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唤作陈教头——两手揣兜
时间:2022-01-18 17:42:38

  “你喜欢萧捕头?”沈荧轻声问道。
  苑欣脸红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常态,语气一贯的轻松不在意:“也就想想呗,人家哪能看得上我呀!等我娘赚够了钱,就带我去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做正经生意,到时候还怕嫁不了好郎君吗?”
  话是这么说,可眼底的落寞是藏不住的,有再多钱,也买不到心上人的喜欢。
  跟苑欣耽搁了一会儿,天又黑了,横竖今天也去不了武场,索性由苑欣拉着去朱颜坊挑了几样脂粉。
  “阿荧,这个颜色好看,你试试!”苑欣捧着一个瓷盒,用手指沾了些膏体,不由分说就朝沈荧唇上抹去。
  沈荧的含珠唇本就极美,再涂上水杏一样的嫩红,使本就饱满的唇更添妩媚,无比诱人,苑欣都愣着看了一会,随后噗嗤一笑。
  “怎么了?”沈荧好奇道。
  “听玉姝姐姐说,有些男人癖好独特,就喜欢吃女人唇上的口脂,我本还匪夷所思不能理解,可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我都忽然想尝尝滋味了。”苑欣看着她笑弯了眉眼。
  “胡说八道。”沈荧脸一红,抬手就要擦去。
  “唉,别擦呀,多好看!放心放心,我不会跟老陈头抢的!”
  次日下值她马不停蹄赶去武场,却被告知陈教昨日刚出发前往金陵团练一批护院,最少也要半个月后才回来。
  沈荧谢过程墨后自行离开,独自走在小道上心里空落落的,不由得想起那日老陈头送自己回家时二人并肩而行一路聊天的场景,反正这段时间也见不着人,道歉的话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不过,他的不告而别多少让她心里有点难过。
  陈休不在的日子里,沈荧每日按部就班的上值,帮帮吴师爷忙,闲暇时还能跟着看会书,誊写状书遇到不懂的问题吴承望也耐心为她解答,这小丫头聪明又好学,为人也乖巧伶俐,让没有孙女的他很是喜欢。
  在吴师爷的指点下,沈荧对状师这行的了解也愈发深,一份清晰真实的案情不仅可以减少衙门断案难度,更是百姓心中的公道所在,有的状师不仅要写状纸,更要陪同原告出堂,一同向县令大人诉明案情。
  可惜不是任何人都请得起状师,如果家境贫寒自身再不善表达,便可能要吃亏了。
  这几日也有人来找吴师爷写状纸,沈荧就在旁边研磨递笔,听他们哭诉自己的不公,吴师爷稍加思索提笔而下,不一会就能写出一份状纸来,只待升堂时交给县令大人就好,看着他们千恩万谢离去的背影,沈荧心中有个念头蠢蠢欲动。
  近日吴师爷身体抱恙,托家仆来传话说要在家修养几日,后堂行文区顿时就剩了沈荧一人无所事事,每天除了跟程虎萧腾云说两句话,就是自己闷在后堂看书,吴师爷不在,她便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研究那本厚厚的东陵律法。
  下值后她正要回家,忽见衙门前石阶上坐着一对愁容满面的母女,今日刚好是程虎值守,沈荧上前问道:“她们为坐在那干什么?”
  程虎无奈摇头叹道:“据说是遇到了不公事来请师爷写状纸的,当娘的哑巴,女儿年纪小又是结巴,母女俩还都不识字,若没有状纸,在公堂上怎么也要吃不会说话的亏。”
  看她们衣衫褴褛并不像富足人家,大老远跑来恐怕身上的钱都不够付酬劳。
  “算……算了,娘,咱,咱们不不告了……回家……”十来岁的小姑娘吃力道。
  妇人似也是任命般站起身,扶着女儿便要走。
  “二位留步!”沈荧沉思后开口叫住她们,走上前道:“我刚好在吴师爷身边做事,虽不是状师却也略懂一二,如不嫌弃,我试着为你们撰写状书可好?”
