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们有意设计,当初他登基前,在离王府的那三年里,绝对不可能一点苗头都没有。
“继续盯着,若有任何异常,随时向朕汇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萧慕轩转向颜宇补充吩咐一句,随即负手而去。
宣若阁,在男人离开后,秦舒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倏然变得冷厉。
第100章 午夜惊魂
因为早产,她幼年身体孱弱,无法习武,但跟随男人在蓬莱学艺的那些年里,她也并没有闲着。
她在藏书阁里翻看了不少与奇门遁甲相关的书籍,甚至还有一些幻术以及医药学相关的典籍,以自学为主,偶尔有机会也会向蓬莱的大师讨教一二。
那些东西,她算不上精通,但总归知道一些。
比如易容术,虽说她无法达到大师当年给男人手术彻底改头换面的水平,可使用人皮面具这种最基本的技能,却根本难不倒她。
这些日子,确实有人一直躺在她的床榻上,样貌与她如出一辙,但却并不一定真的是她,还有她的病,也纯属无中生有。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精明,秦舒再清楚不过,在他面前演戏,蒙骗过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确信林佳仪的事情发生后,他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以,她早提前做好了准备。
在男人跑来宣若阁试探之前,她喝下的那碗汤药,其实并非治病之药,而是致病之药。
虽说这一次的计划,未能伤到楚凌兮,但路很长,机会总是会有。
还有三天,便是吴越亡国忌日,现在虽然天下统一,但烂摊子未收,男人依旧以夜子离的身份自居,国号也在沿用北宸。
总归还是无法光明正大的祭拜,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悄然进行,那一晚,男人定会整夜不归,而身子不适恰好可以成为她无法出席今年祭祀之礼的绝好借口。
到时候……心里做好了盘算,秦舒湛冷的双眸中忽的闪过一抹杀意,唇角勾勒的一笑,仿佛沁了千年的冰雪,阴寒四溢。
轩哥哥,这一辈子只能是她的,她绝对无法看着他与其她女子幸福,若是终究得不到,她宁愿一起毁掉。
……
层峦叠嶂,漆黑的天空阴云密布,阵阵闷雷,时不时传入耳中,让原本就有些沉闷的气氛越发压抑,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自从城墙坠落后醒来,男人好像不管多忙,晚上都一定会回太极殿休息。
哪怕有时候他回来的很晚,她已经自己先睡着了,但只要知道他会回来,楚凌兮便会觉得心安。
今晚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夜不归宿,楚凌兮独自一人,不知怎么,竟辗转反侧,全然没有睡意。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儿能够理解,为什么后宫的妃嫔都那么讨厌自己了,因为这种独守空房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用手指转着头发,楚凌兮仰面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娘娘!”
突然,一道空灵诡异的声音蓦的从窗外传入,在夜深人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瘆人,楚凌兮吓了一跳,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寻声抬眼,她看到晃在纸窗上的身影,警惕的提高音量问了句。
随着她话音落下,周围又瞬间恢复了安静,可那道消瘦的人影,却始终在窗前飘来飘去。
“你到底是谁?若有什么事,可以光明正大的说,何必装神弄鬼!”从那身形来看,楚凌兮觉得对方应该是一个女子,提着的一颗心,倒是稍微放了放。
“娘娘,你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是伺候你的丫头,杏桃啊!”
那道空灵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楚凌兮听到对方口中的名字,不知怎的,心口就莫名其妙的抽动了下。
“杏桃?”她喃喃自语的小声重复着,秀眉不经意间紧紧蹙起,这名字,她好像确实有些熟悉。
只是关于对方的记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封印在了脑海的最深处一般,任她怎么努力回想,都寻不到蛛丝马迹。
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楚凌兮想着看见对方的样貌,她或许就能记起。
可四下张望着,她却并未寻到对方的踪影,只有暗夜的冷风,凉飕飕的不停往她衣衫里灌。
“杏桃,你在哪?”顾不上被风吹乱的发丝,楚凌兮探出头,轻轻唤了声。
“娘娘,奴婢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个孤魂野鬼,样貌丑陋,不敢出来见你,怕吓到你!”
