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围场!我和她相识的地方!
“今年是什么年份?”
“是康熙五十三年。王爷,您莫不是睡迷糊了?”
康熙五十三年!我初次遇见她的年份!
我真的重生了?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掀开帐篷,却见皇阿玛身边的李德全过来了,招呼我说:“四王爷,皇上让诸位阿哥和臣工都到营门外集合,下午的秋狝快开始了!”
我点点头,穿戴整齐,骑上一匹白马,来到营门口。我见到了很多人,都是前世熟悉的面孔:有皇阿玛、老三、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年羹尧、隆科多……唯独不见她,也没见到我最喜爱的弟弟老十三。
“十三弟怎么没来?”我问旁边的侍卫。
“王爷您忘了?十三爷疮症复发,下不了地,所以这次秋狝没能来。”
紧接着,皇阿玛宣布众人各自搭伙,自由狩猎,谁狩的猎物多将重重有赏。
我正愁胤祥没来,没人和我做伴时,老十四胤禵凑了上来,提出要和我一起。
自胤礽三年前再度被废,夺嫡之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表面上老八一党独大,可我和胤禵都在暗中积蓄力量。
我答应了他,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十四弟怎么不和八弟九弟他们一道,反而找上四哥了?”
胤禵爽朗一笑:“四哥这话就见外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是?你我兄弟之情,岂是八哥他们能比的?再者这次离京之前,额娘也教导我,让我和四哥多亲近亲近,以免生分了。”
我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背,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实则都暗藏了心思。我的骑射在众兄弟中不算上等,胤禵却是精通骑射,他和我一道,便更能在皇阿玛跟前出风头,而和老八他们一道,难免会被掩盖住光芒。
我和胤禵策马入了丛林,一时间也猎得了几只山鸡、野兔。忽的,一头麋鹿蹿了出来,我和胤禵对视一眼,放马追去。麋鹿可是难得的猎物,历来只有帝王能猎,有“逐鹿中原”之说。今日若谁能猎得送予皇阿玛,不仅能赢得圣心,更能让参与秋祢的王公大臣们信服。
我俩紧跟着那头鹿在丛林中左冲右突,我的白马速度快了一筹,很快接近了麋鹿。我张弓搭箭,抬手射出,不料那箭仅擦着麋鹿的身子而过,未能射中。
“四哥让开,看我的!”胤禵飞马而来,抬手就是一箭,正中鹿股。几乎与此同时,对面一支箭贯穿了鹿头,那鹿重重倒下,抽搐了两下就断了气。
胤禵正指挥下人去拾猎物,却听得对面丛林中传来一声娇叱:“把鹿留下!”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我眼前一亮。只见一女子骑着一匹枣红马,策马向我而来,她穿着一袭红衣,三千青丝束成一个高马尾,还有几绺散落于两鬓。她肌肤胜雪,柳眉入鬓,凤眼微翘,脸上的神情张扬恣意,却也不失可爱。
世兰!我几乎要叫出声了,但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待她的马到我二人跟前,她一勒马腹,那马的前蹄凌空而起,她扬鞭朝着拾鹿的下人抽了下去,下人吓得连忙躲开,她抽了个空。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我的下人?”胤禵喝道。
她不甘示弱:“哼!你管我呢?这鹿是我先射中的,你们休想抢走!”
“明明是我先射中了鹿股,你凭什么说是你先射中的?”胤禵道。
她跃下马背,翻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麋鹿,道:“你的箭入股只五分,还有半截箭羽露在外头,若没有我的箭贯穿鹿头,这鹿会这么快倒地吗?所以这鹿应该归我!”
正相持不下时,林中传来一阵马蹄声和一阵呵斥:“兰儿,不得无礼!”这次来的是个威武雄壮的男子,正是年羹尧。
“哥哥!”她唤了一声,委屈地撅起了嘴。
年羹尧翻身下马,向我二人行了个礼,又转头道:“这二位是当今皇子,雍亲王和十四贝勒,还不快拜见四爷和十四爷!”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朝我们行了个礼,年羹尧解释道:“小妹自幼娇生惯养,被惯坏了,还请四爷和十四爷不要怪罪!”
我笑道:“无妨。年小姐倒和本王见识到的其他闺阁女子不同,很是英姿飒爽呢!”
年羹尧笑道:“四爷谬赞了,小妹自小便不喜读书女红,只喜欢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我都拿她没办法!”
