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叫姐妹两个失望, 林如海信中的确有所暗示,然而还未等她们高兴一会儿呢,就看见了一则令人震惊又生恼的消息。
老太太竟向林家提亲,要为贾宝玉聘娶林黛玉!
“怎么会这样!”林黛玉顿时惊叫一声,失了平日的仪态,“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心思?他们府里不是都在传什么金玉良缘吗?如今又牵扯我作甚?外祖母怎么能这样呢?”话到最后已是带上了哭腔。
“你先别急。”林诗语忙安抚道:“咱们的父亲你还不知道吗?怎会随意就将你许了人家?你且再往下看看……”
林如海当然绝不会同意。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 更何况他家孩子还是真优秀呢?长女的婚事已是万般不情愿,奈何皇权大于天,只得捏着鼻子咬牙认了。但次女却并不相同, 完全可以由着自己做主, 自然是要万分仔细的精挑细选才是,怎么可能随意来个人提亲就点头?哪怕是岳母亲自提亲也不成!
更何况他虽未亲眼见过贾宝玉的真人, 但这些年来却也未曾少有耳闻, 譬如周岁时抓了胭脂、打小就不爱妇人独爱俏丫头、上了七八岁还整日腻在老太太怀里扭麻花儿、整日缠着丫头们吃人家嘴上的胭脂……林如海自问也不是那顽固不化的老迂腐老学究,但如此品行还是深深的挑动了他的底线。
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公子哥儿还想娶他的宝贝女儿?白日梦都不敢这样做的!
这若是换了旁人敢为这样一个混账东西求娶他的女儿,他非得翻脸不可,可提亲的是亲岳母……他到底不好直接翻脸, 但心里头那股子郁气又堵得慌, 于是思来想去,他就给回了一封信。
大致意思也就是说,想娶他的女儿倒也不难, 不求达官显贵, 不求家财万贯, 只有三个要求——其一便是才学不能比他这个做岳父的差, 其二则必须得对他的女儿一心一意,其三需得顶天立地,至少要能够护得住妻儿。
看到此处,姐妹两个面面相觑具是忍俊不禁。
“父亲愈发会损人了。”
林如海可是堂堂探花郎出生,不能比他差那意思不就是说至少要能考得上探花郎吗?谁人不知贾宝玉视四书五经如洪水猛兽?这叫他上哪儿考科举去?第二点第三点就更加损了,贾宝玉实打实就是个性情软弱四处留情的多情种。
这封回信看似客客气气的,也并未直白的拒绝,但实则却是话里话外都在讽刺贾宝玉,连带着贾母这个张嘴提亲的人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老太太看了这样的回信怕是要不痛快了吧。”嘴里如此说着,但林黛玉的小脸儿上却隐约挂着一抹窃笑,为自己有父亲保护而感到十分满足欢喜。
老太太能痛快吗?那自然是万万不能的。
这话不是明摆着看不上她的宝玉吗?
旁边的鸳鸯一瞧这脸色阴了下来就知事情大概并不顺利,便也就乖乖伺候着,并不似平日那般嬉笑多舌。
沉默了一会儿,老太太就叫人去请了王夫人来。
王夫人终于还是找到人将她那颗牙给补上了,但看着还不如不补呢,一张嘴就是金灿灿的大门牙,晃得人眼睛疼。
贾母强忍着嫌弃,说道:“女婿回信了,此事怕还有的缠磨。”
“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拒绝了?”王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怎么会拒绝宝玉?我的宝玉哪里配不上他女儿!”
等着贾母将他的要求一说,王夫人那脸色就更加的难看了,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张嘴就口不择言。
“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他当他的女儿是天仙不成?一副娇娇柔柔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瞧着便是个身子骨儿虚弱的,日后能不能生孩子都还是个问题呢!性子还那般难以相处,整日里端着一副清高相,跟她那死鬼亲娘一个德行!”
“砰!”的一声响,王夫人顿时捂着额头惨叫一声,再仔细一瞧,指缝里已然淌出了鲜血来。
只见贾母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她的鼻子怒道:“反了你了!真真是反了你了!敏儿是我的亲生女儿,玉儿是我的亲外孙女……当着我的面儿你就敢如此放肆,可曾将我放在了眼里?打量着你女儿当了娘娘你就无法无天了?如此看来……咱们贾家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我这就叫政儿送你回你们王家去!”说着便要叫丫头去喊贾政。
“老太太?”王夫人本就被那个杯子给砸懵了,紧接着老太太这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只叫她这脑子压根儿都未能反应过来,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只知道绝不能叫贾政来,若是贾政知晓她敢在老太太面前张扬跋扈口无遮拦……打她两个大嘴巴子都是轻的,怕是当真要送她回娘家了,她如何能丢的起那份脸面?
眼看着鸳鸯就要出门去了,她也再顾不得什么,慌忙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老太太息怒啊!我……我并非有意的,不过是听着妹夫嫌弃宝玉才一时气急……我哪里敢无法无天呢?娘娘虽是我的女儿,却是老太太您一手养大的,论亲近心里指定更亲近您才是,我哪里敢不将您放在眼里啊……”
“哼,你可曾知晓错了?”
“知晓了知晓了,我下回再不敢了。”
贾母这才缓和了脸色,叫了鸳鸯回来,沉声道:“看在你生了宝玉和娘娘的份儿上,我对你素来多了几分宽容,但你若是因此而蹬鼻子上脸,那可就休怪我不给你脸了,一个被休弃的母亲的确是会影响到宝玉和娘娘的名声,但……这可不是你肆意妄为的护身符,若真叫我狠了心要收拾你,我也多得是法子,你可明白了?”
老太太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冷意叫王夫人不禁心惊胆寒,多年来的畏惧让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又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呢?自是连连点头。
“好了,坐下说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