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苏渊见她面色复杂,忐忑问道。很奇怪,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他不曾紧张过,这会心却如临行前的战鼓叮咚作响。
沈青萝收敛情绪,配合表演,“我已是你的人,娶或不娶不过是一个形式,我不在乎,但青松不一样。他还小,你是武将,但我私心希望他能像父亲那样,读书习字,不求报效朝廷,却愿他做个闲散文人潇洒度日。”
她瞧着他的脸色,见他并未有明确表示,方才继续道:“等青松眼睛好了,我希望你能把他送到宁延之那代为照料,那黄金就当付给他的抚养费,他是父亲的门生,自不会亏待他。”
苏渊的眸子倏地皱起来,“难道我会亏待于他?”
沈青萝并未回话,只定定地看着他,苏渊有没有亏待沈青松,他自己再清楚不过,果然,片刻后,苏渊的脸色颇为难看,沈青萝怕弄巧成拙,握住他的手道:“你要的只是我不是吗?我不会走,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还是你打心里不信我?”
“因为你曾辜负过我的信任。”尽管他们同床共枕,也不能改变他们之间互想猜疑的事实。
沈青萝握着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腹部,“那这里呢?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旦这里有了另一个生命,你还会需要沈青松吗?”
苏渊沉默,她的打算他都清楚,他的算盘她也看得清,彼此猜忌并不能修复他们之间隔着的那道深渊。
“好,我答应你,他的眼睛痊愈至少需要一个月,这期间……”他停顿,凑到她耳侧,“你要尽全力配合我。”
沈青萝一阵恶寒,不到万不得已,她定不会这么出卖自己,只是她想独善其身,有足够的掌控能力。
“说话算话,你不准事后去找青松和宁延之的麻烦。”
“你护着你弟弟我能理解,但那个男人,你最好别再我面前提起。”说到这,苏渊似是想起什么,继续道:“这位侍郎大人年已二十还没娶亲,看样子是时候叫皇上为他指门婚事,这样青松过去,好歹有女主人照料。”
沈青萝知晓他在吃味,便顺从他的话道:“既如此还请将军挑一温婉和善的姑娘,莫要挑一个母老虎过去虐待青松。”
“这个,看我心情。”
沈青萝甚至说不过他,便干脆作罢。
一连整个月,苏渊都留宿在水天阁,仿佛将这里当成了他的卧房,自然也没放过她,隔三岔五地折磨她,为了不露出破绽,她被迫笑脸相迎,每每那时候,她便觉得西楼这个归宿实属实至名归,她和那些被迫卖笑的女子并无区别,只是她的恩客,只有他一人而已。
碰上苏渊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带沈青松一道过来,三人如家人一般一起用膳,沈青松的眼疾已大好,虽眼神不济,基本可以看清东西,苏渊又重新替他请了教书先生,权当他是亲弟弟一般悉心照料。
沈青萝虽恢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惯了,话不多,相当沉静,只要在见到沈青松时才会多说一些。如今为沈砚正名的心愿已了,一旦沈青松眼睛痊愈,重获自由,她便同苏渊做个了结。
游船上
春花落尽,蝉鸣声嗡嗡作响,不觉已是初夏,沈青萝坐在水天阁的院子内打发时光,小竹出现在大门口,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姑娘,公子叫我接你出去。”
出去?她整整有一个月未踏出这水天阁的院子,听小竹这么说,不觉来了精神,随小竹回房梳妆打扮,又换了件较为得体的衣衫与她一道出门。
沈青萝潜意识以为这出门左右不过走出这水天阁的院子,谁料小竹竟一路带着她走了将近一刻钟,一直出了将军府,门口已有一辆马车等在那。
她心下疑惑,忍不住问:“这是要去哪?”
小竹只轻笑,“姑娘去了就知道了。”说罢扶着沈青萝上了马车,自己坐在外侧。
不过才走了一阵,外面喧嚣声入耳,沈青萝掀开马车帘子,街上人不少,有姑娘家携手逛街市的,路过一间酒馆时还瞧见三五成群的公子坐在靠窗的位置饮酒,无论是姑娘还是公子,都约莫十八岁左右的年纪,正是人生好时光。
如果没发生沈砚贪污一事,沈青萝原本的人生或许也会这样,而现实中的她还在那个跆拳道馆里陪着一群半大的小不点练习。她收了帘子,忽觉方才的想法是错的,若非如此,沈青萝理应进宫的,或许正同李钰的一众嫔妃争风吃醋也不一定,而她……她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姑娘,我们到了。”车夫在外面禀报道。
小竹先下了马车,为沈青萝掀开帘子,马车正停在湖边,湖面辽阔,水面在日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湖边的青柳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湖岸旁正站着一个人,那人望向湖面背对着她覆手而立,是苏渊。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太过熟悉,她仅一眼便认出他的背影。
小竹匆匆走过去,“公子,姑娘到了。”
苏渊转过身,摆摆手示意小竹退下,迈步朝沈青萝走过来。
像往常回水天阁那样,他亲昵地牵起她的手,“前段时日一直在忙,答应你的踏青始终没能兑现,今日带你游湖当作补偿。”
沈青萝不语,任他牵着走到码头,踏上一只早已等候多时的游船。
游船很宽敞,船舱里别有洞天,有可供休憩的隔间,有排忧解趣的古琴,桌子上还摆着各式的瓜果可点心,才进门,一小小的身影从门后跳出来抱住她撒娇道:“姐姐。”
瞧见是沈青松,沈青萝展露笑颜,蹲下身来,他的眼睛已经痊愈,近日又长高了几分,仍打扮的像个富家小少爷,白净清秀,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