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样认知之后,冯乐儿轻笑了一声,忽然伸出双手冲着赵四儿凛然做了一揖,然后咬住自己的头发,一把抽过正好路过的侍卫的佩剑,猛地一挥,一撮头发迎刃而解,飘落在地。
“从此后,你我断情绝义,你也不再是我冯乐儿的姐妹,从此之后,你是生是死,是喜是乐,均与我无关。你,好自为之!”
说完,一挥手,那把剑便稳稳的再次落入侍卫腰间的剑鞘中,而冯乐儿自己则一甩手,兀自离去,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面前的这个人从不认识,而自己也从未付出过真心一般。
一切都变了味道的话,那就不如放手,任由它离去,不论是爱情亦或者是友情,都是如此。
第42章 厌恶
看着冯乐儿决然离去的背影,赵四儿忽然感觉自己并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什么东西丢了一般,想抓却再也抓不住。
她回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宫女们又是一顿数落,要知道,拓跋濬去考察民情一走就是一月,她必须要利用他这次回来的机会跟他再进一步!
三年来,他对自己礼遇有加却亲昵不足,虽然她频频示好,他却从来不越矩一步,待自己就仿佛恩人一般,对是「恩人」!是她治好了他的咳疾!
她忘不了,三年前当她无意中翻出冯乐儿披风中的药方时的欣喜,更忘不了当自己站在拓跋濬面前,他如暖煦的风一般冲着自己温暖的笑的模样。
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情绪。那一刻,她感觉就是拼死也要得到眼前这个男人!
她除了要让冯乐儿痛苦之外,又何尝不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瞬间焕发出的拥有欲作祟!她确定,她喜欢上了这个如春天般温暖而和煦的男子了!
即使,他需要的仅仅是自己手中的药罢了!
所以,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再次熬制出枇杷露,亲手端到拓跋濬的面前,这才让他收了自己做贴身奴婢。
虽说是贴身奴婢,可所有的贴身侍卫都是德宝和孝春做的,自己顶多是个顶着被拓跋濬宠爱的宫女的身份罢了!
不过,奇怪的是,虽说这枇杷露确实好用,可每年一到春天的时候,拓跋濬依旧犯病,总是不见根治,这让她以一个「神医」的身份越来越难在拓跋濬身边呆下去了!
所以,她现在最希望的是,拓跋濬能够爱上自己,并且有进一步的发展。
那么……想及此,赵四儿脸上羞赧一笑,继而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屋子里拿出当日拓跋濬赏赐给自己的珍珠珠花戴在头上。
傍晚时分,拓跋濬风尘仆仆的回来,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赵四儿率领一票宫女太监并排站在门口恭迎自己。
拓跋濬本性好静又不喜一堆繁文缛节,可这个赵四儿偏偏总爱搞出一套花样百出的礼节仪式出来,好像随时提醒大家,自己才是未来的储君一般!
拓跋濬的脸上笑意微淡,但是还是很绅士的点了点头,冲着大家点了点头后,自顾自的进了东宫。
赵四儿见拓跋濬并不领情。甚至,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心里顿时不高兴了,气鼓鼓的跟在拓跋濬的身后,直到他进入了晖陟堂取下披风,她才慢吞吞的走上前接着披风,嘟着嘴一脸委屈道:“殿下,四儿怎么干什么都不合您的意呀?您是不是嫌弃四儿呀?”
拓跋濬起初对于赵四儿还是颇为满意,知进退,懂事,从来不在自己面前多说一句,而且还给自己熬制了那么重要的枇杷露出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可是,最近这几个月,不知怎么了,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跟自己撒娇撒痴,虽然他心知肚明,可看见她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烦躁,甚至……有些厌弃感!
为了不让他的情绪传递给赵四儿,他刻意躲出去了一个月,结果回来赵四儿就来这一手,他眉心微蹙,但很快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四儿,我有点累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好吗?”
说完,拓跋濬便转身进了内殿寝室,而这里,是拓跋濬专门交代过赵四儿不能进的地方。
站在内殿的门口,赵四儿脸上一抹阴霾浮起,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一跺脚,往自己的寝室而去。
第43章 行刺
夜幕低垂,清风冷月,皓空当中处,一抹黑色的影子在宫殿的雕梁画栋间一闪而过。
其伶俐的身影仿佛低垂而行的燕子一般,在高高低低的楼宇间穿行。
说起来,三年的时间,冯乐儿除了宫内的大型建筑工程需要跟大家伙一起出来做工之外,其余的大多数时间都窝在了苦务处,近来宫中的宫殿处所调整居多,尤其是在这夜间,大多数的灯火都调暗了许多,她在宫顶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拓跋焘最新的寝殿式微殿。她顺着宫墙往下一滑,然后绕到了式微殿的寝殿所在。
拓跋濬站在拓跋焘的寝殿内,看着拓跋焘慢慢睡着了,这才缓缓起身,正准备吹灭床榻旁的蜡烛,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侧窗中掠了进来!拓跋濬心下一惊,拿起桌上的长笛便向黑影挥去!
