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就男默女泪了吗。
三十座峰的底层弟子轮了一遍下来,小疯剑之名连诸位峰主都是认的。
这时从她到凌天宗开始算起已有将近四年,沈清鱼终于长高了,约摸是五厘米。她很高兴,更开心的是她的身体状态终于摸到了锻体真正的门槛。
锻体的锻是金字旁,真是把人当金属一样冶炼打造的。要先把身体的基础状态提上来,然后用药材洗筋伐髓,最后还要淬体。
淬体通常都是去些极寒极热之地,什么深海裂缝啦,熔岩山火啦,全是不讲科学的东西。但那都是龙傲天级别的操作,常人都放些灵泉药草进炉子里再把人投进去炼,她就打算这么做。
司马熏给的锻体功法太高级,整套药材能拉出一条与人同高的清单,里面有三样是青岗藤、岩雀、寒山果,传说级的。其他的或买或换或发任务让别人去找,她都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这三样从医书里翻到降级替代品,她打算下山去采。
这个下山指的是出凌天宗,要有师父的允许才能出去。
她向司马熏请辞。
“你恨不得把一个时辰当一年来用,居然想下山?你要做什么?”
当年有化神期和元婴期的叔伯带队,都能二十个人消失得毫无踪迹,而在凌天宗比试了这么多次,她输得越多,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和天真,困住哥哥的人一定很强,专攻乐修当辅助的话她还怎么救人?
她开始全心投入去提升剑术和医术,不再着急下山找人了。
“弟子锻体已打好基础,是时候准备药材了。”
司马熏才想起来这回事,给了她一个储物袋,里面是她锻体要用的全套药材,全部都有,还明显有余。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浪荡剑客居然是个有钱人,不是真穷狗。
“多谢先生……”
给的太多了,这有点糟。
沈清鱼心中是有自己的一本账的,老沈家与人交往从不占他人便宜。
她想把哥哥的东西换回来,不过一根簪子、两个香炉、一扇屏风,她填了一个宝库给沈清正,全是用的她通过商队赚的钱。
她用灵丹换赵言帮忙试探沈清正剑术。
她想借八纨绔送礼给沈二公子搭排场,假死药、龟息丹、麻醉药,原材料哪一个是好得的,还吹舒灵曲助他们进益,三个大圆满的回去打坐几天成功结丹。
她想换几个功法,又给改脉又贴药材,条件好到华坚都惊疑不敢信。
她问个路,就给上品灵果。
她感谢“要多做拉伸”这一句话,就能给师姐一堆高品灵果。
沈清鱼不懂得怎么与人交往,但只要二换一,那谁也不能挑她的错。
司马熏怎么能这样!
他是为了还老魔头人情才收她做学生,属于大人物之间的交易。他给一本锻体功法,她就觉得很够了,他一直不教剑术,她也没去催过。后来跟着学天启剑,这也算大人物交易的一部分,收了也不亏心。
临月峰上吃喝穿全是她在操持,他至今只给了一本锻体功法一本天启剑谱,虽说恩义难算,但谁也不能说她不尊师重道,崔平安八岁上临月峰都能一眼看出不守礼的人是谁。
他不是正经拜师的师父,她心里的账本算得清清楚楚,司马熏没有义务给她准备这些。
这就,只能还了……
沈清鱼回到自己院子里,焦虑地转来转去。他只有三件在意的事情:对手、烧鸡、酒。吃喝都好解决,对手找不到,降个级当心结看,给他吹明心曲吧。
拿好主意她总算平静下来,拿出玉笛擦拭,打算先练一练。才吹了一小节,司马熏就来了。
他满脸新奇,知道不能进她屋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着。
当年小猫带了个朋友上山帮他引气入体,吹了一首曲子,怪好听的,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听见过笛声。前段时间带她出门历练,她倒是用过一次玉笛,拿来戳人家后心。
小猫修炼起来,可以说是与天抢时间,她才是真的疯。
给她剑谱之后,她断定自己看不懂,马上就来问。怎么不见她做别的事放弃得那么快呢,他让小猫回去继续想。小猫傲娇,拒绝她一次就再也不来问了。好在有一次下山回来找到了门路,终于入门了。
她在比试时故意打伤对手练医诀,有峰主请他喝酒谈话。等他回来时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她把自己两边的脚掌、小腿都断开了,一点点接回去,坐在血泊里发呆。见到他回来了就笑,“先生,我悟出来了。”
席锋把她教坏了。
他得把她扭回来。
在那之后他走哪都带着这只猫儿。见她悟剑意悟得要疯魔了就带她出门打牙祭,各峰主骂她拿人练医诀是心狠手辣,他觉得他们真是没见过世面。
吹完一支曲子,问他:“先生觉得怎么样?”
