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几百个来回,丝毫不让。
“你当真是因为四宗?你分明就是因为私心!狗屁的怕死!你吃了什么!怕死的人会吃那禁药!”
尤枳剑中的动作并未停下,嘴里骂着徐淙。
从他刚才的攻击便看出来了。
徐淙他吃药了,还是能短暂提升修为的禁药!
之前他说不愿死去,可如今他又在做什么?吃药伤害内脏五腹,逼开所以人与顾辞杨决斗?
他恨的根本不是四宗,想杀的只有顾辞杨一人。
尤枳继续:“你怨的是什么?上一世已经成为定局,为何还要撺掇起这战争?”
猛地一击,两人双双退后。
不知何时起,顾辞杨已经退开,只剩下他们两个。
尤枳一袭酡颜色袍子,是她特地做的,与周围的黑白灰不同。
是多彩的颜色。
“若你问我上一世横死有怨吗?答案是没有。我知道杀死我的人是谁,不知道他的起因,也不知道为何偏偏是我。”
“但是,我与他做了朋友,发现他不止杀人,更在救人。”
“徐老家主一身光明,去除魔卫道,去保护一方,他是无悔的。”
“徐淙……”
尤枳隔着几步的距离,喊了一声徐淙。
徐淙未应,但心底沉默着。
他道理清明,他只是想不通为何都要为顾瑾钰而死,为何保护道就要死。
为何,所有人都在成就顾瑾钰。
如果顾瑾钰死了,那天下的人就不会再为他而死。
“我……也是在救人!”
徐淙对着尤枳一笑,随后辗转剑的方向径直对准顾辞杨。
顾辞杨反应极快,但因为距离不远,徐淙的剑气极强,不可避免的受了一剑。
随即便反击回去,两股强大的力量开始交缠。
褪去了浮光,尤枳淡然的站在下面看着两人的打斗,旁边有几人拖着伤势来到她身边。
尤枳往旁边看了一眼,梁铭萧正看着她。
刚才的交谈声音并不大,被刀光掩去是听不见的。
“你,自始至终都知道。”梁铭萧问。
是一个陈述句。
尤枳点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徐淙背叛了,知道这场战争终将会被挑起,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一切。
“为何?”梁铭萧又问。
为何不说。
尤枳晃眼,看向远处那个玄黑色的身影。
梁铭萧顺着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了正在打坐,不断尝试聚集灵力的人。
好像很费劲。
明明这是与生俱来的。
忽然想到什么,眼睛朝着尤枳试探。
尤枳点头,梁铭萧哑然。
他不问了,往回的方向走去,红衣决决,染了些许灰尘,修长的身影被拉长然后消失。
上面还在疯狂的厮打,下面只能祈盼胜利是在自己这方的。
人群中,闪过一个人,从鬼域中出来。
他与肴澪说了几句话,然后看着下面纵横交错的尸体。
眼中尽是寒冷。
尤枳愣住,身体想向前一步看清那人,但又僵在原地。
怎么会……
本能的望向那玄黑色的身影,显然邶桑也看见了。
台上那人,是邶家——蔺闲真人。
一个,陌生的蔺闲。
“邶桑!”
尤枳朝着那边跑去,她见到邶桑正奋力的起身,想要过去质问,眸子里染上不解和怒火。
在尤枳还没有赶过去的时候,邶桑已经先一步上去了。
随即转换方向,去到上面。
“父亲!你为何……”邶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熟悉的人,却格外的陌生。
蔺闲看着他,眼底毫无情绪。
又像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
“桑儿,看。”蔺闲眼睛往下面望,一片无尽的尸海,“当年阿姐在魔山,也是死在如此盛大的尸堆中的。”
一去十三年,他仍然记得那年的场景。
阿姐奋力挣脱魔髓的控制,可是救下的人不断诋毁。
欺凌。
他的阿姐明媚而又温柔,怎能诋毁!