  母女二人感激的点头,三人来到后堂,沈荧耐心的询问起事情始末,妇人拼命打着手语,小姑娘则焦急的翻译,生怕沈荧反悔。
  “不要着急,慢慢说。”沈荧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轻声道。
  问完后,又是一通连写带查,一本东陵律法被翻了无数遍好不容易才找到涉及到的那条,怕格式有误又翻出以前的备份来仔细对比,直到亥时,沈荧才捧着由自己写下的第一份状纸长出一口气。
  可真不容易。
  妇人颤抖着接过状纸,她不认识字,将所有希望通通寄托在这一纸诉状上,随后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囊,从里边倒出三块碎银子连带着几枚铜板递给了沈荧。
  沈荧微笑着推辞:“我不能收你们的钱,这是我第一次写状书,能帮到你们,才是我最好的报酬。”
  妇人瞬间红了眼,拉着女儿对沈荧深深鞠了一躬后才离去。
  收拾好东西,沈荧也准备离开,刚迈出门槛就看见萧腾云和几个捕快正守在门口聊天。
  “萧捕头,今晚轮到你们值守吗?”沈荧上前打招呼。
  “巧了,我们正打算走,正好跟沈姑娘顺路,不如一起?”萧腾云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身形都因困顿有些不稳,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对她笑了一下。
  老陈头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把人看护好了,不能有一点闪失,今日耽搁到这么晚,可怜他们兄弟几个也得陪着等。
  以前也没发现他们几个跟自己顺路呢?沈荧心里疑惑却也没多问,“好啊,那就一起走吧。”
  第二天,听程虎说昨日那对母女多亏有状书才赢了官司为自己讨回公道,中午还特意待了自家种植的瓜果来感谢沈荧,即使她再三推辞也耐不住对方的热情,只好收下。
  经过这次,沈荧也体会到了帮助人的快乐,也许是那对母女在外对她多有赞美,也许是衙门里哪个捕快多了嘴,一连几日,来找沈荧写状书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请不起讼师,听说衙门有个貌美心善的姑娘略识文墨律法,还不收钱,纷纷找上了她。
  沈荧看他们声泪俱下的求自己,亦是不忍拒绝,简直成了衙门里最忙的人,就连苑欣来找自己都没空招呼,那焦头烂额的模样看的萧腾云连连摇头,这小姑娘太容易心软,明明从小到大遭受了那么多不公,竟还不明白人心险恶的道理,仍然单纯善良,以后老陈头可有得操心了。
  谦竹书院内,尹维笙立在树下,望着枝头两只麻雀叽叽喳喳,顿感心烦意乱。
  沈荧已经一周没来过了,听说她在衙门很忙,还自学了誊写状书,帮了不少穷苦人家,也为自己赢得了不少美名,可这对他来说,这似乎并不是好消息,他还在等着她回书院来,可她似乎已经乐在其中。
  尹维笙决定去衙门看看她,刚起个念头,就有人大步踏进门热情的叫他:“维笙!”
  来人是他曾经的同窗贺毅轩,办事途径云霄镇,便想到来探望他,尹维笙难得重逢旧友,也打算与他好好喝两杯叙叙旧。
  酒过三巡,二人都醉态毕显,聊到行当,贺毅轩十分为昔日同窗抱不平:“你说你,好好的官不做,非要回来当个教书先生,白白浪费大好前景。”
  尹维笙抿嘴一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落叶归根也没什么不好……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贺毅轩忽然长叹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满目怒意:“在隔壁秋枫镇当讼师,本来靠给人写写状纸酬劳勉够生计,近日不知哪冒出来个丫头,专帮那些穷人,还不收钱,我这已经好久没活了,这不是断人财路吗!”
  贺毅轩说着火气越来越大,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出酒水数点:“我看,还是找人教训教训她!叫她知道,好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尹维笙心中骇然,他说的是沈荧无疑,他本该果断出言阻止的,可此时却犹豫了。
  方才还在担心她不再回自己身边,如果能让她体会到其中的危险,主动知难而退,未尝不可。
  “一个小姑娘罢了,吓唬吓唬即可。”尹维笙敛下眼眸,抬手斟满酒杯。
  作者有话要说:
  老陈头:谁敢跟我抢?
 
 
第9章 困雀
  一连好几天沈荧都待在衙门里,来找她写状书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她并不是专业的,所以一直没收费,只要听到一声谢谢就心满意足,能扫空所有疲劳。
  期间她去探望过吴师爷,老爷子腿脚越来越不利索,索性卧床不起了,在听闻她的所作所为后叹气道:“你这丫头心眼是好的,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要保护好自己啊。”
  沈荧嘴上应下,却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尽了一些微薄之力帮助他人,得不到回报,总不至于被人忌恨吧。
  沈屠夫对沈荧的差事倒是闭口不提了,他知道自己女儿最近做了些好事,就连来买肉的街坊邻居对他说话都客气了不少,只是看她每日早出晚归的太过辛苦,又有些不忍,本想劝说两句,可转念一想,路是她自己选的,辛苦也活该!
  这日下值沈荧好不容易提早回到家,跟“顺路”的几人告别后便进了屋打算换衣裳,后院里沈屠夫正解着邻居刚送来的一头猪,血水流了一地,沈荧见状也拎了把锋利的剔骨刀打算帮忙。
  这时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一看,一身材瘦小眉眼细长的女人正站在门外,似是有所求,“请问,是衙门的沈姑娘吗?”
  沈荧点头:“是我。”
  “沈姑娘,你可得帮帮我爹啊!”女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胳膊,声音急切。
  一问之下得知她名叫沛娘,来自邻镇,也是听说了沈荧的名声特意跑来求她写状纸的,沈荧认真谨慎,每次一定要见到原告问个清楚才动笔,可她爹偏偏瘫痪在床动弹不得,这女子便大老远跑来求她跟她回家一趟
  天色已晚,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后半夜了,沈荧本想拒绝,可沛娘哭着哭着竟直接下了跪:“明天不行啊,明天就开堂了,我爹不能走路,再没有状纸,他就要被冤死了呀!沈姑娘您一定要帮帮我们!”