“挺好听的。”
看来是没什么用,也是,本来也不会有什么用。
小猫这么多年来就亲近过他一回。
喝醉了,嫌弃他的衣服,嫌弃他的头发,嫌弃他的胡子。酒醒了就没了,往后就算一直故意不换衣服不刮胡子,她也不说了。
今天这首曲子是为他吹的。
这是怎么了?偷偷喝酒了?
等她酒醒就又要跑远了。
“你那天帮人引气入体,那首曲子再吹一次吧。”
这是小要求,她点点头。
他拍拍旁边的石凳,“坐下吧,不用一直站着。”
她犹豫片刻,终究是往司马熏那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焦明馨,被周家淘汰出来的老乐修,就会几个关键的功法,舒灵、灌灵、明心、助阵、招魂、安魂,倒是和沈清鱼一拍即合。
她以为就六首曲子很好学,结果乐修讲究的是功法,曲子是不挑的,有时还得自己现场改,很挑战人的乐艺天赋。她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选了只有几个孔的笛子,没选琴。
明心没有用,她换了安魂。
笛声如百灵鸟般轻盈跳跃,灵气聚就的风拂过他的头,轻轻带着他闭眼。风裹着他,像一个拥抱,是她安慰人的方式。
他睁开眼,对上小猫暗中观察的视线,她有些失望的样子。他又没有难过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被安慰的,大概不难过的时候被安慰会让人高兴,他笑一下。
庭下如积水空明。
司马熏手臂支在桌上,撑着头看她,沈清鱼在他旁边吹着笛子。
一曲毕,他赞一句不错,就走了。
看起来心情挺好,就算不能给他解开心结,能让他不再像初见时那么自闭也是好的。所以第二天吃完晚饭,他问“今天还吹曲子吗?”的时候,她答应了。
吃完晚饭的消食时间,一人吹曲,一人听曲,成了固定活动。
司马熏真的好难懂,有一天他忽然就在笛声里舞剑了。
还有这等好事!
这糟心玩意传授剑招全靠口头说说,有时分几缕神念捏个虚影,其余全靠她在去其他峰头对战时的“左边一点,手腕,膝盖……”里意会。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她悟了,这个人就是活得太闷了,喝酒,吃鸡,等对手。他的心结或许有别的解决办法——让他开心。
养狗,原来是要遛狗的!
第一步,要夸他,建立他的自信心。
这天看他舞完剑招又常规哄他:“先生如此厉害!”
司马熏走回来吃鸡,白切鸡。
沈清鱼做事总是力求把事情做到最好,司马熏的饭桌今时不同往日了,每餐三四个菜,分量不多,但都很用心。好比他吃的这道白切鸡的蘸料,就是她问遍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凌天宗弟子,换了好几次方子才炒出来的。
她给他倒自己酿的酒一边说:“弟子在正殿周围一圈埋了酒,先生想喝了就挖一坛出来。这是刚酿出来的,先生尝尝味儿,若是不喜欢,弟子再埋一圈别的。”
司马熏喝一口,眼睛有点亮,嘴上却说:“挺好。多埋一圈别的吧。”
这是“我全都要”的意思。
“先生喜欢就好。”
第二步,要适当放他出门搞破坏。
司马大狗总窝在阴森的正殿里,不行,得多晒晒太阳。
“先生,我才知道有好几位峰主都得了机缘,离合道又进了一步。先生自然是超古冠今,但也不妨与几位峰主讨教一番,或许能找到对手呢?”
他能活动活动,她能看神仙打架学剑,一举两得。
司马熏是真喜欢这味道,直接夹了一筷子蘸料吃下。许是看在这一筷子香味的份上,他扒了一口饭,点点头,“行吧。”
老怪物打架就是与众不同,他平均一两天打爆一个峰主,连打了快一个月才收手——剩下的都对外宣告自己在闭关。
沈清鱼看得目不暇接,终于觉得凌天宗还是有水平的。两个人两柄剑,这么单调的活动,她以前从不觉得自己能津津有味看上两天时间,更不用说连续看上一个月了。
她整理自己记下的小笔记,心满意足。好脾气地将“凌天宗迟早要完”的“迟早”推到两三百年外。
司马熏干架是真的疯,上来就压着你打,全程凶相毕露。沈清鱼不想劈他了,这是要花上毕生精力才能实现的目标,她只想学到他的三五分,就够将来用了。
快了,她很认真地计算,要沉得住气。
第25章 暗涌
沈清鱼打算请龙傲天帮个忙。
实在是,就连司马熏这样的,从小入道也得修到十八岁才能结丹,沈清正三年金丹,要说他不是龙傲天,实在难以信服。
“你在画什么?”
