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个人却又恼又怒,也不知是不是口不择言,称自己确实是如她当初所想,是自松州战场而来。
可薛陵婼起初是不信的,虽然他说得轻松,可她却知道,逃兵是大罪,是要掉脑袋的,哪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可后来她却半信半疑了,他这人向来随性,平日里最是受不了拘束,做出这种事情,到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人消失后,她也曾猜测他是不是回了松州,只是,此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她实在是不敢妄言。
信是她的兄长薛陵澈送来的,想起许久未见的阿兄,薛陵婼又是一阵脑壳痛,不过是替自家阿娘脑壳痛,眼下家里有自己这个大龄未婚少女就已经让阿娘头疼了,阿兄这一回来,家里又多了个大龄未婚男青年。
薛陵澈长妹妹四岁,按说是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事实上并没错,他早就定了彭州清贵邱家的女郎,本来定的今年成亲,家中就出了事,可惜世事难料,是以邱家便退了亲事。
历经家变,未婚妻又没了,薛陵澈大彻大悟,和父母商量之后,弃了已经考下的秀才功名,毅然决定投笔从戎。
薛陵婼知道兄长是被刺激到了,眼下家中失势,立战功是让家族恢复元气最好的办法,毕竟武将升迁得快。
薛陵澈在信中简单陈述了一下战事,并着重说了自己没有受伤,然后又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可能是前段时间太过倒霉,阿兄时来运转,在军中偶然结识了被派遣至此七皇子,并得到了他的赏识,然后被编进了他的亲兵里面,在夜袭吐蕃大营的时候,立了一点小功,回来可能会升官。
眼下战事以歇,就等着大鄌和吐蕃谈判好,军队便能归朝。
于是乎,喜不自禁的薛娘子彻底放弃了自己对那个七皇子的偏见,能够慧眼识才的人,肯定坏也坏不到哪去,最主要的是,他识的这个良才,是自己亲哥,这才是重点。
得到消息后,薛陵婼在第一时间就把消息传给了徐大舅和老夫人老侯爷,老太太听了高兴得紧,直说自己还没见过这个大外孙,等他回了京城,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出息的外孙子。
继阿娘的大手笔之后,借着兄长的光,薛陵婼于府中再次风头大声风头大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
第24章 相亲
前方大捷已传,天气也越来越热,转眼便快到了夏天。
最高兴的莫过大明宫里的圣人,大鄌与吐蕃其实经常打仗,两方差不多一直势均力敌,自本朝开国以来,也不是没有打过胜仗,不过这次可不像以往一样,大鄌还是第一次胜的这么的扬眉吐气。
吐蕃二王子脱穆尔是吐蕃赤延赞普的大妃所出,这位大妃母家在吐蕃颇有权势,给赤延赞普施压,赤延赞普迫于压力用了五千匹产自大宛的汗血宝马赎回了二王子脱穆尔。
众所周知,大宛的汗血宝马是世间最好的马,有了这些马,大鄌可以练一支实力强劲的骑兵。
此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为之沸腾,立了最大功劳的七皇子的粉丝已经不局限于闺阁女子,一时之间,他成了京城中人的全民偶像。
无数才子为他写出称颂的诗,一些目光敏锐的书肆中甚至卖起了以他为原型的话本子,酒楼中的说书人也说起了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就连薛陵婼……也被徐文雁和崔梦两个表妹拉着去听了好几次。
在全民欢庆的同时,小人物薛陵婼也有着自己的烦恼,果然,无论何时她都逃不过催婚的热潮,薛陵婼陷入痛苦当中。
自从徐文雅出嫁后,一腔母爱无处发泄的孟氏就将全部热情和精力都投入到给薛陵婼找金龟婿的事业中去,短短几日,薛陵婼就因各种理由相看的了数位年轻有为的公子,而且还偶遇了他们的母亲。
这日,薛陵婼的闺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薛陵婼掰了茶饼,亲自煮了茶,看着对面小娘子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问:“六娘是稀客,来找我可是有事?”
徐文姗轻咬着下唇,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微微带着红晕。
薛陵婼手上动作不停歇,面上依旧一脸笑意,猜测道:“六娘方才是见了大舅母?”
对方忙不迭地点点头,问道:“表姐怎么知道的?”