“桑儿,小时候不是想要替阿姐报仇吗?如今近在咫尺,他们的后代都在此处。你,不想吗。”蔺闲道。
邶桑望过去,顾家、梁家、俞家……
“舅舅,都已经过去了。”
这是十三年以来,第一次用这个称呼。
小时候,舅舅说只要这么喊他,有一日爹娘都会回来的。
如今不是回来,是放下了。
都已经过去了。
蔺闲握拳,情绪再也掩饰不住,带着隐忍的怒色。
“过去了?阿姐这一条命谁来负责?他们的污秽谁有放口?这些年邶家怎么忍气吞声的你忘了吗!”
他没忘!
没忘那些人是怎么因为看不爽邶家而找上门来,说邶家有鬼!
没忘姐夫的死,没忘怎么逼阿姐成魔的!
没忘小小的一个孩子每天望着门口问阿爹阿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怎敢忘?
十三年,日日夜夜。
邶桑没答。
肴澪看着两人的对峙,恍然开口:“这,不是你阿娘想要保护的盛世。”
不值得!
尤枳站在不远处,被那一声声质问停下。
这是他们邶家的事,她不能插手。
“若你下不了手,舅舅替你!”只见声音随着身影消失在邶桑的视线里,随即袍子飞扬的落在地上。
俞景林看着面前的人。
“蔺闲真人,果真忍了多年呢。”
他对邶家的恨,经此一战,全部奉还!
蔺闲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剑赫然急促的刺了过去,随即灵符波动震出巨大的法阵。
二人交缠,旁边蒋恬等迅速加入。
尤枳凝神,站在原地。
她该加入俞景林他们的,可她怎么也动不起来。
“酥酥!”
顾辞希一声将尤枳脱离出来,本能的躲开了那股不知谁攻势时打下来的剑光。
背后赫然被那道剑光划开了一个大裂口。
地分成两半。
蔺闲这么多年修为并没有退化,但俞景林人数众多,很快展现了优势。
在蔺闲快要被后面一剑刺到的时候,邶桑眼疾手快的挡了回去。
尤枳恍惚好像看见蔺闲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
他,在逼邶桑。
邶桑刚感受到的一点灵力也被打乱,随即只剩下妖力。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看向邶桑。
“好啊!你邶家不止出魔!还藏妖!”俞景林剑气逼到最盛。
所有的怒气都逼到顶峰,有人笑了。
“你们,自认为正道?”
是在嘲笑。
交锋急了,邶桑对上梁铭萧。
“邶蕴秋!你如今这番如何对得起她!”梁铭萧愁眉怒眼,瑞凤眼不笑便是凶狠的。
本能的望向下面那个方向。
晃了一个神,后背中了一剑。
俞家弟子砍了一剑,随后被邶桑抵了回去。
梁铭萧远远的,望见远处那人眸子里的担忧。
没有具体为谁担忧,但他心里清楚,不是为了他。
最初的最初,如果不是那样的开场该有多好啊。
他没有盛气凌然的对着她。
她也没有肆意的等待着另一个人,不用与他对战。
而是一片春风中遇见。
第96章
梁铭萧自嘲的笑了一下,他也只能责怪是开场遇见的太糟糕了,所以才没有日后。
可惜,没有了。
他看见那酡颜色的身影靠近,径直站在那人的身边。
杏眸里满是担忧。
“邶桑?你背上的刀伤……”
别的在作战,根本无暇顾及这伤,但伤及肋骨,露出了血肉。
纷乱,她站在了他身边。
“酥酥!”顾辞希望着尤枳,“过来!”
她咬着牙,怕尤枳一个任性,就彻底站在那一边了。
那一边,她站不得!
尤枳与顾辞希隔着几个人相望,还没反应过来被一掌推了过去,径直朝着顾辞希那边。
邶桑……
尤枳看见清冷的黑眸,带着点温柔。
他在断绝关系。
随即只留一片冰冷,隐在刀光剑影之间。
顾辞希接住尤枳,死死的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再有回去的想法。
她认识了她这么久,怎看不出她对那邶蕴秋不是一般的淡淡之交。
可如今,哪个能和邶家有关系?
谁都不能!
