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的手中还举着那点心盒子,讪讪的也不知道该举着还是该放下。面上的笑容都有些凝固了。
陆平整好了衣衫,陆三早已拿了件黑色绣金厚呢子大氅过来,替他仔细围好。
陆平便顾自往门外走去。行了一半,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冲着阿罗问道:“阿罗还有什么事吗?”
阿罗愣了愣,连忙摇摇头,咧出一个笑脸道:“平哥哥有事,便去忙吧!我……我替你把点心收起来,等回头再吃。”
陆平不动,依旧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
阿罗立刻便懂了陆平的意思,脑子里嗡嗡地有些发懵。她强装镇定地将点心盒子收好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到门口,冲着陆平笑着福了福身子,道:“如此,阿罗便先回去了。”
与陆平道了别,阿罗便加快步子行出了小院。此时,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潸然而下……
泪水模糊了眼睛。委屈,伤心,间或有些别的东西掺杂在一起,叫她感到难受。
她百般努力地想要讨好挽回这个男人,可是换来的却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冷眼。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么好呢?
她刚满六岁的时候,便被皇上许给了陆平。那时候,他们跪在皇帝伯伯的大殿之下,听了中官抑扬顿挫的宣旨。
宣旨完毕,小陆平毕恭毕敬地高高端起双手,有木有样的将旨接下谢恩。然后,他转身对小阿罗说:“等你长大了,你便要和我成亲了,你高兴吗?”
小阿罗点了点头:“高兴。”
小陆平认认真真地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会等你长大,娶你做我的新娘子。”
她还记得小时候,他们总是一起玩耍:陆平和赵镇会带着她,去很多地方“闯荡”,犯了很多错,可是挨罚的时候陆平总是会揽下阿罗所有的错,把她好好的护在身后。他说她是他未来的新娘子,他要保护她的。
可是,他们现在,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仿佛她每一次努力挽回,却都在将他推得更远……
难道是,她用错了力?
那么,她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阿罗镇定了神色,拿绢子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先回去补一补妆,她的妆一定哭花了。
“沈月尘。”阿罗口中喃喃着这个名字,想道:这个人一定是个关键人物,就算不是,他一定也知道些什么。她一定要去从他身上寻出个蛛丝马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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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沈月尘午休醒来,便收到了一封请柬,请柬上的大致内容是想邀请他夜晚一同游湖。落款上写的是“烟雨主人”。
“烟雨主人?是谁?”童子问道。
沈月尘笑了笑,却并不说话。
夜幕低垂,秦淮河边已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白衣翩翩的沈月尘,纸扇轻摇,走到了河边一艘精致的小舟前。小舟的桅杆上,悬着一盏绘了浮云的灯笼。
一个侍童在岸上冲着沈月尘恭敬道:“我家主人已经在舟中等您了。”
沈月尘点点头,低头进了小舱。
小舱中,摆着一张已经布了酒菜的方桌,桌子的对面,赫然坐着一个烟青色衣袍的书生。听见沈月尘下舱来,“他”抬起了娇俏玲珑的一张脸,摇晃的烛辉中,“他”的眼睛格外明亮,明艳赛过天上繁星。
沈月尘笑了,冲着那“烟雨主人”行礼道:“小生见过郡主千岁。”
那“烟雨主人”正是阿罗。她见沈月尘轻易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心里颇有些吃惊,道:“沈公子如何知是我?”
沈月尘笑道:“烟色如罗,云中生雨,会突然来邀我相见的烟雨主人,除了郡主您,又会是谁呢?”
此时舱外撑舟的翁叟正用力地撑了一下小舟,于是小舟便在月光里轻轻向着江心荡去。
阿罗抚掌笑道:“沈公子才思敏捷,果然名不虚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沈月尘笑着眯了眯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道:“不敢当。只是平兄的心意,郡主还是该去问平兄自己的。月尘毕竟只是旁观之人。”
此时阿罗正在伸手为沈月尘倒下了一杯琼浆,听沈月尘这么说,便歪一歪头,望向舱外道:“今日相邀,阿罗只是想见见平哥哥的挚友,聊上一聊。毕竟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将来,你我也总是要见的。”说罢,将酒杯敬到沈月尘面前。
阿罗的这句“未过门的妻子”,说得很是云淡风轻,可是听在沈月尘的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深意。
他望着阿罗敬到面前的酒杯,微微一笑,接过来仰头饮下,道:“如此,待郡主与平兄大婚之日,月尘可是定要来京城,向郡主讨要一杯喜酒吃的啊!”
阿罗深意满满地望着沈月尘,笑道:“那是自然,沈公子必是我与平哥哥喜宴之上的座上宾!”
沈月尘举杯的手停了停,道:“那月尘,便等着郡主与平兄的好消息啦!”
阿罗浅笑,道:“沈公子与平哥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