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陵婼不管他在想什么,又道:“还是说有什么武林高手呲的一下子把你给掳走了……”
齐晗:……其实这两种情况综合一下子就和真实情况就有点接近了。
薛陵婼还没停下,言辞犀利:“那武林高手见你没什么用,又发了善心,给你寻了这处富丽堂皇的好地方,把你送到了这宫里。”
听到这,齐晗白皙俊美的脸上微微有点发红,干咳两声,心中默默道,我说这是我家,你信吗?
薛陵婼还没说完,不知又想来什么,露出个神秘的笑:“我忘了这大明宫寻常男子是不能待得……”言罢,她不怀好意的瞥向他不可描述的某处,直截了当道:“你——还健全吧?”
将男子送进宫当个好去处,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是太监。
原本他理亏,便任由她说去,让她解几分气,可现在,涉及到了男人的尊严,想他堂堂长安城排第一的小霸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齐晗觉得,自己不能忍了。
他将要开口,却又看见小娘子微微发红的眼眶,又泄了气,算了,小娘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自己还能掉块肉不成,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气不能受。
过完了嘴瘾,薛陵婼心中畅快不已,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太监,这人头束金冠,身着华服,一看便是贵族子弟的打扮,她这么说,不过是想气气他而已。
看着那厮脸气的发红,却偏偏像是被堵了嘴,什么话也说不来的时候,她不的不承认,这样,还真是挺爽的。
噼里啪啦地说完这番话,薛陵婼知道,此处不可久留,这厮现在期期艾艾装的跟朵小白莲似的,可万一过一会爆发成个大灰狼怎么办?
薛陵婼走了几步,将手伸出檐外,掂量这雨势,心中估算,若是自己迎着雨跑回去路上遇见人的几率有多大?
齐晗眼睛划向她的洁白皓腕,原本火热的心哗的一下子凉了大半,二人曾经朝夕相对,现下他又岂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他的心里头窝了一肚子火,走向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向殿中带去,薛陵婼自然是奋力挣扎,被拉至殿中。
挣扎无果,她怒道:“你放开我!”
他自然是不听的,薛陵婼便一下子咬住他的手。
齐晗:“嘶——”了一声,许是已经习惯了,他不觉得有多疼,甚至还苦中作乐的想着,好在自己以前都受过。
直到感觉到口中多了一丝腥味,薛陵婼才松开嘴,看到他的手上多了一个深深的牙印,正渗出红色的鲜血,想起嘴里的血腥味,她顿时恶心起来,忙蹲到地上一阵干呕。
齐晗松了手,他没有想到,她现在竟对自己如此怨恨,他苦笑道:“你就这么厌恶我吗?连在一处避避雨也不行?”
什么也呕不出来,等到喉中舒服了些,薛陵婼才站起来,后退了几步,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笑意盈盈的大方承认道:“是啊,有你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说罢了,便起身离开。
那人的速度比她要快,到了他的前头,留下句:“既然如此,你不用走,我走。”
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冲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第54章 生病
夏雷声中,雨珠滚成雨帘,薛陵婼怔怔的看着雨帘外的身影渐渐消失,忽然想到,当初他离开彭州时,是不是也这么狼狈?
他有没有这么狼狈过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自己曾经也狼狈过,彼时她一心幻想着将他带给阿娘看,告诉阿娘:
“这个人长的好,人品勉强也能说得过去,虽然不如阿爹那样才华横溢,不过武功还是不错的,阿爹那么好的人世间只有一个,女儿找不到像阿爹那样的人,您就勉强一下,让他做您女婿……”
可是她没等到那一天,她曾经在无数个夜中辗转反侧,又怨又恨,恨他一声不想得便消失的了无踪迹。
很久之后,她到了长安,听到了她的外祖母对母亲说:“此去琼州,需远渡重洋,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长安,我们娘两个再无相见之日,你可曾想好了?”
她素来柔弱娇气只依着丈夫子女的母亲淡淡一笑,用一句不悔作为对外祖母的回答与道别。
直到那时,她才恍然大悟,早在那个漆黑幽暗的夜里,那个人也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同她做最后的告别……
等到天要擦黑,大雄宝殿进了几个洒扫的小内侍,看见躲在这处避雨的薛陵婼,心知这是官家贵女,未来的王妃郡王妃都要出自此,须得巴结,便匀出把油纸伞赠给了她,并热心肠的给她引路。
既是打着进宫随侍皇后的幌子,自家带去服侍的人便不好带多,她便选了性格更为稳重的香梅和阿墨,回了和颐殿,房中只剩下了香梅,她心中了然,必是阿墨随着崔梦还在外面寻自己,便又遣了人,去告知她们自己已经回来了。
这个夜晚,薛陵婼罕见的失眠了,睁着眼睛到了天快蒙蒙亮,才昏昏睡去,再一醒,便到了午后,还是外面院子吵吵嚷嚷的将她吵醒的。
醒后不久,崔梦施施然的过来打听昨天上香的后续,薛陵婼刚好起了床,上完妆,将昨天香烟形如莲花的吉兆夸大了好几倍,哄得小姑娘眼睛眯成一条缝。
见到薛陵婼已经装扮好了,阿墨将热好的膳食传到胡桌上,唤她用膳。
见状,崔梦不禁有些好奇:“这都过了晌午好大一会了,表姐你怎么才吃午食?”