得了,下面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了,薛陵婼替自己叹了口气,许是女人年纪一旦大了,便总爱生出做媒人的兴趣,大舅母近来便是如此。
每回相亲时,一般是素来爱缠着她的徐文雁在一旁作陪,最近由于工作量加大,徐文雁已是精疲力竭,急需休养,便向表姐告了假,薛陵婼到没有在意,反正每次相亲,她都权当应付,有没有相熟之人作陪都无所谓。
孟氏却认为不妥,她眼中外甥女是个温柔的性子,没有人作陪,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这不,又请了三房的侄女作陪。
说起来三房,便不得不提一下徐三舅:
薛陵婼一直以为徐三舅在府中是一个边缘化人物,作为庶出,他自幼生母早逝,被养在老夫人房中,虽没有两个哥哥优秀,但也没有被养歪,在后来听到三舅的故事后,她才真正认识到人不可貌相,他和阿娘徐氏年龄相近,从小一起蹦蹦跳跳地长大。
相对于三位兄长之中,他和徐氏的感情最好,故事经历居然也出奇的相似。
三舅少时有一白月光,可惜老侯爷老夫人嫌弃白月光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另为她选了一门亲事,于是从小听话的乖乖孩子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反叛,二老见此,也就释然了,只是为幼子娶个媳妇,又不是为长子娶宗妇,儿子喜欢就喜欢吧。
由此,自家三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徐氏的人生偶像,知道后来她遇上了新科探花郎薛策,像是骑着白马而来的王子,一见倾心,也开始了自己为爱反对封建势力的征程。
薛陵婼:历史果然是惊人的相似。
据说,在当年阿娘制造的那场闹剧中,徐三舅是唯一支持妹妹自由恋爱的人,并极为热心的为妹妹和妹夫策划了一场伟大的私奔活动,可惜,这份计划还没有成型就已经胎死腹中(做妹妹和妹夫的信使被老爹发现了,最终以被老爹暴打一顿,关进祠堂告终)。
想到现在儒雅温和的三舅,她还真是看不出来还有这么热血的一面。
可惜这么热心可爱的三舅命不太好,在于白月光成亲后,就一边带着妻子游山玩水,一边为妻子求医,可惜三舅母运气不太好,成亲没几年,只留下个儿子就去了,从此他只安心在家做个富贵闲人,做点小生意,养养儿子。
过了几年后,老侯爷老夫人便坐不住了,又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开始还不同意,后来又看到老父老母年龄都这么大了,还在为自己操心,徐三舅已经没有年少时的意气风发,遂就同意了,娶了现任的妻子洪氏,成婚后,又生了一儿一女。
以上这些八卦,由徐二舅徐永谦同志倾情讲述。
薛陵婼来到徐府后,最熟悉的舅舅是三舅舅徐永训,关系最好的表哥也是三房的三表哥徐文佑。
徐永训不在朝为官,比其他两个忙人舅舅,他会时常在府外带些有趣的小玩意给外甥女,他和妹妹徐氏年龄相差不大,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关系最为要好,如今看到薛陵婼便总会想起年幼时的三妹。
徐文佑是三舅舅早逝的白月光原配所出,虽才华横溢,却因身体不好,只能呆在府中,不能一展宏图,薛陵婼与这个表哥一见如故,有很多不能和徐文雅讲的体己话都会和他说。
徐文姗的母亲便是徐三舅的的继室洪氏,她出身不如上面两个给嫂嫂,只是一个穷翰林家的女儿。
徐三舅和她成亲生了一儿一女,便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不理家事,一心扑在了他那体弱多病的大儿子身上,余下时间一半用来做自己的生意,一半用来缅怀原配。
洪氏性格胆小懦弱,得了儿子后便只顾养儿子,在府中更像个隐形人一般,深出简入,剩下个徐文珊,在母亲心中不如弟弟,在父亲眼里不如哥哥,爹不理,娘不爱,自个长成了一副冷淡不爱说话的性子。
虽然这个表妹冷淡不爱说话,可薛陵婼知道,这是因为她太缺爱的原因,冷淡是她身上的保护膜,三舅舅对自己很好,她投桃报李,对这个六表妹关爱有加。
表姐对自己很是关心,徐文姗自然能感觉出来,所以大伯母让自己明日陪同表姐相看人家,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看着气定神闲的表姐,她便想要告诉表姐自己的来意,可是她又有些羞于启齿:
“大伯母让六娘明日陪同表姐……”
薛陵婼笑吟吟地看着害羞的表妹,截住她的话:“伯母的来意我都知道,六娘先尝尝我煮的茶。”
徐文姗从善如流的接过茶水,轻砸一口,顿时眼前一亮,看向薛陵婼,道:“是甜的!”