“宝贝。”
沈清鱼常规锻体后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好久不见的宝贝妖花,它在凌天宗生活得非常滋润,不知哪里来的底气指点江山,把新来的弟子糊弄得一愣一愣的,成为“您”了。
司马熏蹲到她旁边,拿了她的树枝也画了个什么东西,画风丑得和天启剑谱十分统一,如出一人之手。
难怪他对着那么离谱的天书都能学成天下无敌,那根本就是他画的,是他的剑法。他的剑也是一柄神兵,碎星剑好歹还有一个“锋利”的属性,天启剑只有“无损”——用不烂。
这真是,好实在又好没有必要。
如果用碎星剑去斩它,天启剑是会断的,无损只能保它不卷刃不出豁口,可寻常刀剑保养好了也能做到这程度。
沈清鱼在脑内上演小剧场。
神仙老爹:崽啊,你被某某神君派去干活,太辛苦啦,爹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傻狗:不用。
神仙老爹:崽,你还是带点什么东西傍身吧?
傻狗:不用。
神仙老爹:崽!你带点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爹怎么办呀!
傻狗于是抢了附近天兵的一把剑,随便加了个无损的神术,就下凡了。
“笑什么?”
“没什么。先生画的是麒麟吗?”
“这是你。”
沈清鱼看一眼那只四不像,怀疑他在嘲讽自己长得丑。
“先生是想画猫?凡间的猫通常都要在鼻子旁边画点胡须的。”
“你没有胡须。”
“我又不是真的猫。”
沈清鱼画了一只简笔的猫头,教他,“凡间都是这样画猫的。”
司马熏左右对比了一下,“我画的比较好看。”
行吧。
神二代只有一个烦恼,沈清鱼始终开解不了他的心结,决定祭出龙傲天去解决。
龙傲天也是需要对手的,他俩正合适,双赢。
司马熏是她先生,沈清正是她二哥,她完全可以采用温和一点的方式达成目标。只要开口求先生指点一下二哥,他们一来二去的就会自己看对眼。对手一定要你死我活的吗,莫逆之交,也可以吧?
“二哥,好久不见。你如今修炼到什么境界了呀?”
每一次见他,他好像都在变。有时是外貌,有时是气质。沈清鱼只能用他垂眼不看人的习惯来认他。
“你为什么总是不看我?”
上次吃饭时见这人,明明已经开朗许多了呀,还会开玩笑了呢。
沈清正一个问题都没回答,自顾自挑了“好久不见”来说话:“再过两个月就要六年了。”
她一愣。
不是才刚五年吗?看完司马熏干架,她有所启发,就专心在山上练剑意,没有对外说闭关但确实和闭关无异了。又没有旁人能上临月峰,专注中竟不知道时间过得如此快。
“这样久了呀,我说二哥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呢。”她如今哄人技能很熟练了。
“你长高了。”
总算等到他回话,她松一口气,谈话还是得有来有往。说来她还答应了梁米要对沈清正好些,想想也真是奇怪,既然大家都觉得她对沈清正不好,怎么他本人却从来没对她起过恶意呢?一次都没有。
“二哥真是个怪人。”他们在山路上走,遇见了好风景就停下来看,四处都没什么人。
“我从前好讨厌二哥,因为二哥没有错。现在好像要更讨厌了,因为你不但没有错,你还挺好。”
她不看他的时候,沈清正好像是会看过来的,她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她侧脸。她望过去,他的眼睛却又垂下了。
“就是不愿意和我对上视线的习惯有点不好。”
她等人来反驳,却等不到。行吧,人家都承认这件事了,这不能说是她偏见了。
“二哥也在家里学了绥安剑法,由你来使将军令,能把那座山劈开嘛?”
她“随手”指中了逐月峰。
“将军令?”
“就是这一道劈斩。哥哥觉得它该叫将军令这个名字。”她在空中比划一下。
“如今还只能劈开一半。”
她皱眉。当时她只能把人逼退,现在要是在愤怒狂暴的状态下勉力一试,多劈两剑应该就能贴近一半这个标准。这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