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护卫跟着。”
太上皇顿时放下心来，凤儿本身有些武功，又有愭儿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来人见太上皇淡定得很，忍不住问道，“太上皇要不要追回凤姑娘？”
太上皇挥挥手，道，“不必了。”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阿娘进京来
凤儿走后，太上皇一行也没有多待，便起程回京。少了凤儿，赵惇倒是安静了不少，再没惹出什么幺蛾子。
那日，太上皇刚一踏进德寿宫，便有人来回禀，“回太上皇，外面有位老妇人求见，她说她是凤姑娘的母亲。”
凤儿的母亲？太上皇早就想见凤儿的母亲了，到底是怎样的母亲才能养出如此可爱的女儿。太上皇忙说道，“是吗？快请。”
凤儿自小在临海长大，举止行为都有民间女子的单纯可爱；但是这位老妇人，却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她虽未说话，但是举手投足有端庄典雅的感觉，不像是乡野村妇，跟凤儿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太上皇瞧了她好久，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民妇拜见太上皇。”朱夫人只是请安，并未下跪。好在太上皇并未介意，吩咐道，“赐座吧。”
朱夫人入座，看了一眼太上皇。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三十几年前，如今他成了太上皇，而她已然……。今日，要不是为了凤儿，她是不会再来见他的。
见朱夫人没有开口说话，太上皇主动说道，“朕想过几日就下旨，凤儿的婚事朕已经定好了。”
不想朱夫人一口回绝，“如果是邓王的话，我请太上皇收回旨意。”
太上皇本以为她会喜闻乐见，不料她竟会拒绝。太上皇指婚，还是王妃，她一个民妇，竟然拒绝？
太上皇还未张口问，朱夫人瞬间起身，象征性地拱了拱身，“邓王是嫡长子，将来是要承继大统的，而我女儿并没有母仪天下的命。”
太上皇说出皇甫坦的话，“相士都说凤儿面相奇特，有母仪之风。”
“你何时如此信相士之言？”朱夫人一激动，忘了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激动的话语脱口而出。
太上皇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从上座上下来，围着她转了一圈，试探道，“你究竟是谁？”
朱夫人一脸的波澜不惊，沉稳大方地说：“我是凤儿的母亲。”
太上皇质问她道，“凤儿说她母亲是一山野村妇，可是夫人一看便不是乡野之人，你的行为举止一看便是出自世家大族。所以，你到底是谁？”
三十几年了，她的样貌变了许多，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了。曾经那个样貌出众，端庄毓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朱家二小姐已经老了。她突然直视太上皇，轻声道出几个词，“皇宫，竹翠亭，太上皇可还记得？”
竹翠亭？汴京皇宫？难道她是？太上皇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英儿？”
“是。”朱凤英回答地斩钉截铁。
已经过去三十几年了，他以为她已经不在世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太上皇热泪盈眶，颤抖着双手把她拥入怀中。朱凤英没有推让，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些许时候。
太上皇许久才放手，含情脉脉地说：“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找朕，反而跟了那个李道？”
朱凤英想起过往，一阵讥讽道，“你的皇位坐得好好的，连自己的父兄都不顾，还有心思接我回来吗？”
被心爱的人讽刺，太上皇顿时愧疚难当，他也不想的，可当时他到底是为何昏了头，干出这些荒唐事的。太上皇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语气极尽低微，“父兄的事情是朕的不对，可你不一样啊，接母后回来的时候，朕派人去寻你，可是他们说你死了。”
朱凤英有些无奈，叹气道，“那时我已经离开了五国城，来宋国了。”
太上皇再次打量着朱凤英，她如今满目沧桑，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姿容。太上皇心疼地问：“英儿，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朱凤英却是很平静，淡淡地说：“还好，前些年我一直跟姐姐姐夫住一起。他们走了之后，我便遇到了李道，他收留了我。”
太上皇想起凤儿说过的话，关切地问：“可朕听说你独自生活在临海，过得很是辛苦。”
