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车厢里找出一盏蒙了纸的素净灯笼,掏出火折子点亮,递到阿罗手中:“自己路上小心些,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
此时天色已晚,夫子巷里黑越越的,唯有远处府门口的大红灯笼才能让人隐约看见归路。
阿罗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接过灯笼,往巷子里走去。那灯笼的火光摇摇曳曳,照亮着她回去的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有人在背后看着她的关系,一向怕黑的阿罗竟走得格外安心。
走不多时,就看见好些个家丁打着灯笼走近前来,其中有个穿着书僮打扮的小丫头一见着阿罗便赶紧迎了上来。那便是阿罗的贴身侍女,萤儿了。
萤儿一见着自家郡主回来,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絮絮地和她说话:“郡主你可算是回来了!萤儿真怕再也见不到你啊!郡主你冷吗?你饿不饿?你渴不渴?……”
阿罗在萤儿的絮絮的陪伴中走到府门口,临进门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头再去看那巷口,那里空荡荡的,早没有马车的影子了。
“郡主?郡主?”身边是萤儿的呼唤。
“嗯?”阿罗回过头,应道。
“郡主你在看什么呢?”萤儿顺着阿罗的视线,也往巷口张望。
“没,没什么,快回去吧!”阿罗摇摇头,便往府里头走去。
“嗯!”萤儿高兴地点点头,扶着阿罗一同往门内走去。
这儿本是朝廷给江宁府准备的一处官舍,不过因着之前有官员告老还乡,新的官员还没有上任,所以便暂时闲置了下来。这次赵镇和陆平奉命前来巡查,便被安排住在了这里。
这里诚然不似王府宽敞,却胜在“五脏俱全”,布置得也颇为幽雅整洁,住起来倒也舒适。
阿罗还没进门,那边就早有人前去回了话,说郡主回来了。
不多时,就有一个头戴珠冠,身着宝蓝色团蟒衣袍,朗目疏眉、身量伟岸的年轻男子匆匆忙忙迎了出来。那便是阿罗的胞兄,齐王家的小王爷赵镇了。
阿罗一见着他,便蹙了蹙眉头,一副不想理睬他的样子。
“哎呦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一晚上跑哪儿去了!”赵镇疾走到阿罗面前,半是焦急半是抱怨,“陆平听说你去了御章台,急得跟什么似的。这不,这会估计还在那边寻你呢!”
阿罗假装没有听见,越过他身畔,梗着脖子自顾自往里走去。
赵镇在后面追赶抱怨:“你可知道你这么晚回来,我们有多着急吗!父王母后出去游历之前把你交给了我,你要是有点什么,且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交代了,我自己也会担心得发疯啊!”
阿罗停下脚步,平一平呼吸,冲着赵镇怒笑道:“你现在知道着急了?你和平哥哥背着我偷偷摸摸逛青楼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会着急呢!现在却又来装什么一母同胞的好兄长!”
赵镇闻言,顿时一愣。继而赶紧解释道:“我们其实根本没去青楼,只是约了几个地方上的乡绅公子一起出去喝酒了。我们想着如果说是去青楼的话,你也许就不会跟来了,哪里想得到……”
赵镇后面的话根本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因为他看见他的妹妹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哪里想得到我会因为听说你们去了青楼反而更着急,扮了男装跑去找你们,是吗?”阿罗瞪起眼睛冲着那小王爷嚷道,“赵镇!你平素爱怎么闹腾我都不管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带坏平哥哥?他可是我的未来夫君啊!”
“什么?我带坏他?”赵镇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连连摆手道,“真是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带坏他!”
“平哥哥素来最是纯真善良,若不是你带坏他,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不管,你带坏他便是有心毁我幸福。你且等着,这次回去我非和父王告状不可!”阿罗嘟起嘴巴,再不管赵镇在身后如何哀声哀气地苦苦告饶,梗着脖子就要回房。
赵镇心知妹妹这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赶紧告饶道:“好妹妹,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正在这时,就听见下人来报,说世子回来了。阿罗赵镇两人便齐齐回头去看。
只见入门的影壁后头转过来一个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月白色金丝滚边箭袖衣袍的少年郎。那少年生得玉面明眸,风采俊雅,体格纤长,身量和赵镇相差无几。
那便是镇守梨州的安西王家在京城长大的世子陆平了。
阿罗一见着他,立刻眼放金光,半是欣喜半是兴奋,嘴里柔声叫着“平哥哥”,双脚已不由自主地带着她迎了上去,小猫似的冲着陆平撒娇。全然不似方才冲着赵小王爷那般坏脾气。
陆平见着阿罗,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嘴上却是抱怨道:“你可真有本事,青楼你都敢去了!我方才跑去那儿问,人家说的确是有个年轻公子来闹过一阵,还把人家的场子搞得一团糟,最后好不容易才把人送走的。人家还说你当时一直大声嚷嚷着陆平的名字。我说姑奶奶,你这是打算让我今后都成为青楼那种地方的谈资吗?”
阿罗闻言,一脸委屈道:“是,是大哥!是大哥说你们去了青楼的!我担心你,所以才去找你们的。我哪里晓得,根本是他在骗我。”
她说的话越来越没有底气,所以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就是几不可闻了。
“那你怎么去了不直接喊你大哥的名字?!”陆平不满道。
阿罗一脸认真地辩解道:“人家心里担心的不是你嘛……”
哥哥有没有去我才不想管呢,我只在乎你有没有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陆平一听这话,脸色倏的变了变,生硬道:“我的事情你以后也少管。且不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亲,就算将来有一天真的成亲了,出嫁从夫,我的事也不是你该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