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一身黑衣,头扎黑色发带的男人,这个男人相比于萧赜则干净利落的多。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萧赜,拿起怀里的酒喝了一口后,三两步上前,一把抓起他的头发,迫他抬起头,直接将酒灌入他的嘴!
萧赜一下被猛地呛醒,忽然睁开了眼,睁眼间,正对上男人如墨玉般不羁的眼。
“你,你是谁……”
“你先甭管我是谁,你先告诉我,乐儿是谁?”
“乐儿?”萧赜喃喃出口。
“是啊,能让刘宋名将萧赜萧大人在睡梦中还念念不忘的人,想必必是这天下最好的女人!说,这个乐儿到底是谁?”
男人越说越起劲,最后甚至直接作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你是恒康?”萧赜忽然神色一敛,蹙眉出口。
男人一挑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哎,没劲!世人都说萧赜心有七窍,如今一看,果然不凡!”
萧赜艰难的坐起,靠在墙上,虚弱地看着他道:“别恭维我,我如果真的心有七窍又怎会沦落至此?”
“那就要问你了!明知道此行恐怕有危险,你为何还要来?嗯?”恒康冲他眨了眨眼,便又拿起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为什么……因为刘子勋另立朝廷,南朝本就岌岌可危,乐儿一直担心南朝的百姓安危,虽然前一段时间刚刚通过武力掠地,将那些地方的流民都带回代城安置,可还是屡屡书信过来询问……
“还是为了那个乐儿?”恒康嘴边微微抿笑。
萧赜没有否认。
“为了她自己差点连命都没了,值得吗?”
值得吗?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他只知道的是,为了她,为了有一天可以真正的拥有她,他绝对不可以因为任何事情让她失望!
“冯乐儿这个名字恐怕是会永远刻在我生命中的名字,我从未想过将她从心中剜去,所以又怎么会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
恒康点了点头,不羁而冷冽的脸上浮出一抹真诚的笑,他上前拍了拍萧赜的肩膀,点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所持的是什么感情,但是,我祝福你!愿你以后能真的拥有她!”
萧赜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不禁蹙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恒康挑眉,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洞,笑道:“当然是来救你出去的!”说完,冲着他挑了挑眉。
“你来救我?”萧赜在脑中迅速搜索恒康与自己的关联,最后还是满脸疑惑。
恒康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萧赜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放下心来,道:“原来是家父派你前来,好,那我们何时离开?”
恒康撇撇嘴,忽然身形一动,整个人跳到了角落!
而他原来所在的位置忽然多出来十几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
第204章 又到分别
几个黑衣人一看萧赜,马上跪拜在地,道:“拜见萧大人!我等奉冯太后之命前来营救大人!请大人跟随我们离开!”
“太后?你是说乐儿吗?”萧赜喜不自胜,他实在没有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如此的境地下还能得到冯乐儿如此的安排!一时间堂堂七尺男儿竟凝噎了起来。
“太好了!正好我还拍自己一个人背不动你,如今这么多人,一起抬着你走好啦!”
萧赜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要站起,可是身上伤太重,几个黑衣人急忙上前搀扶着他。
可就在几个人准备从恒康挖的洞逃出去时,忽然外面的一个守卫进来,一看这里面的人,顿时大喊:“劫狱啦!快来人呐!有人要劫狱!”
恒康一看,用脚在地上一踩,一个小石子正正地砸在了那个守卫的喉间!他顿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你怎么不杀了他?”其中一个黑衣人冷面道。
“他也是为人子女或是孩子的父亲,我们此刻逞一时之快,可毁掉的有可能是一个家庭!”恒康同样冷面回。
此言一出,萧赜忍不住重新审视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纨绔和不羁。
一行人从洞口出去便直奔郊外,可是还没走多少距离,就听见后面传来马蹄声,而是速度极快,几乎马上就要追上他们!
几个黑衣人一听,忽然迅速隐身,瞬间从萧赜和恒康的身边消失!
“我靠!还没开打就跑?”恒康搀扶着萧赜,忍不住爆粗口。
后面追捕的兵马很快靠近,恒康认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他点穴的那个守卫。
领头的人一看就萧赜和恒康两个人,马上冷笑道:“看来救你们的人也没多少胆量嘛!看见我们来了这就逃了?好,来人!给我把这两个逃犯给抓回去!”
他的话刚落音,那些人纷纷下马,往他们两个人这里走了过来!
