
远在大祈的须来卿今日陆续打了十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抬头看看高照的艳阳,又伸手感受徐徐春风:“生病了?”
“三哥,那个坏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暴病身亡了?”甜宝抬头看向蓝天,小金毛不在视线范围内,也不知道去哪里浪了。
大祈昨天一天痛失两位皇子,对外都是宣称暴病身亡。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三皇子死于非命,她估计大皇子死的也不简单。
须来卿默了默,看一眼甜宝,欲言又止。他找秦惑打探过,听说暴君昨日亲自提着一壶酒去找大皇子了,当晚便传出大皇子暴毙的消息。
显然,暴君亲手毒死了这个儿子。
“是不是胖伯伯赐死他的?三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甜宝皱着小眉头,若有所思。
须来卿以为她在害怕,轻轻“嗯”了下,就把小人儿揽进怀里:“你若是害怕,日后找个由头少跟大祈皇帝来往。他声名狼藉,性子残暴,你每次去甜斋陪他用膳,我都提心吊胆。”
暴君将一处空置的小屋子取名“甜斋”,专门用于他和甜宝单独用膳。
甜宝拍拍须来卿的后背:“胖伯伯为人挺好的,大皇子是坏蛋,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孩子的眼睛里,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
须来卿噎了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甜宝觉得须来卿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整日自己习武练字太闲了,才会把心思都放在她心上。所以午膳时分去甜斋时,她决定求暴君让他们俩也去读书。
甜斋,暴君对着一桌美食唉声叹气。
“胖伯伯,你没胃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