辛苦？这是凤儿说的吧。姐姐姐夫过世后，她更名朱云清，想与过去告别。当初完颜宗弼把她送回宋国，她无处可去，恰逢李道收留了她。朱凤英沉了沉，说道，“凤儿感觉生活得辛苦，可我感觉那样的生活很好，比五国城好。”
太上皇知道英儿的心里，最爱之人始终是三哥。凤儿长得如此像她，必是她的亲生女儿无疑，难道凤儿是三哥的孩子？太上皇见朱凤英许久都没有说话，便宽慰她道，“朕知道你心里只有三哥，可你无处可去，来找朕也好，起码能保你衣食无忧。”
“来找你？像嬛嬛一样被杀掉吗？”
嬛嬛？嬛嬛是他的亲妹妹，靖康之变时被金人掳去，建炎四年，有一女子从金国逃回来，说她是嬛嬛，他还封她为公主。可母后回国后，指认这个嬛嬛是假的，便被他下旨杀掉了。
“那个嬛嬛是假的。”太上皇一口咬定。
不料朱凤英一听怒了，大吼道，“嬛嬛是你的亲妹妹，是真是假你不知道吗？韦氏想杀她，不过是她知道韦氏在金国那些不堪的往事。”
他知道自己的母后在金国受了不少屈辱，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如今被英儿提起来，他痛苦不堪，“英儿，别说了。”
朱凤英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韦氏在金国受的屈辱是屈辱，难道别人的屈辱就不是屈辱了。她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咄咄逼人地说：“我就要说，赵构，你在皇宫里遥遥自在，你想过被囚禁在金国的父母兄弟姐妹了吗？我们受尽屈辱，却求死不能。当时你以亲王之尊，自愿为质的时候，多么有气势，多么有担当。可如今呢？既然当了皇上，哪怕死也要打金国，雪靖康之耻。而你呢，畏畏缩缩，只顾逃命。”
“我……”被自己心上人说得如此不堪，太上皇心里五内俱焚，可他不能反驳，因为英儿说的都是事实。太上皇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满脸后悔地说：“我知道，自从登上皇位朕就变了。变得胆战心惊，还怕大哥回来争皇位，所以……”
皇位？朱凤英嗤之以鼻。姐夫才瞧不上这个呢，他最在意的始终只有‘姐姐’。朱凤英望着别处，自言自语道，“姐夫早就陪‘姐姐’去了。生同寝，死同穴，这是他的归宿。”
“这么说五国城的，真不是大哥？”
“曾经是。刚到会宁，不堪受辱，投水自尽的是我的亲姐姐，真正的朱琏。而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我的义姐。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金国上一任皇帝的女儿，云罗公主。”
这，这简直太骇人听闻了。太上皇听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凤英的气势渐渐弱了下来，语气平缓地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正因为她，我在金国没有受什么苦。后来我跟他们一起回宋国，曾经在好几个地方安家。”
姐姐，姐夫。英儿真的很看重她这个义姐。她是三哥的王妃，按理说她应该称大哥为皇兄，但是她一直称他为姐夫。
“大哥他们是何时走的？”太上皇追问道。
“壬戌年五月，‘姐姐’病逝。金国的元帅兀术把她葬在了汴京万寿山，姐夫当场自尽陪她。”
闻此噩耗，太上皇悲从心来，大喊一声，大哥，我对不起你。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赵惇被教训
过了许久，太上皇从悲伤中缓过来，他才想起正事，问道，“英儿，你为何不同意凤儿嫁给邓王？难道她是三哥的孩子？”
朱凤英摇摇头，“凤儿她太单纯，不适合入宫。”
太上皇连忙表示诚意，说道，“朕很喜欢凤儿，而且她是你的女儿，朕会保护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可是你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不是吗？”
太上皇一脸的真诚，似乎是在祈求朱凤英，“凤儿跟愭儿他们两个已经有了感情。何必再拆散他们？愭儿是最优秀的皇子，他有主见，有魄力，凤儿跟着他会幸福的。”
朱凤英长叹一声，“那恭王呢？他没有说什么吗？”
太上皇一愣，“这跟惇儿有什么关系？”
朱凤英一脸的难看，无奈说道，“凤儿她跟恭王有过一段孽缘……”
“你说什么？”太上皇惊呼道。
朱凤英轻描淡写地把凤儿跟恭王的过往说了一遍。
听罢，太上皇大怒，这个惇儿，真是要气死朕了。
……
朱凤英拒绝了太上皇的建议，坚持去宫外居住。太上皇无可奈何，便答应了她。既然不能时时看着她，知道她在哪儿也好。朱凤英刚离开，太上皇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赶到了恭王府。
见太上皇到来，赵惇也是一愣，这刚回宫不久，皇爷爷来他的府里做什么？而且自打他建府以来，皇爷爷从没有来过他的府邸。不等他反应过来，太上皇朝他大吼一声，“你给朕跪下。”