  “这……”沈荧看了后院的沈屠夫一眼,想着他能说两句需要她帮忙之类的话,偏偏沈屠夫赌气装没听见,女儿从小性子软糯,得锻炼她有自己的主见才行。
  “既然事关人命,那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沈荧放下剔骨刀,回屋收拾好了笔墨纸砚,竟真就跟着出发了。
  “多谢沈姑娘,沈姑娘你可真是好人!”沛娘千恩万谢后走在前头引路,眼中闪过一抹毒戾的光。
  走在路上沈荧想着节约时间,便询问起她案情,沛娘一开始还伤心欲绝表示不愿多谈,后头被问的没办法了又含糊其辞,沈荧听出了些漏洞,提出质疑后她便一言不发了。
  眼见着已经偏离小镇走到了荒无人迹的山道上,沈荧忽然问了句:“你家不是在隔壁秋枫镇上吗,为何不走官道要跑到山上来?”
  “姑娘时间宝贵,走近道快一些。”
  又走了一段路后,在一栋石屋前,她终于停下脚步,扬声朝着屋里喊:“人来了!”
  沈荧还纳闷她在跟谁说话,接着从屋里走出三个一脸不怀好意的无赖,将沈荧围住狞笑道:“听闻沈姑娘人美心善专为咱们穷苦人家排忧解难,我们兄弟三个光棍多年没媳妇,这个难处沈姑娘是不是也得帮一帮?”
  沈荧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要跑,奈何一记手刀自后狠劈到颈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女儿一夜未归,沈屠夫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跑到衙门找人,萧腾云等人听沈屠夫说完后均是吓出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沈荧若是有闪失,老陈头回来怕不是要扒了他们的皮?可谁能想到她已经回到家中,又被人给诓了出去呢?
  沈屠夫更是瘫坐在地,瞬间嚎啕大哭,接着左右开弓开始扇自己耳光:“都是我不好,我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呀!昨晚我要是不让她去就好了……阿荧啊,你要是有事爹也不活了!”
  “沈伯你先别急,我这就安排人手去找,你还记得昨晚那女子长什么样子吗?”萧腾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他是最不能慌的。
  昨晚沈荧开门的时候沈屠夫确实往门口瞥了一眼,那女人相貌平平衣着朴素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偏还站在漆黑的门外,他绞尽脑汁将那女子的样貌描述给衙门画师,接着就陷入漫长的等待中。
  萧腾云安排完画师,又叫程虎快马加鞭去找陈休,沈荧在那种情况下被骗走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可若是刻意瞒着老陈头,等他回来才真的要大发雷霆。
  安排好一切,他又去找县令告了假,继而去武场跟程墨一起找了些弟子,循着秋枫镇的方向找去,可从天亮找到天黑,甚至在镇上逛了一圈问了许多人,大家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凭沈荧的美貌,只要见过她的人必然印象深刻,这么多人的否认只能说明她根本没来过镇上。
  她之前帮着写过状书的人家他也派人一一去调查过,均无异样,反而对恩人的处境表示担忧。
  眼见着天快黑了,萧腾云环视了一圈秋枫镇旁边高耸漆黑的山峦,听着隐约的狼嚎和猛兽窸窸窣窣穿行的声音,冷汗自额头冒出。
  一无所获回到衙门时,沈屠夫旁边多了一个人,苑欣脸色苍白的靠在门口,一见到他就跑了过来:“萧捕头!找到阿荧了吗?”
  萧腾云目光呆滞摇了摇头,沈屠夫见状又开始绝望的嚎啕大哭:“闺女啊!你到底在哪啊……月夕,我对不起你,连孩子都没能守住我真没用啊我,都怪陈休这个王丨八丨蛋,好好的给她介绍什么差事,这不是害她吗?老丨子要拿刀剁了他!”
  苑欣也低头抹起了眼泪,本来兴冲冲的打算叫阿荧一起吃茶,结果却听到这么个消息,她差点没吓晕过去。
  与此同时,尹维笙握着书卷自衙门前走过,内心痛苦不已,他自然知道是谁害了沈荧,可他不能说,否则不仅是害了贺毅轩,连他自己都会搭进去!知情不报,已是同谋。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吓唬,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的啊!
  沈荧再醒来时是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柴房,自己被绑着手脚扔在草席上无法动弹,窗户被木板封死,隐约有光线透进来告诉她现在是白天。
  神智逐渐清醒后,她回想了一遍自己的遭遇,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可细想下却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时门门锁被打开,三个登徒子模样的年轻人背着手走进来,止不住的坏笑:“小美人儿醒啦,饿不饿呀?”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沈荧问道。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