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徐文雪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问:“什么话?”
那侍女沉吟了好久,才敢说出来:“表小姐说,您在她那摔坏的簪子给您送了过来,让您修好之后,再给她还回去。”
徐文雪听了大怒,一脚将那个跪在地上的侍女踹倒在地,狰狞的表情已经让脸变了形,骂道:“薛陵婼,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这厢,薛陵婼带好脖子上的平安锁对着镜子照了好久之后,又想起一件事。
阿朱和香兰带着房里的几个小丫鬟好一阵翻箱倒柜才找到那个木匣子,薛陵婼拿到手中一看,只见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红木匣子,描金刻银,极为华贵。
她立时柳眉倒竖,道:“阿朱,我不是让你随随便便找个东西装这就好,怎么能用这么好的匣子。”
阿朱笑嘻嘻的应下:“是,娘子,奴婢下次肯定注意”
她的心中却又偷笑:当初您左一个叮嘱又一个叮嘱,说随便放一下就好,我还能不知道您心里想的是放的越好越好,要不然就白跟您那么多年了,口是心非。
薛陵婼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暗红的绒布上放着几颗大小不一的滚圆珍珠,与两块鸽子蛋大的同样形状大小的羊脂白玉,除此之外,还有两三块没有那么显眼的,形状大小都不一样翡翠。
她看了好久,最终又将盒子递了回去,道:“再放回去吧,放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香兰瞪大了眼睛,我们刚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找出来,您又让我们放不去,府上的五娘子的把您刺激成什么样了。
薛陵婼不知他人心思,自己默默地叹了口气,想到:那厮虽然人品不行了些,不过还是挺大方的。
……
自从昨日在街上碰到殷家阿兄之后,薛陵婼就想明白了,就如他所说的,不可鲁莽,保住自身,自己老在衙门口晃悠也不是个事,左右判决书一日不下来,阿爹在牢中就一日稳如泰山,谁也妨碍不了他。
闲来无事,薛陵婼便抱起了齐晗那件被剪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进行缝补,齐晗一大早就带着自己的爱剑到院子练起剑法来,她也没有在意。
不料,她才捏起针来没多久,院子里面传出了咔嚓咔嚓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声音,开始还好,声音的间隔时间还有些长,然后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吵得不行,她听的心烦意乱。
一不留神,那根又细又长的针便插进了她的指腹中,她原本针线活就不怎么行,力气用的大,针插的也挺深,大颗大颗鲜红的血珠渗出来。
薛陵婼一时间疼的厉害,心中又气又恼,用帕子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准备出门寻仇。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一出门,便瞧到他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佩剑,正冒着雪在砍一堆木柴,那木柴买来时是大块大块的,非常难烧,她曾经抱怨过一次,没想到他竟放在了心上。
她一时颇有些感动,原本准备凶他的话在舌尖转了转,然后又咽了下去。
齐晗看见跑出门的小娘子,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小娘子会突然跑出来,他就应该在舞一遍方才的剑法,此刻雪花飘飘,他英武潇洒的身姿定能能将小娘子迷得心神荡漾,非君不嫁,而不应该是在这毫无皇家仪度的……劈柴。
七殿下心中懊恼,干巴巴地对着她打了声招呼,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薛陵婼的一丝丝感动没了,凶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出来?”
齐晗停下手中的活计,孩子气地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么冷的天,小娘子还是赶紧进去吧。”
他知道,小娘子是一贯怕冷的。
薛陵婼没有搭理他的话,看向那堆砍成小段的木柴,调侃道:“你这上好的宝剑,用来砍这堆破柴火怕是可惜了。”
齐晗看向小娘子嘴角的小小酒窝,忍住想要戳一下的冲动,小小的埋怨道:“你不说它华而不实嘛,我想向你证明,他不是华而不实,况且,你说过这堆木柴太大,难烧的很。”
说到这,他声音突然小了下来,道:“我想让你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了第一个评论,开心……
今日份奉上……
第21章 鸳鸯
雪下的大了些,依稀还能听到雪花落到地上的沙沙声,可薛陵婼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句:“我想让你开心!”
