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望着我,眼波流转,似有说不尽的情意。
火候差不多了,该收工了!我望了望窗外,雪已经停了,便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四爷!”画舫的掌柜上前道:“外头天寒,天色又晚,小人给您准备了上好的房间,四爷何不同夫人留宿一晚?”
我看了世兰一眼,笑道:“店家误会了,她还是闺阁小姐,尚未过门,不能平白坏了名声!”说罢便携了世兰的手往外走。
我能感受到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乘着王府的马车一路护送她至年府,临走前,我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头留下一个浅吻:“等备好了聘礼,我就去你家提亲,再请皇阿玛赐婚,如何?”
“嗯!兰儿等着您!”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我的内心激动无比,终于能迎娶佳人了!虽然我动用了一些手段让她爱上我,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手段是表达爱意的一个方式罢了,并不代表着我对她没有真心。我全程忘乎所以,以至于苏培盛掀开帷帐跟我说到王府了时,被他看到了我脸上露出的憨笑。
我随即收敛了笑容走了下来,苏培盛一阵错愕:上回看到四爷这般失态还是在迎娶元福晋乌拉那拉氏柔则的时候,该是十年前了吧!
第二天,我就向皇阿玛请旨赐婚,没过多久,我备好了三书六礼,就前往年府提亲了。世兰的父亲年遐龄、母亲以及长兄年希尧都是受宠若惊,毕竟迎娶一个侧福晋不需要这样的礼仪。但我愿意这么做,我爱她,就要给她最好的。
年遐龄和世兰都给年羹尧写了封家书寄去四川,年羹尧得知此事,一时不知是喜是忧。他本不欲这么快就卷入夺嫡之争,可现在妹妹要嫁给雍亲王了,他此后就得跟雍王爷绑在一起了。人都说这位四王爷心机深沉,冷面无情,他真怕妹妹嫁过去吃苦。但妹妹给自己的家书中通篇都是四爷对她的好,他也就释怀了,自己就这么一个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妹妹喜欢就好。
大婚那天,十里红妆,在一片鞭炮礼乐声中,我等来了八抬大轿。
“新郎踢轿!”喜娘叫道。
我穿着她送我的狐皮靴,抬脚轻轻碰了碰花轿,便听得周围人一阵起哄:“四爷真是温柔啊!连花轿都不敢踢重了!”
她从轿中被搀扶下来,蒙着红盖头,我含笑着执起她的手进了门,跨过火盆,进得大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上首赫然坐着皇阿玛和额娘,我特地请来的。我请额娘时,她说不过是个侧室,何必如此重礼。我说她在我心里是我的妻子,是我今后唯一的挚爱。我看到额娘的嘴角撇了一下,想必是想到了自己侄女宜修今后的处境。她本不想来的,但皇阿玛也来了,她不来就是不给皇阿玛面子了。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她被搀着先进了洞房,里面还有我为她准备的另一份惊喜。而我则留下来陪着宾客喝酒。
“四哥!这么好的日子,怎么不请我来?”胤禵从外面闯了进来。
我一惊:他怎么来了!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他见到我紧张的神情,哈哈大笑起来:“瞧你那紧张的样子!放心吧四哥,我已经放下了!看到你对年小姐那样上心,我也安心了!四哥,你今后可能做到不辜负她?若是能,就饮了弟弟这一杯酒!”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胤禵也笑着饮干:“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你今后负了她,我这做弟弟的必不会放过你,我定然还要同你争上一争!”
“老十四!怎么说话呢!你四哥大喜的日子,当着你皇阿玛的面,你也胡来?”额娘忙呵斥起来。
我哈哈一笑:“十四弟也不失真性情嘛!好,为兄答应你,此生绝不负她!十四弟可以死心了!”
我俩开怀而笑,这一刻的兄友弟恭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肺腑。
府中宾客频频劝酒,我假意喝醉才逃脱,去洞房前用香熏了一下,去了些酒气,方才踏入洞房。
洞房被我精心布置了一番,用椒泥涂墙,床上撒了花生、红枣、坚果,铺以大红锦被——这就是传说中的椒房之宠,此前仅仅在我和柔则大婚时有过一次。前世我赐给了三个人——柔则、世兰和甄嬛,但如今想来,世兰将是最后一个,此后不会再有别人了。
“福晋,是椒房!椒房之宠啊!王爷对您可真好!”说话者是从小就跟着世兰的丫鬟颂芝。
“真的?”她掀开了红盖头,正对上我笑意盈盈的脸,她娇羞一笑:“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过世兰啊,这红盖头得由本王来掀才是啊,你怎么自个儿掀了?”