“死了?”楚凌兮本不相信这世界有鬼,可想到杏桃时,她心里生出的疼却又让她对原本的信念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知道,那丫头一定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大概就跟青竹差不多吧,不管对方真的是孤魂野鬼,还是装神弄鬼,她都想听听她怎么说。
因为从醒来开始,她缺失了太多的记忆,可她询问身边的宫人时,他们全都对她缄口不言,甚至青竹,她也觉得对方有在刻意隐瞒什么。
即便她现在独宠后宫,生活的很是幸福,可她却时常会没来由的伤感,尤其是在晚上难以入眠或者阴雨天的时候。
她记得,她从前很乐观的,绝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所以,她想着,她那莫名生出的难过,一定跟她忘却的那些过去有关。
她想找回那些被她弄丢的记忆,无论欣喜还是悲伤,她都愿意面对,否则,她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完整的人,更不想稀里糊涂的活。
“你若是不想出来见我,那便不出来,我们两个就这样说说话就好!杏桃,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
空气中又没有了声音,楚凌兮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什么回应,便试探着继续问了句:“杏桃,你还在吗?”
“娘娘,奴婢在!”空灵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哭腔。
“你怎么了?”
“奴婢没事,就是有些心疼娘娘!”
“心疼我?为何这般说?”楚凌兮疑惑皱眉,心里越发的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奴婢告诉娘娘一个秘密吧,其实现在与娘娘同床共枕的人,并不是你心心念念之人,他是吴越五皇子萧慕轩易容而成,真正的夜子离,被他囚禁在了死牢!”
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楚凌兮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的厉害。
若仅仅凭着一个尚未露面之人的话,她或许不会全然相信,可结合着自己最近的一些经历,她却不得不信。
难怪那一日在地牢之中,她会一眼注意到的那个披散着头发的男子,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特立独行,而是因为心中莫名的熟悉之感。
虽然光线暗淡,他的脸庞又半数被头发遮挡,但她到底还是窥见了一二,现在细细回想,对方的五官轮廓,跟与她日日相伴的枕边人,确实相像的很。
还有那一晚,她失眠时,絮絮念叨的话语中提及过吴越五皇子,男人当时好像确实有很大的反应,只不过那时,她以为他是做了噩梦。
坠城初醒的时候,她本心里明明对男人存在着很深的戒备与抗拒,却原来,一切真有根本。
但可笑的是,自己终究还是在他的温柔中渐渐沉沦,甚至将原本暗生的疑惑尽数抛弃。
楚凌兮知道,其实那不过是自己陷在了与他的爱情漩涡中,所以不愿再去深想罢了。
逃避的了一时,终究逃避不了一世,当伤口撕裂的时候,总归免不了撕心裂肺的疼。
第101章 楚凌兮知晓忘却旧事
泪水早在不觉间朦胧了双眼,楚凌兮脚下有些发软,踉跄后退半步,好在右手紧紧扶住窗框,她这才勉强让自己站住,没有跌倒。
“哎呀,奴婢是不是不应该把事情说出来,虽然奴婢不想眼睁睁看着娘娘被蒙在鼓里,背负着亡国之恨与仇人承欢,可奴婢也不想看见娘娘伤心难过!”
依旧空灵的声音,此时明显染上了几分焦急与懊恼,似乎也顾不得那么多,白衣翩跹,一道人影倏的飘在半空中。
往前凑了凑,白衣女子似是想帮楚凌兮擦去眼泪,可怎奈双臂僵直,竟无法做到,只能开口劝说:“娘娘,你别哭,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抬眸,楚凌兮向着赫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女子看去,双眸充血,确实有些可怖,但那可怖之下,却也有着别样的熟悉。
记忆中,似乎隐隐浮现着对方满身鲜红的血腥场面,她顿了顿,涩然开腔,“我没事,你刚才说亡国之恨?这话何意?”
接下来,那同杏桃拥有相同容貌的白衣女子依着女人的询问,一一将女人记忆中缺失的伤痛,悉数和盘托出。
南蜀覆灭、别庄着火,楚家人死伤惨重、楚鸿山被下剧毒不治身亡、杏桃之死还有她第一个孩子流产之事。
虽说一桩桩一件件,的确都是明晃晃摆在明面上的事,但白衣女子在诉说的过程中,总免不了会适当加些自己的演绎。
或许还有些事,连她,也并不知晓其中隐情。
比如楚鸿山,虽然受到体内余毒的影响,无法自如行动,但他确实并没有死。
那所谓的不治身亡,不过是男人将计就计故意放出的消息罢了,这么做,无非是想趁此机会,彻底断了朝臣以及其他有心之人的念想罢。
……
在窗前跌坐,楚凌兮发了一夜的呆。
她不信这世间有鬼,她知道,白衣女子只是想借用鬼魂之说,将她忘记的事情告知于她。
不论对方是出于恶意还是好意,楚凌兮心里至少可以肯定,那些事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难怪朝中大臣与后宫妃嫔看向她的目光中全都带着轻蔑,好像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原来南蜀已经被灭,她不过是个亡国公主。
可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爱上了那个与她朝夕相伴的男人。
她依恋他怀抱的温暖,贪念他的温柔,看不见的时候会想念,甚至没有他陪在身边,她自己都难以入眠。
这所有的感情,仅仅是因为自己一直将他错认成了夜子离吗?