薛陵婼点点头,本朝茶艺讲究“三沸烹煮法”,在一沸时,要加盐,而后可在加香料调味料,如:葱、姜、枣、薄荷、橘皮、茱萸等,可是她作为一位穿越人士,委实品不出其中的香醇浓郁。
每次自己私下煮茶喝的时候,便将其中的盐、葱等物换成糖或奶,这种煮茶的方式,颇受同她年龄相仿的小娘子的喜爱。
徐文姗而今才十三,正是喜欢甜口,爱吃糖果蜜饯的年纪,提起来吃这方面,倒是与表姐相谈甚欢。
等到薛陵婼包了一盘子自己的爱吃的果子将表妹送走后,天色已经擦了黑。
孟氏派人传了话,明天要带着外甥女去荐福寺进香,让外甥女记得打扮好看点,听到传话,薛陵婼心力衰竭、一脸菜色的趴到了桌子上,暗自心塞,助攻人士徐文雁已经劳累过度,宣布阵亡了,她也不知道还挺坚持多久。
她这个舅母,当的十分称职,绝对称得上一句尽职尽责,满长安城也找不出这么一个尽职尽责的舅母了,所以自己这个做外甥女的,也只能顺其心意,权当孝顺长辈了。
……
荐福寺
长安城中的百姓权贵们大都爱去青龙寺、龙华尼寺这类城郭郊外的寺庙,为了避免闲杂人等,孟氏特地选了城内的人少的寺庙,省得麻烦。
饶是如此,当薛陵婼扶着孟氏下了马车的时候,时辰已经快到的中午,日头即将升至最高。
只因清早孟氏左看右看,只觉得外甥女的穿着打扮太过随意素净,又亲眼盯着她换了一套天水碧的十二幅襦裙,重新梳了发髻,插了好大一根景泰蓝珍珠步摇,左看右看过后才算完,舅母了闹这么大的阵仗,她便知道了今日要见的这位公子肯定不一般。
刚到寺门口,便看见前面已经有了丫鬟仆妇一堆人,她低头暗自琢磨,看来今日要相看的这家人来的挺早,有礼貌……
孟氏看见外甥女垂着头,以为是她害羞了,不由得暗自好笑,理了理满头的珠翠,便携着侄女和外甥女笑吟吟地行步向前。
见状,薛陵婼也架直了肩膀,挽着表妹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公子,何方的神圣。
这一看不要紧,全部都是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元宵节,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25章 相看
到了长安城不到半年,薛陵婼没有几个熟人,除了徐家之外,也只有崔家的人算得上是一句熟人。
孟氏见了人,立即喜笑颜开,走向前去寒暄道:“今日正好赶巧,竟遇了五夫人,真是缘分。”
暗地里薛陵婼默默抽了抽嘴角,暗道自己这舅母说胡话的功夫了得,不逢年过节作佛诞的,哪里会这么巧,都来这个平日里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庙里上香,定是两家早就私下里同好了气,相看小儿女。
崔五夫人拿着帕子轻轻掩了掩嘴角,点点头,与孟氏互相见了见礼,口中笑道:“我可真是好福分,心里正想着侯夫人,夫人便来了。”
两家长辈既见了礼,便该轮到小辈了,薛陵婼带着徐文姗向崔五夫人略一欠身,再一抬头,便看到了立在母亲后面的崔原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一时之间受宠若惊。
再一瞥头,又看到了站在崔原身边的崔梦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好呀,走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徐表妹,来了位专门看八卦的崔表妹。
此时崔五夫人已经打量了一圈未来儿媳妇的人选,心中颇为满意,对着孟氏道:“贵府真是养人,小娘子们一个赛一个水灵,真是好福气。”
孟氏一张圆润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摆手推辞道:“哪里哪里,夫人才是真正有福气之人,您家里的五郎君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真是让我眼热的紧。”
“小儿年幼,不过多读几本书罢了,哪里有您说得这般好?”听到夸自己的儿子,崔五夫人挑了挑修剪精致的柳眉,一双凤眼随即划薛陵婼,又道:“许久未见薛家小娘子,倒是又秀气了不少。”
薛陵婼暗自吐槽,一共才见了一面,哪有这么熟,不过面上还是讨喜的笑脸,道:“夫人好,自阿婼上次拜见夫人后已有月余,如今夫人越发神采逼人。”
好听的话谁不会讲……
两家寒暄过后,一起上了香,上香过后,便又一起到了后院的禅房歇息,吃些茶点,用些素斋,一时之间,两位互相吹捧彩虹屁的夫人,相谈甚欢。
崔梦吟了口茶,目光从一旁充当木头人的表徐文姗身上划过,到了各自喝茶吃点心的,貌似羞涩状的堂兄表姐,最后停在了心中焦急,面上不露半分的婶娘舅母身上,终于开始了自己的任务。
“表妹,我听闻荐福寺的后面有写的极好的金刚经石碑,你我去赏看一番?”
“啊?”被点到了的徐文姗目光瞥了眼薛陵婼,心中了然,忙不迭地点点头,道:“是啊,表姐,我们去吧。”
理由太假,太俗套,孟氏暗暗评价,对薛陵婼道:“阿婼,你也同去吧,看着点两个表妹,莫要走得太远。”又对着崔五夫人道:
“孩子们年幼,爱玩就让她们玩吧,咱们正好可再吃吃茶,省得让她们闹得不安生。”
崔五夫人连连称是,又对自己儿子说:“五郎也跟着,陪着点你妹妹们,可别跌着。”
崔梦与徐文姗对视一眼,拉着表姐堂兄,道了失陪退下。
一手挽着表妹,一手拉着表姐,崔梦又回头看了一眼,相隔两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尽力充当好护花使者的堂兄,心中暗笑,悄无声息的在徐文姗耳边附语了几句。
薛陵婼一眼划过几座石碑,都已是字迹模糊,破旧不堪,真真是没有什么看头,暗暗叹了口气,表妹这个理由真的无趣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