“那世兰蒙上,王爷再掀一回不就是了?”
我掀开盖头,望着眼前的美人,抱着她吻了下去。
“王爷,合卺酒还没喝呢!”
“呆会儿再喝!”
“蜡烛,蜡烛还没吹!”
“不吹了,让本王好好瞧瞧你!”
第5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我沉沉睡去,睡梦中,我看见一名女子倚着门框,望着天边的月色出神。
醒来时,已是傍晚,日渐西沉,一轮新月挂上枝头。我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原来我是看着看着书睡着了。诶?不对啊,我此刻不应该在洞房里吗?
正惊疑间,苏培盛进来了:“王爷,福晋请您去用晚膳呢?您看?”
我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正好肚子饿了,走吧!”
我来到宜修房里,她见到我,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向我行礼过后就坐了下来。
桌上的菜品很丰富,特别是一道鸭子汤,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
注意到了我盯着那道鸭子汤,宜修给我盛了一碗,道:“这道老鸭汤最是滋补,王爷快尝尝。”
我一口气喝完,只觉腹中升腾上来一股暖意,驱散了冬日的寒冷,不由感叹了一句:“福晋的手艺又精进了!”
“王爷喜欢就好。不瞒王爷,这道鸭子汤妾身熬了一个时辰呢。”
我瞥了她一眼:“如今你贵为嫡福晋,后厨的事就让下人去做吧,省得辛苦!”
“妾身虽为福晋,也是王爷的妻子,身为人妻,侍奉夫君,怎么会觉得累呢?”
见她提到“妻子”二字,我不置可否,又喝了一碗汤,感叹一句:“这汤炖得入味儿!”当即把碗递给剪秋,吩咐她再盛一碗。
宜修却拦住了她:“王爷,老祖宗的规矩,食不过三,这道鸭子汤虽好,可已经是第三碗了。若再动筷,恐怕这菜十天半个月也上不了桌了。”
我皱了皱眉:“食不过三,是皇帝才要守的规矩,本王如今只是个王爷,为何要顾这些条条框框?”
“老祖宗的规矩,并非只规定帝王才要遵守,规矩不只是做给人看的,而是立身处世之本。皇阿玛一向倚重王爷的稳重知礼,王爷更加要谨言慎行,做好这个表率了。”宜修和前世一样,总爱说些我不喜欢听的大道理,但就是让我无错可挑。
我勉强说了一句:“幸亏你提醒。”收回了碗,又吃了几口菜。
她给我夹了一块茄子:“王爷喜欢这道菜,再尝些吧!”
我瞥了她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她一怔,见我拿起毛巾擦嘴,忙又道:“今日新沏的茶极好,王爷尝尝?”
我甩下一句:“不了,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走了。”说罢起身离去。
回书房的路上,苏培盛问:“王爷,您今儿要去哪儿歇息啊?”
我怀揣着一肚子疑惑,为什么昨晚还在洞房,今儿醒来却是傍晚,在书房里了,难道我睡了一天?我望了望天边的一弯月牙,更加疑虑,我记得昨日洞房的时候见到的还是一轮圆月,这会儿又变成新月了?
“苏培盛,今儿是几月初几?”我问。
“回王爷,是二月初二。”
我更加疑惑了,我迎娶世兰过门那天都三月了,怎么现在又成二月了?
于是,回到书房,我以没吃饱为由让苏培盛去厨房拿些点心,将他支走。
“系统,系统!”我轻喊了两声,闭上眼睛,头脑中出现了黑衣人的身影。
“现在是哪一年?”我问道。
“康熙五十五年。”
我震惊不已:“为什么我昨天才刚迎娶她进门,那会儿还是康熙五十四年年初,怎么今天一醒来就过了一年了?”
“你的第一次重生已经结束了,这是你的第二次重生了,每次重生都不是连续的。”黑衣人的话冰冷而没有任何感情:“需要帮你回忆一下这次重生之前的事吗?”
“需要。”
“七天前,你和她吵了一场架,你一气之下冷落了她好几天,而且每天都歇在了别的侍妾那儿。”
“我知道了。”我睁开了眼睛,黑衣人也消失在了我的脑海中。
这时,苏培盛回来了:“王爷,点心拿来了。”
我瞥了一眼,看到了一碟蟹粉酥,道了一句:“这蟹粉酥她爱吃。”
苏培盛立刻说道:“那王爷您今晚可要去年福晋那儿?”
我点点头:“把这碟点心也带去吧!”