雪花簌簌落下,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屏障,她在一片白茫茫中看小郎君,少年从脊背到腰,直直的挺着,像是长在雪地里矗立不倒的一棵青松,一片雪花落到了他的睫毛上,他好像都没有发现。
薛陵婼看着齐晗红彤彤的耳朵,心中像是刚刚吃了蜜饯,连手上的伤也不痛了,憋着笑故意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齐晗听了一楞,似有些不甘心,良久,才咬着牙道:“没说什么。”
薛陵婼看着他一脸后悔不已、咬牙切齿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走向前去,踮起脚尖,轻轻抚了一下他的眼睛。
齐晗这才反应过来,扔下手中的剑身形前倾,露出一个阴笑:“好啊,小娘子这是拿我开涮。”
薛陵婼依旧笑着,捂着嘴道:“谁让你好骗。”又忽然想到什么,说:“你上次也逗我了,我们扯平了。”
虽说是上次,但具体哪个上次她也不记得了。
齐晗看着小娘子弯弯的眼睛,还有一动一动的粉红色的小脸,心里一阵痒痒,咧嘴道:“可我不想和小娘子扯平。”
说完,便伸出修长的手臂想要掐她的脸。
薛陵婼反射性的伸出手去推他,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十指连心,当下便痛的“哎呦”了一声。
齐晗这才发现她手指上包着这得帕子,抓住她的手腕给拽到了房间里面。
薛陵婼坐在椅子上,瞅一眼他乌黑的脸,她心中戚戚,不就是一个小伤口,至于这么大架势嘛。
“怎么回事?”齐晗蹲下来,解开帕子,看到指腹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帕子上的斑斑血迹,又觉得才放下来的心好像又被揪了起来。
“哼!”薛陵婼低下头,轻哼一声,佯装怒视着他:“还不是因为你,和你那破衣服。”
齐晗一时有些惊讶,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缝了一半的衣服,心中了然,一下子变得甜滋滋的,忍不住笑道:“还疼吗?”
薛陵婼凝眉,本来想说:疼,疼死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好吧,一个针眼而已。”
下一秒,她就看到小郎君将自己的手指含到口中,一瞬间僵住了,只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起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的脸立刻充了血,心间上像是有一根羽毛,飘啊飘啊,她的心也跟着颤啊颤啊,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
待反应过来,她连忙抽回了手,松松地握住一个拳头,藏在身后,说:“崔齐,别这样,我不疼的。”
齐晗疑惑,其实他也觉得没什么,不过在京城时,他所认识的小娘子们都娇气的很,但凡有一点小伤小痛,都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来安慰,他潜意识认为她也是这样。
他看向她,发现她眸中水光盈盈,眼尾还带着点淡淡粉红,这分明是哭过的,他心中半是自责,半是心疼,她分明是疼的厉害,可是为了安慰自己,硬是说自己不疼。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哄她才好,想起来少时父皇每次惹母后不高兴时都会亲自去库里面挑好些首饰去哄她,可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身上的钱袋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他不由得苦笑,突然想到自己那把被她称为华而不实的剑来,那上面倒是有点东西能给她打点首饰。
他跑回院子里拿回了剑,回到屋里,坐到椅子上,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握一颗突起的珍珠,使劲一掰,居然将那块珍珠真的掰了下来。
薛陵婼揉了揉眼,只觉得好像看到了幻觉,他的力气也太大了吧,还有,这不是他最珍爱的佩剑吗,怎么舍得将上面的装饰给扣下来?
齐晗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而他居然却莫名的觉得很可爱,自己才是撞鬼了吧。
抛去心中诡异的想法,他拿起手中的那颗珍珠,道:“这颗大些,拿到铺子里给你打支珠钗怎么样?”
薛陵婼嘴角一抽,只觉得面前之人撞鬼了,讪讪道:“我觉得不怎样。”
齐晗觉得自己也奇怪的紧,便佯装没有听到,又拿起一旁的剑,自顾自道:“这两颗珠子小些,可以打成一副耳环,这几块翡翠形状有趣的紧,打成一副如意纹的华盛,定然好看……”
薛陵婼静静的听着,心中突然对他描述的首饰生了几分喜欢,和深深的向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成品的样子了。
齐晗最后指着两块形状大小一样的白玉道:“这两块白玉生的一模一样,打成一对鸳鸯佩,你一块,我一块,你看可好?”
