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抬起手指向门外,最后一次下了逐客令。
“殿下喝多了,就当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女孩的声音很低,在寂静的屋子里却清晰得叫人心惊。
她察觉到少年有如实质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其中含着的情愫,还有渐渐冷却的最后一点温度……
半晌,她听到少年低低的答复。
“好。”
短促的单音节轻得像是没有出现过,少年落在房间里的影子缓缓后退,最后彻底消失。
出了房门,祁长廷靠在墙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按住了胃腑。
少年唇色发白,额上冷汗干了又冒,颊上还有若隐若现的五指印。
走廊尽头响起金铁相交之声,何成身着黑铠,捧着另一副沉重的银铠朝祁长廷快步走来。
“二殿下连夜入宫,禀明承恩公府能力有限,只能护住北疆,西疆另需人手,然后举荐了殿下。”何成语速飞快,“皇后起初不愿,但眼下朝中实在没什么空余的将领,这才让陛下颁下旨意,着殿下领兵西征。”
何成话罢,顿了下,还是忍不住劝道:“要不还是算了,凭什么谋逆之人留在东都养伤,您却要!”
月光透过走廊的窗子照了进来,在少年面上一闪而过。
“!”何成的声音在目光在触及少年脸颊的一瞬戛然而止,“殿下……这,这是谁打的!”
然而不必祁长廷回答,何成已然猜到,他回头望向那间属于白晓的屋子。
常岑今夜发了那么大的脾气,都不曾在他家殿下脸上留下淤青,她怎么能,怎么能!
何成急了,他家殿下做错了什么,要连着被常岑和白桥这样对待!
侍卫大踏步便要往白桥屋里闯,却被祁长廷抬臂挡住。
“殿下!”
然而少年只是扯过他抱着的披挂,重新直起身来,沉默着往自己身上加负。
头盔戴好,遮掩了所有痕迹,少年的呓语飘在空中。
“终归是我骗了她,是我活该。”
天边隐隐翻了鱼肚白,城外十里,大军已经整装待发。
少年身着银甲,翻身跨上乌骓马,最后一次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女孩的窗口。
然而紧闭的门窗没有留给他丝毫遐想的机会。
他苦笑一声,垂下眸子,半晌从怀里摸出一纸薄薄的红封,然后从袖中摸出还带着女孩体温的一小簇乌发,夹在了红封中。
他默默瞧了这红封两眼,最终轻轻抬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差人告诉她,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便看看我去岁送她的生辰礼,若她愿意,便凑合着用。”
若不愿意,大可怪他又耍手段,但也请忍耐一下吧。
尾音飘散在空中,少年猛地一夹马腹,在空无一人的夕水街上荡起一路尘土。
这样,哪怕他死在西疆……
也安心了。
*
少年迎着地平线的阳光的出征时,女孩一宿没睡,直到天色大亮才恍然回神。
窗台上,萎靡的薄荷叶片在窗缝里溢进来的晨风中打了两个哆嗦。
薄荷,刚搬来乾方时,祁长廷摆在她房间的薄荷幼苗,已经长这么大了。
白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觉得脸颊有些痒,探手一抹,细嫩的手背竟摸到两道已经干涸的粗糙泪痕。
“……?”她哭了?什么时候……
女孩低头瞧见自己半伸展的右手手掌,怔了半晌,然后又深又缓地吸了口气。
她打了他,打的脸,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最后还让他滚。
少年压着声线的低语,全然不同于以往的镇定沉稳。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他喜欢她,所以她才如此肆无忌惮。
女孩右手抬起揉按着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