可这些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一回头,这些人竟全部都被短刃迅速割喉!
为首的人还在马上,他一看这些人的招式,顿时脸色惨白,指着这些黑衣人结结巴巴道:“你,你们……你们是影卫?影卫……难不成你们是冯太后的人?”
影卫们冷面道:“自然,普天之下,除了冯太后,还有谁可以让我们影卫出马的?”
“好好好!你们快走吧!既然北魏的人要你们,我也无话可说!走吧!”说完,他一个人扭转头,骑着马快速离开!
恒康看这个人莫名其妙,扭头问萧赜:“这个人是谁?”
“沈肃之。”萧赜沉目答。
“沈家人?”
“不错!沈庆之的远方侄子,如今拥立刘子勋。目前局势不明,刘子勋也是在一群原来南宋的老臣的拥立下上位。南朝如今分裂,百姓生灵涂炭,刘宋……唉!”萧赜的神思渐渐进入沉思……
“走吧!”影卫将萧赜搀扶到林中事先安排好的马车上,然后一行人快速的驶离。
凤鸾殿。燕君拿着一张纸条匆匆走了进来,对冯乐儿道:“娘娘,薛大人飞鸽传书,萧赜萧大人已经被我们的人救出来了!如今正在与薛大人、昌黎王、山阴公主他们往代城而来!”
冯乐儿点了点头,回头对燕君道:“将西郊行宫收拾出两个便殿出来安置萧赜、薛渊还有山阴公主。”
燕君点了点头,但又担忧地问:“可是娘娘,山阴公主她……老臣们知道会不会又惹出一波风波出来?”
“无妨。哥哥为我付出了许多,也该是我为了他遮风挡雨的时候了!这一次,我便让他与山阴公主完婚吧……”
“唉!娘娘,您真的是用心良苦啊!可是如今武王还在代城,皇上又三番五次的出宫寻花问柳,宫中士族大夫们又因娘娘您把持朝政屡屡犯难,内忧外患……”
冯乐儿冷冽一笑,看着窗外,道:“这点事情算什么!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呢!对了,我让你请的寒门士子怎么样了?”
燕君点点头,道:“已经都拜访一遍了!目前只有一个少年士子王睿不肯,我去了两次都被拒之门外!”
“哦?如此有个性?”冯乐儿挑眉,她动了动手上的金戒,忽然莞尔一笑,道,“那便让我去会会这个少年!”
“啊?娘娘!您?”燕君惊讶出声,但一看冯乐儿忍俊不已的表情,顿时意有所会,拉了拉冯乐儿的手臂,眉眼间顿时叹服道,“娘娘,如今这种局势,您竟然还有这种好玩之心,也真的是……让燕君佩服!”
冯乐儿笑着挑眉,道:“正因为日子苦,所以就要找一些乐子。否则,整个人还不苦成了苦瓜啦?”
说完,一个人慢慢从大殿内踱步出去,走到阳光下,一个人的身影莫名的有些孤单。
燕君看着冯乐儿的背影,喃喃道:“娘娘,如果先皇知道你现在这样孤独,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夜晚来临。来代城的这几日,除了第一夜她来了,便再也没有出现。
这几日,赫连昌一连几日进宫觐见都被她拒之门外,本以为这次便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想最后一日,她竟然主动现身驿馆。
这一次赫连昌并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一身的金色锦服缓缓地向自己走过来。她的脸上无喜无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走到他的面前,冯乐儿忽然冲着他淡淡一笑,道:“明日你便走了,我来送送你。”
赫连昌蹙眉,略染白霜的两鬓在这夜色下极显突兀。
冯乐儿也注意到了。她的眼落在他两鬓的白发上,淡淡道:“武王,你老了。”
赫连昌眸底微动,并未回话。
“旅途劳顿,往后朝拜,便让其他人代劳,不必来了。”冯乐儿的眼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不远处盛开的红梅,已经过了盛放期,此刻颇有凋零之意。
“乐儿?”赫连昌脸色陡变,上前抓住冯乐儿的手腕,神情急迫,他等了这么多天,等来的只是一句他不用再来了吗?不!绝对不可以!
“难道就是因为我挑衅拓跋弘?还是你厌倦了我?乐儿,你明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爱着你,等着你,你就是这样来伤我的吗?”