“哥哥你快评评理,这鹿明明是我射死的,他们却非要抢走!难道是皇子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她拉扯着年羹尧,眼睛却瞪着我和胤禵。
“胡闹!”年羹尧呵斥了一声,见妹妹一脸委屈的样子,立马哄了起来:“好妹妹,不过一头鹿而已嘛!你就让给四爷他们不行吗?”
“可是我想拿它做一张鹿皮披肩,京城哪儿都买不到。”
年羹尧道:“听话,等哥哥回了四川,给你射个十头八头的寄回来,别说一件披肩,你要拿去做鹿皮大氅、鹿皮地毯都不在话下!”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我还是想要自己射的……”
我想起了前世,也是一样的情景,我由着胤禵夺走了那头鹿,让他在皇阿玛跟前邀功,皇阿玛果然很高兴,不仅当众夸奖了他,还在不久之后让他出任大将军王。
想到这儿,我开口了:“十四弟可记得《增广贤文》里有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适才年小姐说得没错,真正射死这头鹿的是她的箭,若没有她这一箭,只怕这鹿还不会倒地。十四弟堂堂男儿,与一个女子争短长,传出去恐怕世人会说你气量狭小,于你声名有损啊!”
胤禵虽然不忿,还是听从了我的话:“四哥教训的是,那这鹿还是——”
我抬手打断了他,看向世兰,她已经在指挥下人去把鹿抬走了:“不过这头鹿暂时还不能给你。”
望着她疑惑、马上要转变为生气的神情,我笑了笑:“鹿者,帝位也,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皇阿玛一生这么多次围猎都不曾猎得超过十五头,若你们猎得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抬走,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只怕少不得对你哥哥一番弹劾。”
“那你想怎么着?”
“本王的意思是,这鹿权当是十四弟猎得的,先拿去献给皇阿玛,而后转送给你,这样十四弟得了夸奖,你得了鹿,两全其美,如何?”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人都说四王爷城府深沉,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你借花献佛,一句话就在十四爷和我这儿都得了人情,当真好谋算!”
我没想到世兰竟如此聪慧,看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傻。
我笑道:“我的鱼饵竟被你看出来了,那年小姐可还愿意上钩啊?”
她笑着睨了我一眼:“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为何不干?”
一行人一同归营时,我瞥见胤禵,他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世兰骑在马上的背影。我心里一咯噔:莫不是他也对世兰有意思?
归营后,胤禵献上了麋鹿,皇阿玛果然龙颜大悦。不料胤禵却不欲独自揽功,只道:“儿臣能猎得这鹿,全要感谢一个人,若不是她射中鹿头,这头鹿也不会成为儿臣的囊中之物。”
皇阿玛笑着问:“哦?是何人呐?”
“她是——”
胤禵正要回答,被我抢了先:“回皇阿玛,是汉军镶白旗、原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年氏。”我没有说是四川巡抚年羹尧的妹妹,而是提醒皇阿玛是年家的女儿。
果然,皇阿玛捻了捻胡须,眯起了眼睛:“汉军镶白旗是你的麾下吧?年氏一族也是雍王府的属人。”
“正是。”我恭谨地答道,余光瞥见了胤禵那愤恨的神色。
“嗯,传年家小女过来,朕瞧瞧!”
世兰被传唤至御前,见到天子也不拘谨,潇洒地行了个礼:“臣女年世兰叩见皇上!”
皇阿玛让她起身,仔细打量着她,笑道:“模样不错,身手也好,是个活泼的姑娘!”
皇阿玛看了我一眼,我的双眼全程盯着世兰,皇阿玛岂能不明白:“老四,既是你麾下的人,朕就把她指给你做侧福晋,怎么样?”
我正要谢恩,胤禵嚷了起来:“皇阿玛!我也喜欢年小姐,为什么要把她指给四哥?四哥都已经有那么多福晋、侍妾了!”
皇阿玛的脸色沉下来,我连忙开口:“儿臣也不愿横刀夺爱,和十四弟闹得不痛快,皇阿玛不妨听听年小姐自己的意愿?”
众目睽睽之下,世兰看了我和胤禵一眼,道:“臣女与四爷、十四爷只是初次见面,相识不过几个时辰,怎能这般轻易地就托付自己的终生?若是可以,请容臣女慢慢考虑,回去和父母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这番话很是大胆,多少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在场之人听得都是大惊,年羹尧在人群中更是急着想站出来替小妹求情。
见皇阿玛脸色不悦,我忙解围:“年小姐说得有理,我和十四弟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皇阿玛,不妨就依她所言,待她心中有了决断,再请皇阿玛赐婚不迟。”
“嗯,就这么办吧!”