我来到了她的院落,远远地就看见她穿着一件紫色睡衣,倚着门框,呆呆地望着天边的一弯新月出神,那神情落寞而孤寂。
我心中一疼,立马就要走上去,却见颂芝走向了她,正和她说些什么。我止住了跟随的侍从,借着一棵桂花树做遮掩,偷偷听了起来。
“福晋,王爷今晚去嫡福晋那儿了,而且这么晚了,怕是不会来了。”
她靠在门框上不说话。颂芝接着道:“外头天凉,您还是早些歇下吧。”
她缓缓开口:“王爷已经七天没来了,怕是把我给忘了吧!”
颂芝忙安慰道:“怎么会呢?王爷只是和您置气呢,自您入府以来,王爷十天有九天都是陪着您的,这几天去别的侍妾那儿不都是和您怄气的表现吗?福晋,您已经连续等了七个晚上了,您看您呐,眼睛都熬红了,还是快去歇息吧!”
“王爷不来,我睡不着。”
前世的我从不知道她竟然这般痴情,会每夜等着我的到来。听到这儿,我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走上前。
“王爷!”见到我,她欣喜若狂。
我关上房门,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脸贴着她的秀发,道:“我好想你。”
她脸一红,却挣脱了我的怀抱,假意气恼:“一边口口声声说想我,一边冷落我这么久!”
我抚摸着她的脸颊:“我错了。不过七天也不算很久吧!”
她将脸贴在我的胸膛,抱住我的腰身,喃喃道:“对您来说是七天,对我来说就像七年一样漫长。”
我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流,本来我还想着跟她说,王府里的福晋、格格、侍妾有七八个呢,我总不能为了她冷落了其他所有人吧!但现在我却没有说出口,那么多女人,有几个是我真心想娶的呢?不过都是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进门,作为政治联姻的纽带罢了!我和她们之间都是不得已的逢场作戏,我所喜爱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我吻了吻她的嘴唇:“兰儿原谅我好吗?下次不会了。”
从那天以后,我每次去别人那儿,或者自个儿歇着,都会让苏培盛给她送去一件信物,让她不用等了。有时候是我做的一枚同心结;有时候是我抄录的一句诗;有时候是我的一件贴身物品,先寄放在她那儿,和她约定明晚来取。
或许是连续几天熬夜,又站在风口等得太久了,她染上了风寒,我便请了太医章弥来给她诊脉。
“四爷放心,侧福晋只是偶染小恙,只需服几剂药,多歇息几天就能痊愈了。”
我点头,跟着他去抓药,走到门口,又想到了些什么,问道:“章太医刚才诊脉可发现有什么异样?为何侧福晋嫁入王府快一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前世的她是嫁进来两年之后才怀上的,但是那两年里她一直都是专房之宠,我越想越不正常。
章弥一愣,凑近低声道:“王爷,臣适才发现侧福晋体内淤积了大量寒凉之物,只恐宫体已经受损啊!”
“什么!”我震惊了,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我想到她平日里爱吃的螃蟹、鱼、菜心,都是性凉的食物,莫不是吃了太多才会这样?
“那要如何才能恢复?”我问道。
“首先要少吃寒凉的食物,多吃些性热的食物。”他又开了一副药方,道:“这是臣开的温热的坐胎药,以侧福晋的身体,连续服用三个月,便可驱散体内的寒气,固本培元。”
送走章弥后,我找来颂芝,问起此事,颂芝忙跪下道:“都是奴婢疏于照顾,王爷恕罪!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近日才发现的,后厨做的食物大多都是性凉的,而且都是迎合了侧福晋的喜好来的。还有……后厨常做一道柿饼,侧福晋尝了一次后就喜欢上了,最近常吃。奴婢想,这柿饼是最寒凉的东西,也觉得不妥,劝侧福晋少吃来着,可是后厨每隔几天就做,每次侧福晋快要戒了的时候,看到柿饼,又忍不住吃了。”
我的心一沉,忽然想到,自柔则去世,到现在七八年了,府中除了李氏生下个弘时,我偶然临幸后就抛在圆明园的李金桂生下个弘历之外,再没有人怀上孩子,想必都是吃了厨房做的寒凉食物的缘故。若说这不是人为,很难让人信服。
我来到后厨,问起了主管的嬷嬷:“厨房每日的菜品都是谁定的?”
“回王爷,都是按照王爷和各房主子们的喜好定的。”她递上一张菜单,每天做什么菜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菜单上了。上面的食物荤素搭配,有性寒的也有性热的,并无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