薛陵婼一怔,随即啐道:“呸,不要脸,谁要和你同戴鸳鸯佩的。”
齐晗笑嘻嘻地眯起一双桃花眼,厚着脸皮道:“是是是!小娘子是不想和我共戴鸳鸯佩,可我偏偏就想和小娘子同戴鸳鸯佩。”
薛陵婼无话可说,不自觉地磨砂着扎了个针眼的那根手指,再抬头看向齐晗身后的黄铜镜,只在里面看到小郎君身后的一个满脸通红大苹果……
自从解锁了七殿下那把宝贝佩剑的妙用之后,劈柴这种大事就落到了智勇无双、武力超群的七殿下的身上,虽然齐晗本人觉得大材小用了些。
长日无聊,薛陵婼出了房门口,看见齐晗在劈柴,望了一眼摆的整整齐齐的柴火,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严重怀疑这人有强迫症。
不过还挺勤快,她又摸了摸下巴,排出一副地主视察的模样,笑眯眯的找话题夸道:“不错不错,小郎君真是厉害。”
齐晗心中莫名的委屈起来,小娘子轻描淡写的一句夸赞怎么能满足他呢?怎么着也得也得拿张帕子替自己擦一下鬓角的汗吧,他抬头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她。
薛陵婼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转了转眼珠,瞧见白茫茫的雪地,屈腿蹲到地上默默搓了个圆滚滚的雪球,悄悄向他弓着的身影掷去。
哪知这厮背后竟更长了眼似的,只稍稍侧了侧身便轻松躲过,薛陵婼不甘心,继续搓了个雪球,哪知还没投出去,便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
薛陵婼抬头,只见齐晗微微垂着头,一张俊俏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桃花眼幽深暗淡,这才发现,他的眸子要比常人来的深邃些,这人脸上贯带的玩世不恭的笑,乍一不笑,便多了几分让人心中发惧的威仪。
薛陵婼心中没了底,扯着他的袖口,开始挣扎起来,这厮力气实在是大,饶是她使出吃奶的劲,可依旧没有逃脱手腕上的钳制,她傲娇的仰起头:“喂,你爹娘没有教过你吗,男女授受不亲。”
齐晗平静无波的脸上总算出现了表情,他嗤笑起来:“你也算女的,我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薛陵婼差点咬到舌头,暗自吐槽几句,继续道:“你算什么男子汉,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齐晗弓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低低地笑了一声,眼中讽意不言而喻。
薛陵婼盯住他的眼睛,撇撇嘴,他的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你也算弱女子之类的。
对方突然开口:“我现在不想同小娘子争辩。”
“什么?”薛陵婼不解。
齐晗眼神露出一丝戏谑,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关于我是不是男人这个问题。”
这车开的猝不及防,薛陵婼的脸瞬间爆红,伸出另一只手向小郎君的胸口打去“崔齐!你实在是无耻,你下/流。”
话音未落,一个冰凉的雪球在她脑门破碎,变回了最原始的形态。
她发现,手中捏好的雪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薛陵婼被砸蒙了,待反应过来时,齐晗的笑声早已传遍整个院子。
薛陵婼气急,一脚踩在他靴子上,拳头更是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胸口,“你混蛋。”
齐晗又闷闷地笑了几声,看着少女气红的脸,心中一片柔软,抓住落在自己身前的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
“这人怎么这般幼稚?”薛陵婼愤怒,瞪着一双青白分明的杏核眼,脚下使劲撵着。
齐晗无辜地眨眨眼,心中暗道,到底是谁比较幼稚好不好,不过嘴上还是乖乖地承认:“嗯,我幼稚。”
薛陵婼继续道:“你无耻至极!”
他继续跟着:“我无耻至极。”
薛陵婼气结,自己长这么大,所接触到的男子,例如阿爹阿兄,还有彭州城的小郎君们,都是性格端方,温和守礼的儿郎,还从来没有遇见一个套路这么深,桀骜不驯的男子。
自己那还有什么救命恩人的样子,他才是自己的祖宗,她甩开他的手,摸着冰凉的额头,气鼓鼓的径直向屋里走去,猛地脚下打一滑。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奉上,大家多多支持……
第22章 心意
七殿下素来身手矫健,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薛陵婼接住,却听她轻哼了一声:“疼——”
莫不是崴到了脚,齐晗拧了眉头,赶紧蹲下看她的脚踝,忽然一只小手掀开他衣襟,塞了一把雪,瞬间一阵冰凉传遍他的四肢八骸,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罪魁祸首薛陵婼抿着嘴偷笑,想起了后世的一句广告词,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齐晗阴了脸,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一个眼神扫向薛陵婼,对方立马捂住嘴,还没来得及发出的笑声憋进了肚子。
他脸色稍稍霁了些,一手穿过她腋下,将她轻轻抱起,转身回屋。
置身于公主抱中的薛陵婼开始心虚,推了推他:“其实我没事,不怎么疼,我自己可以走。”
他面无表情,没有回话,进了屋,将她放到胡床上,然后蹲下准备脱她的鞋袜,薛陵婼赶紧缩回脚,心中有些生气,气这人不知分寸,女孩子的脚哪能这么轻易的在外男面前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