冯乐儿没想到一进来就迎面迎上一个人,并且还直接向她袭击,她伶俐的一侧身,然后用手用力抓住来人的肩膀,然后将他用力往身下一压,谁知这人顺着她的这个力度,直接从她的身下一扭,将她整个人也拉到了地上!
被拉到地上的冯乐儿顺势在地上一滚,挣脱他,到了离他一米左右的距离,然后施展轻功用尽全力向拓跋濬直直的刺了过去!
就在这时,外面亮起了火把,屋内亮了起来,冯乐儿忽然看清了面前人的面貌,那是儒雅而谦谦君子的模样,即使在面对刺客的时候都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息,更有一抹儒雅的气质,算是既是王又是君子的那种世间难得的男子。
冯乐儿心下一惊,手上的内力早已无法挽回,说时迟那时快,她用力一掰手上的兵刃把手,剑忽然缩了回去,并且从另一头窜了出来,然后直直的刺入她自己的肩膀!
喉间一阵酸涩涌了出来,血瞬间从冯乐儿的肩膀出涌出,她的手微微抖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男子,五味杂陈。
拓跋濬也呆住了!刚刚那一剑她可以直逼自己的性命,可是在最后关键一刻,她竟然将剑面向了自己?
他此时很想看看面巾后面女人的样子,于是忽然伸出手扯下了她的面巾,露出了一张绝色倾城又冷清至极的脸!
是她!他没有忘记镜薇湖畔用麻利的身手接住自己的女子,可是,怎么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与自己见面?
就在这时,忽然外面响起「抓刺客」的声音来,她下意识的看向殿外,正准备站起来却被拓跋濬肩膀。
“你来刺杀皇上?你可想过如何脱身?”拓跋濬疾言出口,满脸的关心溢于言表。
冯乐儿不语,只是从腰间麻利地掏出一个手帕蒙住了嘴鼻。
“今天就当我没来过。”冯乐儿疼得眉心微蹙,继而抛下一句后,从侧窗跳出。
拓跋濬想了想,马上从正门走出,看着一群拿着火把的侍卫,道:“哪里有什么刺客?你们看错了,都回去吧!小心吵醒了皇上!”
“是!”众侍卫应声而退。而不远处的德宝麻利的跑了上来,上下打量拓跋濬一番后,问:“殿下,您没事吧?”
拓跋濬不答反问:“德宝,当年我让你去查冯乐儿,你最后给我带回了赵四儿,那最后那个冯乐儿怎样了,你可知道?”
德宝脸色一变,低下头嗫嚅了半天,道:“这个,小人不知!”
拓跋濬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后,道:“那就赶紧去查!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宫哪殿,负责哪些营生,然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德宝看着拓跋濬忽然间的意气风发的样子,顿了顿,恭敬的答了个:“是!”
第44章 冯昭仪的责难
冯昭仪的逝燕殿内,一年四季都是灯火通明的,受够了长年累月的黑暗的冯昭仪对于夜晚的恐惧与日俱增,尤其是今夜,她寄予厚望的冯乐儿行刺拓跋焘,等了几十年的机会,今天拓跋焘终于没有召集老臣来夜间议事,也没有召集嫔妃来侍寝,有了这样单独行动的机会,正好可以把那个皇帝老儿杀了,一了百了!
想及此,冯昭仪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以冯乐儿的身手,杀死一个熟睡中的老虎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而冯乐儿脱身的密道早已打通,如果她……正想着,忽然她的寝殿的一角的地砖被打开,一个血淋淋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冯昭仪脸色大变,急忙上前去扶冯乐儿。
“你怎么会失手呢?怎么回事?他,他将你刺伤的?”冯昭仪口中的他自然是拓跋焘。
冯乐儿摇了摇头,然后顺手拿过冯昭仪桌上的消毒药粉倒到了伤口上,她瞬间疼得脸都皱到了一起!
“那到底是谁?”冯昭仪也看向了伤口,结果一看不要紧,一看那伤口的形状,她顿时气的跳起来。
“你自己把自己伤了?冯乐儿,你,你是不是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乐儿不说话,但是她知道,今夜的选择,她一生都不会后悔。面对那个人,她此生永远也做不出伤害他的事情!永远!
冯昭仪见冯乐儿不说话,心中已然知道了七七八八,拓跋焘忽然不招任何人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见自己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亲孙子——拓跋濬!
“又是他?对不对?三年前,你为了他,不惜自己把自己搞成一个疯子,进了苦务处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又为了他,自己把自己刺伤!