赵惇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命跪了下来，只见太上皇命人拿来棍子，对着他的后背死命地打起来。
“皇爷爷，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赵惇声嘶力竭地喊道。
太上皇不回答他，死命地挥舞着棍子，直到体力不支，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地上。
“皇爷爷，皇爷爷。”赵惇忙命人把太上皇抬至房内，顺便请人去宣太医。
太医诊过脉后说是急火攻心。赵惇不解，这刚刚一个时辰不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皇爷爷如此恨他。
太上皇一睁眼，看到赵惇在旁边，立刻喝退周围的人。他看了赵惇一眼，“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赵惇一脸的委屈，“孙儿不知，请皇爷爷明示。”
“你跟凤儿，是不是有过什么过去？”
赵惇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事，可皇爷爷是如何知道的？肯定不是凤儿说的，也不可能是大哥，钱象祖又不在临安，难道是钱清婉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见赵惇没有答话，太上皇正色道，“自己做了，还不敢承认吗？”
赵惇低下头，一脸悔悟地解释道，“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凤儿。”
看赵惇的表情，似是真心悔过，太上皇追问道，“那你如此黏着凤儿，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弥补什么？”
赵惇沉了沉，道，“孙儿是真的喜欢她。”
“那当时她来恭王府，你为何不求皇上赐婚？”
赵惇低下头，似回想着什么，沉沉地说：“母后哪里瞧得上一个民女？我本想等她生下孩子再……，没想到……”
太上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暗暗沉思，没有说话。
……
那日，凤儿追赵愭而去，追了一路，直到回临安，阿愉都没有原谅他。都是她的错，那日的情形，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与赵惇发生了什么。阿愉那么好，她对不起他。
不料刚回临安，阿愉就得了旨意，要去南边筹备粮草。听说北边跟金人打起来了，战况很激烈。
凤儿回来的第二日，就听说太上皇要赶回来。太上皇他们一行人自然没有凤儿他们骑马快。他们两个骑马飞驰，一天的时间就到临安了，太上皇行路的话，最少也得三日。
那日是太上皇归来的日子，凤儿早早地就把太上皇的寝宫亲自打扫了一遍，还去后院采摘了许多鲜花布置房间。不想许久都没有听到太上皇回宫的消息。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她一打听，太上皇已经回来了，但是赶去了恭王府。太上皇去恭王府干嘛？不是一起回来的吗？不然她去看看？
恭王府离德寿宫很近，步行也就两刻钟的时间。来到恭王府门口，凤儿开始犹豫了。曾经在恭王府居住的情形浮现在她面前。
“姑娘，请问你找谁？”
“我找赵惇。”
“姑娘贵姓？小人去通报。”
“李凤娘。”
那人一愣，恭敬地说道，“姑娘请进。”
凤儿疑惑道，“不去通报了？”
那人深深地一躬，道，“王爷吩咐了，姑娘要来，不必通报。”
这个赵惇，凤儿没有说什么，连忙跑了进去。她刚走几步，便看到了赵惇，凤儿急急地问道，“皇爷爷在这里？”
“是。”赵惇小心地提醒道，“不过皇爷爷心情不太好。”
凤儿丝毫没有意识到赵惇的意思，开心地说道，“皇爷爷看到我就开心了。”
凤儿飞奔至屋里，大声地喊道，“皇爷爷，你怎么了？”
太上皇淡淡地看了凤儿一眼，眼中写满了忧伤。
凤儿注意到太上皇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皇爷爷病了吗？”
太上皇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愭儿呢，怎么没一起来？”
“皇上派阿愉去南边筹集军队所需的粮草了。”
太上皇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明日就是天申节了，愭儿竟然不在。”
赵惇一扫刚刚的阴郁，争着说道，“孙儿一定去。”
太上皇看了赵惇一眼，吩咐道，“好了，朕累了，想休息会儿，凤儿，惇儿，你们都下去吧。”
……
等凤儿出来，她向赵惇问道，“天申节是什么节日啊？”
“皇爷爷的寿辰。”
后日是皇爷爷的寿辰？她都没有准备礼物呢。
凤儿一个不留神，感觉身子一歪，倒在了一个人怀里。这个赵惇，偷袭她要做什么？凤儿刚要反抗，赵惇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凤儿，我们一起在这里度过的几日，不美好吗？只要你嫁给我，我们能一直像以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