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则笑笑,“柿子熟透了,总不能让殿下沾了一手汁水后,再去碰冰冷的河水。”
话说得好听,却没有被姜应檀轻易放过。她小小咬了一口送到嘴边的柿子,待咽下去之后,才似笑非笑问:“那怎么一开始没有这么贴心?若是我真沾了一手柿子汁水,你又要如何?”
傅则拧眉想了片刻,“如此想来,只有我先将那冷水捂热乎,才能拿来帮夫人净手了。”
被这么胡乱一搅弄,姜应檀心中怒意消去许多,轻轻瞪了傅则一眼,上挑的眼角藏着满满笑意,“满口胡言。”
“分明是一腔真心。”傅则轻车熟路地回应。
这些按照他原本磨炼出来的沉稳性子,必然说不出口的话,现下也能信手拈来,以一种十分坦荡又自然的姿态,拿捏着最适合的语气说出。
若是被守在临城的周一诺瞧见,怕是会被吓得茶水都喷出来。
两人各自用了柿子,继续沿着活水往外走。
山路不易行走,许多时候都需要傅则拉上一把,或者时不时扶着,才能让姜应檀安然走过。期间,傅则一直不曾听到姜应檀喊过一声累。然而就是因为她这样的反应,才惹得傅则心中生疑,暗中留意对方走路时的样子。
按照常理,娇养出来的顺安长公主到哪里都不烦心,且就看两月前她从京中到临城,遥远路途是坐着宽大舒适的马车来的,说是把整个屋子装进去都不为过,寻常人哪有这么排场。而现下,她脚下穿得是寻常绣鞋,本就不利于野外行走,换做寻常姑娘家,定然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喊累,再多走一会儿,脚下还会磨出水泡。
可细观姜应檀,一路上气定神闲地打量四周,脚下步伐不停,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然而傅则暗中观察后,敏锐看见她每走一会儿,脚下都会僵硬地顿上一瞬,每当此时,面上神色亦会随之而变,死死咬着后槽牙,仿佛在忍着痛意。
一旦注意到异样,傅则根本就忍不住,快走两三步,到前方半蹲下。
姜应檀讶异道:“怎么了?”
傅则叹了口气,“上来,我背你。”
闻言,姜应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好端端要你背什么,有这个力气,你不如快些找到出路,或是出了这山,或是找到鹰卫汇合都行……”
话音未落,就听见傅则沉声重复,“我背你。”
这幅神情语态,和那天生了闷气后,他自顾自抱着被褥去耳房睡,堪称一模一样。
姜应檀哪里还不晓得对方瞧出自己的不适,可是她早习惯了不将自己的弱点抖落在人前,下意识有些抗拒。
即使没得到回应,但是傅则耐心仍旧很好,仿佛没瞧见姜应檀的抗拒,语气很是坚定,“夫人放心,虽然是第一次背人,但我一定会走得很稳。”
姜应檀眼中闪过许多复杂情绪,似乎在与她自己抗争着什么,一时间僵在那里。
真的要对傅则示弱吗?
她心如明镜,对于其自身而言,傅则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先前愿意接受这个人,也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像是把喜欢的人圈在自己身边不让走了,多少是强势地立于不败之地。可如果真的承认走不动,哪怕只是被他背着这一个动作,也代表了自身心态的转变。
这是不一样的。
半晌,她看着前面坚实可靠的后背,终是放轻了声音,“会摔吗?”
傅则笑了,“倘若真摔下来,也得是我垫在下面。”
就如同真遇到什么危险,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安然护着姜应檀,绝不让人越过自己伤了她。
紧接着,他听到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自己后背渐渐覆上来女子温热躯体,耳边拂过轻微呼吸。
“我不许你摔下来,走稳一点。”姜应檀淡声道。
傅则耳根有些红,镇定自若道:“好。”
接下来的路程,都是傅则背着姜应檀走过,每一步都像他答应的那样,走得非常稳,不会让姜应檀感觉颠人。
趴在傅则背上,姜应檀无聊地拨弄对方头发,拈起几根来搓成一小股,然后肆无忌惮地摆弄成各种样式。无意之中,她看见了傅则红到滴血的耳廓,心中蓦然生出些笑意。
什么呀,到底还是个不近女色的少年郎,根本经不住撩拨。
姜应檀索性撇开碎发,舒坦地趴在傅则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又将自己的头与他靠在一处。
她憋着笑,故意冲着对方耳朵,小声道:“瞧,是谁家的郎君,耳朵红成这样……”
傅则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手上还是很稳,没让姜应檀感受到半点不适。
大将军轻咳一声,无奈唤了一声:“殿下。”
这下惹得姜应檀“不满”了,弹了一下对方红通通的耳朵,“喊什么殿下,生疏。”
迫于长公主“淫.威”,傅则只好改口,仍是无奈,“夫人。”
“这才对了,”姜应檀哼笑着,存了满满坏心思逗人,“你怎么今日都不来冒犯我?”
“什……什么冒犯,”傅则回想起记忆力少年郎的偷吻,一开始结巴了,之后才维持住稳重,“夫人,昨日先遇见刺杀,又遇见地龙翻身,好歹先出去了再谈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