冯乐儿,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我从大燕灭国的那刻起,就早已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我们是大燕复国唯一的希望啊!冯乐儿,你把儿女之情放的如此重,你可知道,最后受伤的便是你自己呀!”
几个时辰后,冯乐儿站在皇宫地下的一处偏僻的假山后的岩洞内,双臂举起,手臂上放着两个极大的粮袋,此刻她早已浑身被汗打湿,伤口处还在向外渗血。
她的身边,头发已显斑白的康青一脸心疼的站在一旁,看着冯乐儿已然支撑不住的双臂在剧烈的颤抖。
“哎!乐儿,你就跟你姑妈低个头,就说以后不敢了不就行了!你还死倔!你想想,这三年,如果不是冯昭仪和我经常托人给你打点,你早在苦务处累死饿死了!
他拓跋濬可曾记起你一分一毫?一个赵四儿就把他迷惑的团团转,压根都不记得你了,你何苦还要一直惦念着他?
乐儿,你听康姑姑的,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大燕和大燕的子民还需要你的指引呀!”
冯乐儿的眼前忽然闪过那夜自己将剑刺入自己肩膀时拓跋濬的双眼,他的眼里除了震惊,竟还有一丝重逢后的喜悦和见到自己那一刻的依恋,是了,没错,他并没有忘记自己,他只是被人蒙蔽了。
不过,就算是他永远也记不得自己也无妨,自己记得他,便就够了……
第45章 拓跋余的不离不弃
冯乐儿不知道自己何时晕了过去,又是怎么回了寝宫,她只知道的是,隔了三年之久,拓跋余竟然看自己的眼神丝毫未变,她睁开眼的第一眼便看见了拓跋余深情的凝视着自己,而他的身后,冯昭仪竟然坦然自若的由着拓跋余握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冯乐儿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问拓跋余。
拓跋余却并不回答,只是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摇了摇头。
倒是冯昭仪在他的身后开了口:“南安王殿下这三年来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帮你,也帮我从冷宫中出来,住进了这样豪华的宫殿。说起来,南安王殿下才是真正爱你的男人!”
说着,给了康青一个眼色,康青马上接过话来,道:“是啊,南安王殿下这几年一直在帮助昭仪娘娘,还帮昭仪娘娘招到了皇后娘娘的麾下,还有你呀,你以为为什么你可以从苦务处出来?还不是南安王殿下亲自下令把你调出来给了昭仪娘娘!”
冯乐儿以为,时间可以洗刷一切,包括感情。不想,她竟是错了,这么多年过去,拓跋余竟然依旧死心不改……
“谢谢你……”冯乐儿用虚弱的声音说,可一开口,便扯动了伤口,疼得她脸色更白了一层!
“好!好啦!你伤成这样还顾着这些做什么?快好好休息吧!”拓跋余一脸心疼地说。
他的身后,冯昭仪马上接着道:“行了,殿下,乐儿没有大碍,只是缺少将养,您让她休息吧!”
拓跋余点头,然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他走后,康青便当着冯乐儿的面对冯昭仪道:“娘娘,看起来南安王殿下对咱们公主殿下是真的一往情深啊,前两日宗爱也传话来说,南安王殿下帮他在皇上面前讨了个殿前司仪的差事,这两日都能跟着皇上上朝了!
这不,这两天一些个国家大事宗爱便全都誊抄了下来给您送了过来!我看啊,即使这次公主殿下没有杀了拓跋焘,日后干掉他的机会也多着呢!”
冯昭仪面色一沉,冷脸道:“拓跋焘与我大燕有不共戴天之仇!除掉他自然是迟早的事!可是,除了除掉他,我更想要的是,吞掉大魏的江山!”
听到此,冯乐儿的眉心微微蹙起。不得不说,在权力与欲望面前,又有几人可以做到平静如水?他会吗?
大殿上,拓跋濬一身黑色的潜龙绣花宫服加身,素身立于大殿之上,朗声道:“刚刚众大人的话,本王都听明白了,大家的意思是说,不管是天灾人祸还是兵乱疫情都是老百姓们自己的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该交的粮赋的税,一个也不能少!
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不顾天伦!可是,我想问问大家,不论是天灾人祸还是兵乱疫情,随便一个都足以要了百姓们一家几年的生计!
他们没有休养生息、没有休兵屯粮,没有国家对百姓们的安慰和呵护,你们凭什么就肯定他们愿意拼尽性命来帮助你们这些官大夫的种种政事和征战沙场的粮钱用度?试问,如果让你们去做一个百姓,你们会如何是好?”
第46章 病榻子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哗然。自古以来,百姓就是社会最底层的阶级,盘剥他们来将养贵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谁会跑去站在百姓的立场想问题!是以,当拓跋濬的一席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觉得拓跋濬是疯了。
倒是坐在大殿之上的拓跋焘依旧神色自若,在看向拓跋濬的时候还浮出一抹笑意,示意他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