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之抬起一双凌厉的凤眸,绯红的官袍衬得他一张脸愈发苍白清瘦,目光却冷得像冬日里坠在檐下的冰凌,刺得人心尖发凉:“好一个束手无策,周大人在青州为官八载,连水匪的老巢在何处都没摸清么?”
青州知府额角冒出的汗珠子更多了,他辩解道:“狡兔尚有三窟,那些水匪一听到风声就伪装成了沿江村落的渔民,抢去的财物也早藏别处去了,官府去就只剩几间破烂房子,查封了也于事无补……”
见沈彦之神色还是半点没有缓和的样子,青州知府从袖中掏出一物来:“朝廷兵器被劫后,下官一直在努力查水匪的行踪,目前虽无太大进展,但因祸得福,倒是查到了通缉令上犯人的线索。”
叛军入主汴京后,为了尽快稳定民心,对外隐瞒了前朝太子夫妇逃跑的消息,因此通缉令上并未写他们乃前朝余孽,只说她们是朝廷要犯,但青州知府哪能不知道通缉令上的两人是谁?
他将那枚玉扳指呈给沈彦之:“此乃皇室之物,当是前朝太子所有……”
“在何处发现的此物?”沈彦之打断青州知府的话,紧紧攥着那枚玉扳指,声线冷得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寒弦。
他派人找寻了多日,只在京城的一家药铺找到过刻有宫廷徽印的金钗,可封锁城门几乎是掘地三尺,也没能再找到任何关于前朝太子和太子妃的踪迹,最后才锁定了水路。
上一次拿金钗是为了换药,那这次的玉扳指他们又是为了换什么?
青州知府见他看到那玉扳指瞬间变了脸色,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暂时是保住了,殷切回道:
“今日有名男子拿这玉扳指去首饰铺子换了一根玉簪,铺子掌柜发现玉扳指内侧有宫里的徽印,怕惹祸上身,这才递交给了官府。”
听他说是名男子拿这玉扳指去换的玉簪,沈彦之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捏着玉扳指的手指力道不由得大了几分,寒声问:“抓到买簪子的男人了?”
青州知府再次用袖子抹汗时,只觉大半个袖子都已经湿透了,他忐忑道:“铺子掌柜的说,那男人当时戴着面具,看不清是何模样。不过下官推测那人应该就是前朝太子,已命人拿着画像在青州城内挨家挨户搜查,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
“最迟明日酉时,本官等周大人搜查的结果。”
沈彦之数日未曾好眠过,一双遍布血丝的眼垂眸看人时,青州知府只觉浑身一阵阵发冷,仿佛被恶鬼盯上,连声应是。
就在他以为今日这场煎熬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人!外边有个自称是盘龙沟的水匪,说通缉令上的女人在他们手里,让官府拿五百两黄金去赎人!”
青州知府懵了一下,都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没等他反应过来,沈彦之已经大步出了房门,拽住那名护卫衣领就问:“人在何处?”
护卫被他这副失态的样子吓到,朝外指了指:“大门处的侍卫拿下了那名水匪,目前正扣在偏堂。”
沈彦之松开人就直往偏堂去,青州知府在后边愣是小跑着都没追上他。
待抵达偏堂时,青州知府欲进门,却被沈彦之带来的护卫抬手拦在了门外。
青州知府以为是沈彦之要秘密审问些什么,不得叫外人所知,识趣地去院子里等。
……
那名来官府报信的水匪被拿下后,倒也是个机灵的,一见房内来了个大官模样的人,顿时色厉内荏道:“你们最好在今日酉时前放我回去,否则明日就能收到那女人的一截断指了。”
沈彦之坐在大堂上,闻言眼尾一抬,原本书卷气的一张脸孔,在此刻戾气尽显:“断指?”
水匪被两名护卫押着跪在地上,被他周身气势所震慑住,却还是嘴硬道:“你们晚放我回去一天,我大哥就会多斩那女人一根手指头!”
沈彦之周身气息愈发可怖了些,问话却显得漫不经心:“你们抓到的那个女人,和通缉令上画的一样?”
水匪知道他这是怕自己诓骗他们,底气十足道:“比通缉令上画的还好看些,若是不能确定就是通缉令上的女人,我大哥也不会开口要五百两黄金!”
沈彦之的贴身护卫见他没作声,小声劝道:“主子,当心其中有诈。”
从通缉令张贴以来,已有不少人假称是抓到了通缉令上的人或发现了尸体,无疑都是想骗取赏金的。
沈彦之嘴角乖戾扬起,神情阴鹜:“我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但上一个在我跟前说如何害她的人,这会儿尸骨都已经烂了,尔等一介蝼蚁,也敢妄言动她?”
他没自称“本官”,说出的这番话却叫那名水匪更加不寒而栗。
只觉告诉他,眼前这大官跟那通缉令上的女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水匪张惶抬起头来,就听沈彦之唤了声:“陈青。”
他的贴身护卫抱拳:“卑职在!”
沈彦之盯着那名水匪,眼神冷厉:“将他左手的手指头全切了罢。”
水匪这才惊觉大事不妙,连连告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位夫人只是被关起来了,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来官府送个信!”
没人理会他,一名护卫将他左手按在了地上。
水匪五指紧紧握拳,不肯张开。
陈青冷冷瞥了眼道:“手指不伸出来,那便将你整只左手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