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样的状态是真是假，只要她想要的，他都给，萧慕轩用掌心揉揉她的发，爽快的答应一声，“嗯，送你！”
开开心心的把金子揣进自己的怀里，楚三岁心满意足，打了个哈欠，便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原本躺在身旁的男人早不见了踪影，倒是青竹第一时间送来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这是？”楚凌兮有些疑惑冲着对方挑了挑眉。
“今日娘娘情绪不大稳定，昨晚又受了寒，皇上不放心，便在娘娘方才睡着的时候，请赵医女过来看了诊，这是赵医女给娘娘新开的调理身子的药！”
“还有些烫，你先放着吧，我一会儿晾晾再喝！”摸了摸碗壁，楚凌兮微微一笑道。
“好像确实挺烫的！”药刚刚出炉，她就端了过来，感受一下温度，青竹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随即按照女人的吩咐暂且将药碗在茶桌上放下。
等青竹转身退去，楚凌兮原本晶亮的瞳，瞬间染上了一抹惆怅。
她看了看那静静放置的药碗，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秀眉微微蹙了，片刻后，她终于还是站起身，将碗中的汤药尽数倒掉。
这是他的孩子，可也是她的孩子，该不该留，她一时间有些难以决断，索性决定听天由命，能不能安然在她的肚子里长大，但看它自己吧。
……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早已尽数熄灭，只剩倾泻而下的皎洁月光，给那无尽的暗夜带来了最后几分光明。
太极殿，袅袅炊烟盘庚在燃烧的香炉之上，祥和静谧。
听到匀称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楚凌兮倏的将原本紧阖的双目睁开，试探着推了推男人的身子，“阿离？”
男人没有反应，但她还是不大放心，虽然用了迷药，可对方实在太过精明，等了一会儿，楚凌兮又再次推了推他。
“阿离，我肚子疼，孩子它……”她故作紧张，提高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惶恐与急切。
一旁的男人依旧呼吸沉稳，沉沉睡着，见状，楚凌兮这才终于放了心。
他那么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得知她怀孕的时候，情绪尚且会因为过于激动有些失控，若是真的听到她说肚子疼，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
掀开被子，她蹑手蹑脚，小心越过男人的身子爬下了床。
换了一身简装，楚凌兮将之前从他那里要来的金牌揣进怀中，最后回头向着床上的人看了一眼。
确定他没有任何动静，她便轻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金子所做的令牌可不简单，这普天之下，就只有那一枚，见之如见皇帝本人。
楚凌兮拿着令牌潜入大理寺死牢，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凭着记忆，她很快找到了少年所在的西北角牢房。
向着四周环看，确定无人后，她这才趴在门口小声冲着小榻上的人唤道：“阿离？阿离？”
被囚困在暗牢数载，夜子离早分不清白天黑夜，大概困了随手都会休息，所以，他最不缺的就是睡眠，不论白天黑夜，他从来都睡不沉。
听见那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他蹙了蹙眉，慢慢睁开双眼。
好多年了，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却不想，有一天还能听到有人如此亲昵的叫他。
“阿离，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榻上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楚凌兮心里不由的有些着急。
“你是……楚凌兮？”少年慢悠悠坐起，湛湛黑眸中流溢着复杂之色。
十几年没见了，她的样貌倒是跟小时候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尤其是那双动人的眸，足够让他一眼将人认出。