邶家是真的判了四宗!
被手中的力道抓得清醒了几分,尤枳也反握住顾辞希,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她还是能分得清局势的。
剑光径直对准鬼域的狼笛和柴犬,又是一场打斗。
若是说之前的是被迫于形势,那么现在所有的人、妖、鬼都是下了必死的决心的。
横死也要杀一个。
都红了眼。
尤枳被一道烈光刺了眼睛,迅速退后几步。
周围的人都望了过去,便看见徐淙倒在顾辞杨的剑下。
倒也不狼狈,反倒含着笑意。
嘴角都是他的血,还有背上、腿上。
“顾大哥!”尤枳拦住顾辞杨,挡在徐淙身前。顾辞杨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望了尤枳一眼,随后让开。
尤枳转过来,近了看,到真的狼狈了许多。
“你好像,没有遗憾。”
尤枳搞不懂徐淙了,他想杀顾辞杨,如今被顾辞杨杀了反倒是笑着的。
徐淙用手用力撑起来坐着,显得不那么狼狈。
“酥酥姑娘,我重活了三次。第一次,我替顾辞杨死了一次,第二次想阻断这场战争的发生,反倒提前了。这一次,我也没有憾。”
他注定要死在此处的。
有没有成功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反反复复发生了三次,这一世有趣的是多了一个人陪他。
多了一些变数也是好的。
他倦了。
“邶蕴秋,也会死,无论多少次。”
忽的,徐淙转了一个话题,看着不远处与别人交锋的身影。
嘴里噙着笑。
一贯温柔的笑容,像在说一件好事。
尤枳眉头一跳,对着这笑容说不来的感受。
“酥酥姑娘,下一世,再见……”
一口鲜血猛地吐出,尤枳的脸沾染了一些,最后的最后,徐淙抬起手指擦了擦,没有擦完。
人已经彻底消散了。
他那禁药药性极烈,没有留下尸体。
尤枳半蹲在原处。
突然响起一个电音,带着许久都没出现过的熟悉。
0622:恭喜宿主,异样解除,任务进度已完成一半。
尤枳没有回应。
眼中的一切都变得灰暗起来,逐渐消失了原本的颜色,变得哑然失味一般。
忽然,一个黑衣白边的身后一道凌冽的光。
映入眼帘,让她来不及多想。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抵过去了。
俞景林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归于平淡,带着厌恶的看着他刺中的人。
“是你?”
当年在旒垣,看见与邶蕴秋在一起的人。
酡颜色罗裙,和今日的人重叠。
邶桑先反应过来,眼被那血液染得腥红,眼底的嗜血越来越严重,最后消散了那最后一点清明。
尤枳想拉住邶桑,结果还没抓住,胸口的血就使劲往外冒。
艹!
疼死!
偏偏刺中的是正心脏的位置。
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她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哭,有人不断的喊她。
邶桑……
后来听到一阵剑声,小希和……邶桑。
“停……”
可能是这一声太弱了,没人听见。
又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没有听清。
但想来只有梁铭萧。
好像被他抱着舒服了一些,地板有些硬。
又一声凌怒,好像是邶桑,几人交缠在一起。
尤枳记不清了,只是忽然的一阵冥白色,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她又死了。
0622在耳边念叨着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
为什么冲过去!
为什么脑子没跟上!
只要等邶桑死后,顾辞杨把这一切都归于平静,回去之后安然盛世,替顾辞杨找一个好归宿任务便结束了!
0622在耳边不断的念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尤枳沉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本能的就冲上去了。
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徐淙说邶桑注定会死在这里,她做的都是无畏的。
骂完她,0622开始修复身体。
这边,邶桑将梁铭萧赶走,只留下他一人。
跪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不让谁靠近。
他身上萦绕着黑气,了然如烟,让靠近的人都窒息。
蔺闲愣住,看着同十三年相似的场景。
“桑儿!”
然而,并没有唤醒已经逐渐入魔的人。
有人靠近,他身上的戾气极重,再加上本身毕方之血煞气集中,阴霾掩盖了整个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