可那三个字,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称呼,一张印刻在儿时模糊印象中的脸庞罢了,真正与她相处的,却是身边实实在在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完的这一晚,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早已大亮,而自己已然重新躺在了床上。
“不是答应朕会好好照顾自己吗,怎么有床不睡,跑到地板上睡?”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他抚摸她脸颊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可当楚凌兮抬眸再次对上眼前那张熟悉的俊脸时,却恍然间有种隔世之感。
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只有一股心酸的泪水唰的涌上了双眶。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她想忍着的,可她忍不住,她用贝齿死死的咬住下唇,但泪水还是如泉水般奔流不止。
“兮儿,你怎么了,告诉朕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萧慕轩急了,一把将人揽在怀里,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擦拭她脸上泪痕,可却怎么都擦不干。
他清晨赶回来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时,就觉得她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询问了太极殿的下人,却都说娘娘昨晚早早的便睡下了,没有发生什么。
扮鬼的白衣女子出现的时间是在午夜,又提前对太极殿看守的下人用了迷香,他们全都睡得沉,自是不知女人与对方的那一番交谈。
虽然下人那样说,但萧慕轩终究还是不放心,今日他连早朝都没有去上,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罢了早朝,只为坐在床边等她醒来。
靠在男人怀里,哭的像个泪人儿,缓了好一会儿,楚凌兮才呜呜咽咽的开口,“阿离,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好长好长的一个噩梦!”
“梦里,南蜀不在了,我的父皇母后,所有亲人全都不在了,还有一个我看不清样貌小丫头,下半身浑身是血,在奄奄一息时,努力冲着我微笑!”
“我还听见了一个婴儿的啼哭,分不清男孩女孩,却只听它哭喊着说爹爹娘亲狠心,抛弃了它,那声音好生凄厉!”
“我之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之事,我不记得了,所以梦里才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阿离,我好害怕!”
一边说着,她一边使劲往男人怀里偎了偎,即便双目一直被泪水朦胧,但她还是在说话间,有意无意刻意打量着男人的神色。
幽深的黑眸,不经意染上一抹晦涩,但终是很快被他掩去,紧了紧揽着女人的手臂,萧慕轩靠在她的耳畔,温声安抚。
“梦里都是假的,醒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兮儿乖,不怕!”
“可是我醒过来,还是觉得那些场景,一幕幕宛若近在眼前,真实的不像话!”
不知是他太过善于隐藏,还是自己所说的一切对他并未能产生任何触动,没能在他的面上看出异样,楚凌兮心有不甘,转了话锋继续试探。
“对了,阿离,我昨晚还梦见了你,可是在梦里,我的阿离被人害死了,而每天跟我睡在一起的人,其实是吴越遗孤,五皇子萧慕轩!”
“每天跟我同床共枕的丈夫,怎么会是一个早已在十几年前就丧生的人?好可怕!阿离,你快告诉我,你不是萧慕轩,你就是我的阿离!”
从始至终,印刻在她脑海深处的都是夜子离的名字,而他,在她的世界里就只是一个死人。
当年的那一场乌龙,虽然他心知肚明,也心甘情愿去做她的阿离,可无法用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旁,终是扎在萧慕轩心头的一根深刺。
如今面对她那样的一番话,饶是再好的伪装,也难免有所崩塌。
第102章 夜闯地牢相救
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滚了滚喉结,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嗯,朕是你的阿离,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一辈子都是。”
接下来,萧慕轩抱着怀里的人儿,哄了好半天,才终于在午饭前勉勉强强将她哄好。
看着女人红彤彤的眼眶,他的心好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长痛久久不散。
喂她吃过午饭后,萧慕轩将人抱到床上,想让她再休息一会儿,但楚凌兮却硬要拉着他一起,还看上了他戴在身上的一块令牌。
“好大一锭金子!”把东西摸在手中,她当即放在嘴边咬了咬,“真的是金子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用黄金打造的牌子,阿离你把它送我好不好?”
她笑嘻嘻的看他,那样子活脱脱像个三岁小孩儿,若没有任何刻意表现的成分,那今天的她,绝对是醒来之后心智最不成熟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