赫连昌是真的老了,曾经的风花雪月和英雄气概此刻在他这里都不复存在,有的便只有恣意驰骋和与她共赴余生的一点点念头。可是,即使这样的小小的残存的意念都要被她抹杀!
第205章 狠心决别
冯乐儿的眼缓缓移向他的脸,眼底微微黯然,继而嘴角冷冽微弧,道:“你也明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你,保我边疆安定,用你牵制柔然。你也明知道,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欠别人的情,可是偏偏总是把债送上门!
如今我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可以给你的,你便开始挑衅、挑拨我和弘儿的母子关系。
赫连昌,我从没有逼着你爱我,我也从来没有逼着你把你的所有情感付诸在我的身上!
你所谓的要我与你比翼双飞从来都不在我余生的计划之中!
那么,你告诉我,我该如何?除了让你再也不要出现,再也不用付出,我又该如何?”
“乐儿?你打算一辈子将自己锁在这深宫之中,每日与权谋为伍,阴谋相伴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作贱自己?”
“为了他!为了我这一生唯一一个爱之入骨的男人!这是他的天下,他的子民,他的毕生愿望!
他走了,只能我来帮他完成,也只有我可以帮他完成!现在我这样说,你懂了吗?”冯乐儿凄厉出声,声音所及之处也尽是戚然之色。
“好!好!”赫连昌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痛苦之色。“冯乐儿,我明白了。这么多天你对我拒之门外,就是在想着如何将我从你的身边赶走,对吗?
很好,很好!那我便成全你!从今日起,我赫连昌绝不再沾染你半分!从此以后,你继续做你的大魏太后,我依旧是柔然的摄政王!我们两不相欠!”说完,一拂袖,整个人一个掠身从墙边直飞而去!
冯乐儿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眉心缓缓蹙起,然后缓缓走到那株梅花前,蹲下,将地上刚刚飘落的那一朵梅花捡起,放在手心。
“你还没完全绽放怎么就凋落了呢?嗯?哎,花如人,人如花,或许总是那般不堪风雨的吧?走吧,我带你回宫,给你一些水,让你活得更久一些……”
走出驿站,在门口久候了的燕君急忙上前,问:“娘娘,武王走了吗?”
冯乐儿点点头。
“娘娘,您其实可以跟他说实话的,目前朝臣们对他的敌意越来越浓,连源贺将军和京兆王都在密谋明日路上对他下手,他的情况很危急!您明说了的话,他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冯乐儿摇头,道:“不单单是如此。柔然与大魏的关系已非当年,先帝走后的这一年,我大魏的兵马日渐强壮,南下多次攻城掠地,容纳大量的南朝百姓。
源贺曾多次提出要把这些南朝百姓安置到北疆边界戍守。那么,下一步,应该就是要攻打柔然了!
我虽然能够反对,但无法真正的阻止,这个天下我要想真正的像当年先帝那样牢牢掌握在手里,还差得很远……”
“是啊!众朝臣都怀疑娘娘是女流之辈,又是前燕的公主,如今如此把持朝政,引来流言纷纷,实在是……”
冯乐儿微微笑了笑,转身钻入马车。
“母后把那个男人逼走了?”黑暗中,拓跋弘沉目问。
他的身后,一个黑衣人拱手道:“是的陛下!我们怎么办?要不要……”
“不必!目前我们和柔然还不需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况且母后如今与朝臣的关系并不好,我们再静观其变吧!”
“是!”
“对了,皇后那边的动静如何?”
“皇后与南朝刘氏的来往密切,并且暗中拉拢了我们的许多大臣提及太后大燕公主的身份,现在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好吧!既然有人替我,那便不需要我自行动手了!”拓跋弘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后,低声道,“母后,对不起,弘儿只能用这种方式让您让位了!”
黑衣人想了想,忽然问:“陛下,既然您什么都知道,为何总是在太后娘娘面前装作什么都不懂的黄口小儿?其实太后娘娘很爱您,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讶!”
拓跋弘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酒杯,轻轻叹了一口气,答:“我需要用一种方式向母后证明我长大了。而如果我都有能力让她禅位,你说她是不是就会放心许多呢?”
黑衣人点了点头,略一思忖后,道:“对了,陛下,昙曜法师刚刚传信来说陛下上次要的佛经他已经译好了,法师说让陛下抽空过去拿,并且希望陛下坚持读经文,说经文可以让陛下懂得许多之前从未接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