第3章 得成比目何辞死
傍晚,我回到自己的帐篷,思考起来。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这些变故,而是我看上她之后去年府拜会了几次她的父母,就向皇阿玛请求赐婚了。想来她一开始并没有对我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后来感受到了我对她的好之后她才喜欢上我的吧。
我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我要让她喜欢上我,再迎娶她过门。
我该怎么做呢?前世的我贵为皇子,后来更是做上了皇帝,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动动嘴就能得到了,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闺中女子。因而我是一筹莫展。
“苏培盛,你说怎样才能让一个女人喜欢上男人?”我随口一问。
苏培盛一脸难堪:“王爷,这您可是为难奴才了,奴才是个太监,哪里懂得这些啊!”
“唉,算了,就当我没问。”
“不过王爷,您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去她家提亲娶回来不就得了?”
我摇摇头:“你不懂。我不想干那强取豪夺的勾当,我想让她喜欢上我之后再和她结为连理。”
苏培盛有些诧异,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我呢,又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姑娘能让高高在上的雍亲王说出这种话?
“也难怪王爷为难,您以往娶福晋、侍妾都只是一句话的事,从未主动追求过女子呢。不过奴才听说十三爷和他的嫡福晋恩爱非常,当年还是十三爷主动追求的十三福晋,想必很有经验,王爷何不向十三爷讨教讨教?”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胤祥的嫡福晋兆佳氏出身并不高,如果不是胤祥一味要娶,皇阿玛是不会允准的。前世的胤祥就和这位发妻十分恩爱,十四年间生了七个子女,一直到胤祥去世,他府上也仅有几名皇阿玛指婚的侧室。
想到这儿,我喜上眉梢:“你倒是提醒本王了!可惜现在十三弟还在京城……对了,圣驾何时回銮?”
“秋狝已到收尾阶段,应是后日回銮吧。”
见到我喜形于色的样子,苏培盛更加惊诧了,毕竟我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人称“冷面王”,如今竟然如此一反常态。
回到京城,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胤祥了。我和十三弟亲如一体,早就在各自府上立下规矩,彼此到访不用通禀。
“十三弟疮症可好些了?”我提了两包药进了胤祥的卧房,见到了半躺在床上看书的胤祥。
“四哥!”胤祥放下书笑道:“上午才听闻圣驾到京,四哥这会儿就来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特地来看你嘛!”我拆开药包,拿出几只瓷瓶道:“这是我托年羹尧从四川带回来的名贵药物,专治你的毒疮的。来,我给你敷上。”
我给胤祥涂着药,胤祥道:“是那个深受皇阿玛赏识的四川巡抚年羹尧?难为他有心了。”
我点点头:“年羹尧有勇有谋,又颇受重用,在川抚任上立了好些战功,估摸着不出几年就能做到总督了。”
“四哥有意拉拢他?”
“西北局势不稳,又没有得力大将镇守,早晚生变,到时皇阿玛多半会派出一名皇子做大将军去指挥作战,那么年羹尧就是牵制他的最好的棋子。”前世的我在此时自然还没有如此远见,可有了前世的记忆,我便可以这么说了。
胤祥惊讶于我的想法,问:“我记得年家在四哥您当年封王的时候就被划入了您旗下吧!”
“是的,只是年羹尧他的靠山是皇阿玛,对我等夺嫡,也持骑墙之势,并没有倒向我的念头。一直以来,他对我总是保持面上的礼敬,却没有作为家臣的忠心。况且他和老八、老九他们也关系匪浅……”
“那四哥要怎么拉拢他呢?”
我终于引出了真实目的:“他有个妹妹,正待字闺中,他又极其疼爱这个妹妹。”
胤祥笑道:“说了半天,四哥是看上他妹妹了啊!那直接请皇阿玛赐婚不就得了!”
“你不知道,老十四也看上了她,当场反驳了皇阿玛的赐婚,要和我争呢。所以我想只有先讨得了她的欢心,让她自己选择我了。”
“原来如此。”
这时,兆佳氏走了进来,向我行了个礼:“四哥来啦!”又奉上一盏茶。
我朝她点点头,又笑着对胤祥道:“我可听说了,你这媳妇可是当年自己追求得来的,这不就向你讨真经来了吗?十三弟快教教四哥,怎样才能让姑娘爱上自己?”
胤祥哈哈大笑:“原来四哥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拿起床头的一本《诗经》,翻到其中一篇递给了我:“四哥读一读这篇《关雎》,或许能有些启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我读了一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