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水不置可否,只是鼓励地摸了摸苏蕉儿的头。
苏蕉儿远远瞧见躺在床榻上的陈皇后,胸前一大片血迹,浸透了中衣,将一旁的被子都染红了。
她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整个人轻轻颤着:“母后……”
苏涟心一软,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揉了揉妹妹的脸:“蕉儿,母后会没事的。”
随行只有一位女医,这会儿根本忙不过来,几个太医都来了,面色沉凝地边商议边处理伤处。
温疏水避开陈皇后衣衫不整的模样,踱步到一旁,拿起那只沾血的长箭。
不是军中正规的形制,那便是私制的箭了。
箭头还涂了毒,一般人不会如此毒辣,除非一开始就打算下死手。
“雅容——”
禄安帝从马背上跳下,到底年纪大了,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却顾不得形象,狼狈地冲进营帐。
热水一盆盆端进来,太医个个精神紧绷、满头大汗,手里都沾了血。
禄安帝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一颗心在马背上颠得七上八下,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喘着粗气,脑子里如今还是嗡嗡的,垂着手脚手足无措。
“父皇……”苏蕉儿唤了他一声,却被身后的哥哥捂住了嘴。
苏涟目光森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的父亲。
禄安帝身上的骑装还是陈皇后去年命人裁剪的那套,因为今年她没有准备新的衣裳。
儿女就在一侧,却不理会。他独自站着,好似一个透明人。
禄安帝看到不远处的温疏水,忙道:“温卿……”
温疏水放下箭,撩起薄薄的眼皮,淡淡道:“陛下,这次可不是什么意外。”
床榻上的陈皇后丝毫没有醒转迹象,随着失血,脸色越发苍白,唇瓣逐渐染上紫黑色。
禄安帝瞳孔紧缩,嘴唇颤抖着抓住一名太医:“皇后怎么样?!”
太医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哆嗦起来:“陛下,这箭伤倒好说,毕竟就医及时,可这毒……实、实在是没见过。”
“难道你们连箭毒都解不了!?”禄安帝猛然扬声,勃然大怒,“太医院这点本事都没有,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实在是无法对症,我……”
禄安帝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扑到床前。
太医只能先止住了出血处,正在焦头烂额地核对毒药发作的症状。
这里也不是太医院,若是有藏书,说不定还好些。只是陈皇后的情况,显然没时间回太医院。
“雅容…容儿…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禄安帝半跪在床边,发冠微散,他握起妻子的手,却软软地滑落下去。
他心里顿时慌乱得有如窒息一般,更用力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年过四十的帝王形容狼狈,眼眶里泛起痛楚的泪光。
他看着妻子身上的血,心如刀绞,喃喃道:“雅容,是不是很痛?不怕……不怕……”
苏涟缓缓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眼底一片血红。
都怪他没有往深处想,否则绝不会置母后于危险之中。
苏蕉儿轻轻抓住兄长的拳头,将软软的脸颊贴在他紧绷的上臂处。
愁云惨淡之中,一直旁听太医商议的温疏水却忽然开口:“是飞刀红。”
“什么?”太医倏地回头,“温将军是说?”
“若如你们所述症状,此毒名为飞刀红,我府上有解药。”他简洁地得出结论。
一名太医猛地一拍脑门:“是!确实!这毒药太偏冷,北方才有,我一时没想到!”
禄安帝浑浊无光的眼倏地明亮起来:“温卿!”
温疏水看向苏涟:“太子殿下?”
“我跟你去取药。”苏涟果断道,“一来一回太费时,劳烦几位太医安置好母后,即刻动身回京,我与温将军先行一步。”
营帐中气氛陡然转变,禄安帝松了口气,目光柔情地望着床榻上的人,喃喃道:“你放心……朕不会放过害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