薛陵婼讪讪一笑:“表妹要不要也用些?”如果她说自己吃的这是早饭……
“我方才已经吃过了。”崔梦摇了摇头,继而神秘一笑,凑到薛陵婼跟前“我方才是在蓬莱殿用的膳。”
蓬莱殿?皇后的地方。
薛陵婼舀了一勺子粥,点点头,示意崔梦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这个表妹有了一个八卦可讲。
“今个早上听了消息,我那七皇子表哥昨日饮酒,淋着雨回了晨元宫……得了伤寒,人都没了意识,下面的人到大半夜才发现,禀报的禀报,请太医的请太医,连圣人和皇后都惊动了。
这不,我今早一听说,连忙赶了过去,皇后姑母还在那呢,差不多一夜未眠,连饭也没吃,我好不容易才哄了她回蓬莱殿用歇息。”
晨元宫就是那七皇子的住处,他早已到了封王的年纪,宫外的王府也已经修缮好了,但前朝却还在为他的封号和属地吵个不休,至今还是住在宫里,薛陵婼心中嘀咕,这七皇子堂堂皇子之身,怎得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任由他淋了雨。
崔梦又道:“方才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殷四娘,提了好大一盒东西,像是要去晨元宫的方向。”
薛陵婼疑惑:“殷四娘?”
崔梦啧了一声,拍拍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表姐你怎么忘了,就是昨天被你说哭了的姓殷的小娘子。”
薛陵婼:“哦……”
“哼,昨个她堂姐说她看上了七皇子表哥果然不假。”说到这,崔梦又幸灾乐祸道:“可惜我回来的时候七皇子表哥还在床上躺着呢,这一趟,恐怕是白去了。”
薛陵婼轻咳两声,提醒道:“可若是七殿下就在你回来的这段时间不躺着了呢?”
崔梦脸色一变,哼哼道:“我同七皇子表哥是正经的亲戚关系,她算什么,她心里头想的,谁不知道,司马昭之心。”
薛陵婼安慰两句,想起昨日同样淋了雨发怪的冤家,心里头默默祷告了两句,希望他也同那个七皇子一样下不了床。
七皇子生病的消息在短时间内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大明宫,在小小的和颐殿中也引起了风波,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不论其他,只要出了房间,便能闻到和颐宫的小厨房内传出的阵阵药味,那里,炖满了长安贵女们为躺在床上的七殿下亲手所做的补品和药膳。
因为味道太重,薛陵婼已经连续两日关紧门窗,闭门不出,不过新鲜的八卦倒是没有断,最新消息:来往于和颐殿与晨元宫的路已经被踏出来了坑,尚药局的药材存储量急剧减少,马上要告急。
崔梦也常去晨元宫溜达,不为其他,只因在那里能够经常看到前去探望七殿下的皇长孙,据说这叔侄俩关系一向好,回来之后,再到表姐这里走一遭,报告一下最新的八卦(划掉)消息。
偶遇了皇长孙好几次后,她红着脸害羞的对表姐说:“要是七皇子表哥能一直这样病下去就好了。”
薛陵婼顿时咳了起来,她刚才被口水给呛到了。
若问这和颐殿中除了薛陵婼还有谁不动如山,那就只能是住在最寂静处的崔芷了,崔梦妹妹去寻堂姐,发现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书。
直到她那皇子表哥生病的第四日,表姐妹两个发现了大秘密:
因着齐晗病情转好的缘故,皇长孙不再整日呆在晨元宫,崔梦自然也没了去晨元宫的动力,毕竟,她那皇子表哥的那张因为喝各种药膳炖品发绿的脸并不能让她多吃两碗饭。
在薛陵婼紧闭房门的第四天,崔梦终于把她那宅的快发霉的表姐在房中扯了出来,院子里的药味散了不少,崔梦提议去和颐殿旁的金鱼池里喂金鱼,薛陵婼斟酌过后,点头答应了。
那池子靠近龙首原的小山,平时人迹罕至,遇到某人的几率不大。
自从巧遇某人之后,薛陵婼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那人能进宫中饮宴,想必平日里也没少来,她更应该少出门。
崔梦心情不佳,薛陵婼猜测,许是近来见不到皇长孙的缘故,便遣散了二人的丫鬟,准备喂鱼的时候给表妹来段心灵辅导,反正金鱼池与和颐殿只有几步之遥。
才刚摸出鱼食,不知在哪隐约传出男女想交谈的声音,其中男子的声音,熟悉的可怕,薛陵婼手猛地一抖,手中的鱼食抖出去了大半。
至于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让崔梦听了拔脚欲走,太过耳熟,差点让她以为是她六姐发现了这几日往晨元宫跑的勤,丢了女孩子的矜持,来抓她回去抄书的。
姐妹二人同时屏住呼吸,默契地对视一眼,齐齐踮起脚尖向山上的林深处走去。
