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所靠近内城边缘,眼下早已忙乱起来,他随手揪住一个背着包袱想跑路的老主簿的衣领。
“外城破了,怎么就破了!两万城防军是吃干饭的吗!”祁景闵崩溃问道。
“你才知道吗!”
谁知那主簿脸上的褶子都在抖,哆哆嗦嗦地喊道:“城防军早已被掏空了!”
“是,两万人放在那儿,可手里连□□都拿不,更别说箭了,能撑半个时辰已是积福了!”
老主簿并不认识面前的人,发泄似地抖着手中的账簿,几乎是哭喊出来。
“军火,这些军火,从采买到制造,再到屯在库房里,每年盘查,每一步都会少一点,查一次少一点,这怎么打,啊?你说怎么打!”
主簿的口水都快要喷到祁景闵脸上。
祁景闵彻底愣住,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自己私藏的那些军火,除了火药是托人搞来的,其他的呢,其他的是哪儿来的来着?
这些事情太过久远,抑或是太习以为常,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手脚瞬间变得冰凉,男人突然觉得腿软,往后踉跄了一步。
那主簿感觉到领子上力道一松,赶忙挣脱开想跑。
“那投石车呢,不是还有投石车吗?”身后又传来问话声,“我听到投石车的声音了。”
投石车在这个时候,便是堪比火炮的重武器,摆几架放在那儿,哪怕不动,都能当杀手锏震慑敌人。
可。
“投石车?对,投石车是有,可石头呢?”
主簿冷笑一声,扔下最后一句话,背着包袱逃难去了。
没有投石车。
祁景闵的喉咙艰难地滚了一下。
那方才外面那些巨大的,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响,是什么?
*
砰!
黑烟和火光在城楼上炸开,巨大的声响带着可怖的冲击波,还有从里面炸出来的铁片,轻而易举便能带走一大波敌人的性命。
没人知道那一个葫芦,为何会有如此威力。
就连祁长廷这边的人也忍不住啧啧赞叹。
“这就是火药啊,也太吓人了。”何成一脸黑灰,瞧着城楼上冒起的黑烟和火光,还有一片片跟割韭菜一样倒下的士兵,喃喃自语。
前些日子,送到伊吾郡的不止密信,还有好几个罐子。
只不过罐子太重,为了赶时间,密信先到了,他们在加急赶回东都的路上,才碰到送罐子的人马。
那时,他们已经赶了一昼夜的路,人受不了,马也受不了。
祁长廷手指碾了碾罐子里的东西,咬着牙轻轻吸了口气。
少年沉默良久,憋得眼眶都泛了猩红,终于下令安营休整一夜。
但后来事实证明,能休整的只有马,他们这些坐骑不如的人,还要被派出去买东西。
废铁,棉线,还有……葫芦。
废铁被砸成小铁片,混着火药和干燥沙土一起灌进葫芦里,被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厚厚的棉袄里,运到东都城下。
东都城外城城墙高八米,一个被灌满的葫芦重两斤。
能扔。
*
外城的城门是被火药炸开的。
有幸活下来的士卒们终于见到了火药爆炸的真面目。
冒出的不是灰烟,是黑烟。
里面溅出来的不是瓦片和木头渣子,是温热鲜红的血。
若他们手中还有足够的武器,背后还有强大的补给,那么大可用箭雨将敌人逼退至无法使用火药的远处。
但他们没有。
于是无人敢拦,也没必要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