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金钏儿愕然,随即砰砰直磕头,哭喊着求情,“太太饶了我这一回罢,别撵了我出去,我打小就在府里长大,出了府去哪里还能活得下去呢?求太太饶命,我再是不敢了,太太且饶我一回罢!”
然而任凭她如何苦求,任凭她额头都磕破了,王夫人却仍不心软,只叫周瑞家的撵人。
见此情形,许是知晓无法挽回便死了心,金钏儿也就不再挣扎了,只抹着眼泪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却是任谁也万万不曾想到,转头她就跳了井。
乍然听见这个消息,王夫人非但不曾感到有什么愧疚难过的,反而还不满的怨怪,“这作死的小娼妇,要死回家去死,死在府里算什么事?这是想说叫我逼死的不成?自个儿没脸没皮勾引宝玉,我撵她出府还做错了?不过是舍不得这府里的富贵罢了!赶紧的将她的尸体送回家去,别叫宝玉瞧见了又该吓坏了。”
贾宝玉没亲眼瞧见尸体倒的确是没吓着,只是却也哭成了个泪人儿,心中既后悔又愧疚。
麝月就在旁温柔劝慰着,倒的确愈发有当初袭人的人品了。
晴雯就冷笑一声,也不知究竟是在讥讽谁呢。
姐妹几个也是万万没想到的,叫贾宝玉去找一回王夫人竟然还能意外弄出这样一桩是非来,想到活生生一条性命就这样没了,姐妹们这心里也难免怪不自在的。
尤其是迎春,找贾宝玉本就是她的提议,如今……她本就是个温柔和善的性子,如此一来一时之间仿佛有些钻了牛角尖,总忍不住想,若是她不曾叫贾宝玉去找王夫人是不是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林诗语在旁看她这样子就想翻白眼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是你叫他调戏小丫头去的?”
林黛玉也冷笑道:“你不必如此,真正害了人的都未必能有你这样自责呢,你犯得着吗?他那人……从来就不曾老实过。”
花花肠子又多,没事儿的时候嘴巴抹了蜜一般姐姐长妹妹短,口口声声怜花惜花,可真遇上点事儿了那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前头的袭人,如今的金钏儿,这两个或许自己都不是那么老实,都有些不可说的小心思,但贾宝玉不也是乐在其中?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罢了,但凡出了事儿的时候他能够像个男人一般站出来说两句软话求求情也好啊,老太太和王夫人哪个不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顶多不过嘴上教训两句,打都舍不得打他一下的,但凡他可开个金口,都不必酿成这样的悲剧了。
林黛玉还清楚的记得,才来贾府初见贾宝玉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她的心里对他是很有些好感的,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一桩桩事发生,她却再不想多看他一眼了。
恍惚间,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断了,有些怅然若失,但更多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饶是姐妹们如何安慰,迎春始终还是觉得心里头难受得很,只是如今人已经去了,再想什么也枉然,顶多不过只能给些钱财上的补偿罢了。可回到房里翻了半天,却是也没能扒拉出几个铜板来,连首饰也仿佛又少了两件。
迎春不禁抿了抿唇,却终究什么也未曾多说,只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里拿了支金簪子给了司棋,“我记得金钏儿还有个妹子在府里,你拿去给她罢。”
司棋的眉头都拧死了,“姑娘拢共也没剩几件首饰可用了……”
不等她说完,迎春就打断了,“好了,送去罢,若不做点什么我这心里便总是放不下,我也就只剩下这点东西能给了。”
这话说得叫人心酸。
谁又能够想得到,堂堂荣国府的姑娘竟是连几块碎银都拿不出呢?便是那寥寥无几的几样首饰也不过是又老分量又轻的,寒碜得很呢,连老太太和贾宝玉跟前的丫头戴的都比这好。
司棋忍不住暗骂了声“老虔婆”,便也不再劝了,拿着那支金簪子就出了门去。
探春和惜春也悄悄的送了点银子去,都是姑娘家,手里不宽裕,出手自然也不会多大方,不过是那么一份心意罢了,薛宝钗自然也不曾落下。
这一个两个都送去了安抚宽慰,林家姐妹两个若是没有一点表示仿佛也不太能说得过去,虽说跟金钏儿也没什么交情,不过也实在犯不着为这点东西落下个话柄,索性林诗语也叫人送了点东西去聊表心意,终究也是一条年轻鲜活的人命。
也不过几日的功夫,府里便再无人提及金钏儿投井一事了,哪怕就连贾宝玉,也不过就是掉了几滴眼泪感伤了那么几句,而后依旧是那个温柔多情潇洒快活的贵公子,一如当初袭人重伤被撵那般,这才过去多少时日呢?何曾又听他嘴里再提起过袭人这个名字。
不知不觉中,夏日已是悄悄来临,每每午睡时外头的蝉鸣声总是扰得人心烦意乱,偏姐妹两个都是觉浅的,如此环境下根本难以入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晌没睡着不说,还给折腾出了一身的薄汗来,林诗语烦躁之下索性起床到外头叫了人,“去将树上的蝉都抓了。”
一众丫头婆子面面相觑,这怎么能抓得完?
“抓完了重重有赏!”
众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姑娘放心,最迟到明日,保准儿叫您睡个安稳觉!”说罢便忙不迭找家伙什儿去了,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懒散?
涟漪见此情形忍不住皱紧了眉,很是不满,“这些人太过分了,本就是做奴才的分内之事,如今竟是没个赏还都不肯做了。”
林诗语心里头也烦着呢,“这府里的奴才都是习惯了的,找琏二嫂子也不管用……罢了,总归也过不了多久了。”
“姑娘,老爷来信了!”
第26章
“父亲写什么了?”林黛玉忙不迭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