小山名叫龙首山,既是有个龙字,其中景色便是不错的,二人抵在大石头后边,只见山顶的亭子中清楚地站着两个人,男子身披甲胄,猿背蜂腰,俊朗不凡,女子青衣及底,明眸皓齿,清冷脱俗。
站在一起,养眼又好看,就是中间一本在两人之间推来推去的书有些煞风景。
薛陵婼与崔梦面面相觑,皆是惊诧无比。
薛陵婼暗暗扶额,那男子姓薛,是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女子姓崔,是……刚被她拒绝过的崔原的嫡亲妹妹,这两个风马牛不及的人什么时候搞……啊不,是关系这么好的。
此时,薛陵澈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金吾卫掌管大明宫内外防御,每隔十日才能沐休回家,他喜静,在当差之余,便发现了龙首山这处好地方,景致好,基本上不会有人来,也算是他的一个小秘密基地。
直到长安贵女进宫随侍皇后,他在山上发现了另一个同他有相似眼光的人,竟是前些时日认识的崔芷,他还记得在七夕那日,她好像莫名其妙的生了自己的气。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但是他知道自己可以道歉。
崔芷是个气量大的,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自那以后,二人长在龙首山遇到,一来二去,便能称得上一句熟悉。
她喜爱读书,才学出众,他在未从军之前,走的是科举的路子,在彭州也称得上少年英才,论起吟诗作画,二人能有无数的话题可聊,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拘男女,他为自己能认识这么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而高兴,只是不巧,在这宫里头,还有一个曾经同他有些渊源的女子。
邱婉父亲做到了四品官,而她至今也未曾婚配,且又是嫡出,符合皇后娘娘找儿媳的标准,也是进了宫的,同在宫中,更何况他整日在宫中四处巡逻,便冷不丁的遇见了。
对于这个前未婚妻,他虽然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不过总归还有点当年的情分,在邱婉找上门来求助时,便帮了些忙。不知为何,在那以后,崔芷便对自己冷淡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她哪里又不高兴了,不过,为了能让她开心,他将自己珍藏已久的孤本特地送给她。
可是她不接受,说这是私相授受,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友人间送一本书,怎么就变成私相授受了?
崔芷很无奈,她遇上一个一根木头,偏生这根木头还不知道自己是根木头,她堂堂国公府贵女,母亲是皇族郡主,父亲是名震一方的将军,自幼便有宫里头的嬷嬷教礼仪,怎么会随便因为志趣相投便同外姓男子坐劳神子知己好友。
她是另有所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2021,全糖加冰!
第55章 身份
烈日当头,薛陵婼捏着帕子擦了擦汗,顺手掐死一只趴在她胳膊上蚊子,面无表情的瞥向亭子,那里,她那个直男哥哥死皮赖脸的非要将手里头的不知道什么书塞给人家姑娘。
人家姑娘都说不要了,可她那傻哥哥就跟聋了似的,再配那殷勤的表情——
薛陵婼不忍直视,你们文化人谈恋爱都这么清奇吗…
简直没眼看。
她哭笑不得拉了拉崔梦的袖子,眨眨眼:风紧扯呼……。
崔梦郑重点头:我觉得糟糕透了,表姐,咱们赶紧走!
二人正要相携离去,冷不丁脚下踩到了根树枝,亭子离得近,薛陵澈又是习武之人,一下子就听到了声音,立时喝道:“什么人?”
薛陵婼同他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前者还好,后者见是亲妹妹,白净的脸瞬间红了通透。
比起脸红的薛陵澈,崔芷镇定不已,神情未变,步履稳健走下台阶,行至二人面前,先是对着薛陵婼点了点头,又转而问崔梦:“七娘,你怎么在这?”
炎炎夏日,崔梦的后背出了冷汗,她已经预感到自己未来几天的手可能会因为抄书而抽筋:“六姐,今个天气太闷,我这不和表姐出来纳纳凉。”说到这,她又真诚的加了句:“我和表姐什么也没看见。”
听此,薛陵澈的脸更红了。
薛陵婼的嘴角一抽,掩耳盗铃,这下好了,她也被这个傻乎乎的表妹连累的不打自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