“阿离，她没有骗我，我的阿离真的还活着！”千头万绪齐聚心头，楚凌兮一时间竟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
泪水早已决堤，她望着眼前满身狼狈的少年，声音不觉变得沙哑哽咽，“阿离，你的脸……”
“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他吗？是他做的，对不对？”
披散的长发，在他坐起时尽数散开，夜子离额角上的疤痕展露无疑。
两道交错的刀痕，在冷清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那伤，是他遭遇暗杀，与刺客打斗时不小心留下的，也就是那一次，萧慕轩以黑衣人的身份出手相救。
萧慕轩救了他的命，找大夫医治了他的伤，却也趁着那个机会替代了他的身份，自此将他囚禁。
用手拨弄着长发将疤痕重新盖住，夜子离抿了抿唇，未语。
他的沉默，在楚凌兮看来，便是一种默认，心里更加的难过起来，她嘶哑着嗓音，径自继续开腔道：“阿离，你受苦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挣了挣门上的铁锁，她拔下头上的银钗，插进锁孔，可摆弄了半天，却依旧徒劳无功。
“怎么会打不开呢？”她的开锁技术一直都很好的，怎么会这样，楚凌兮有些急，眉头不由紧紧锁起，“这什么破锁，为什么就是不开！”
第103章 为救他而死，她心甘情愿
“别白费力气了，这种铁锁锁扣繁杂，没有钥匙，你是不可能将它打开的。”夜子离倒是淡然，唇角微微上翘，扬出一抹浅笑。
“你走吧，别管我了，我待在这里，有吃有喝，也挺好。”
“不！这里阴冷潮湿，吃不饱睡不好，我怎能留你在这，我拿了萧慕轩的令牌，可以在宫里畅通无阻，不管怎么样，你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觉得无所谓，她却做不到放手不管。
今日她第一次拿着皇帝的令牌闯入地牢，是出其不意将人放走的最好时机，若是打草惊蛇，只怕再难行动。
“阿离，你先等等，我去找狱卒，将钥匙拿来。”楚凌兮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脚转身便走。
想要阻止，可忖了忖，夜子离终是欲言又止，凝着女人的身影，他黝黑的眸子渐渐变得沉邃。
大理寺的死牢素来关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进到这里的犯人基本都是很快就会被处以极刑的那种。
所以，能被长时间关在这里的，并没有多少，楚凌兮闯进来这个时间，地牢里更是尤为冷清。
似乎是刚刚处决了一波，除了夜子离之外，剩下的囚犯也不过五六人而已。
看守的人少，加上已是深更半夜，狱卒犯困，难免就放松了警惕。
许是为了撑起精神不让自己打瞌睡，除了一个负责来回巡逻的狱卒外，其余几人闲着无聊，便聚在一起赌钱以打发时间。
楚凌兮暗中将情况查明后，先用一早准备好的迷药，将赌钱的几人迷晕，随即不声不响的绕到巡逻的狱卒身后，出其不意，一记手刀将人劈晕。
取了狱卒挂在腰间的一串钥匙，楚凌兮正欲返回，却倏的想到了什么，又重新蹲下身子。
虽然手中有令牌，但若是他们穿着现在的行头出去，难免惹人怀疑，于是她脱了两套狱卒的外衣带上，这才匆匆回去。
将那些钥匙一个一个在铁锁上尝试，她很快成功将牢门打开。
两人各自换了行装，扮成狱卒从地牢走出后，楚凌兮便急匆匆带着男子往宫门的方向去。
可他们还没走出多远，突觉身后一冷，一道凌厉的掌风已然快速向两人逼来。
到底学过武功，而且自从昏迷醒来后，楚凌兮更是觉得身体里好像莫名的多了一股内力。
通过这些时日的消耗，她已基本可以将那股子力道驾驭，功力相比于之前倒是要进步不少。
紧急中，她一把将夜子离推开，身子敏捷一闪，躲开那人进攻。
可那人却完全没有就此作罢之意，一个翻身，腰间长剑出鞘，破空向女人划去。
手中没有兵器，对方又来势汹汹，楚凌兮处境被动，只能一边应付，一边闪躲。
这时，不知从哪里再度飞出两个装扮相同的侍卫，齐齐向站在一旁的夜子离围攻而去。
夜子离在武学上造诣也是不浅，只是被困牢中，多年未曾活动筋骨，一时间却有些舒展不开。
这几人都是萧慕轩安排守卫在地牢外面，防止有人逃走的暗夜卫，功夫本就各个了得，加上以一敌二，夜子离很快就落了下风。
左肩中了一掌，他站立不稳，连连向后倒退，一抹鲜血不觉顺着他的唇角汨汨流出。
“阿离！”见对方受伤，楚凌兮心中着急，不由脱口叫了他一声。
听到女人口中喊出的名字，几个暗夜卫不约而同倏的愣了下，如此一来，倒恰好给了楚凌兮和夜子离喘息的机会。
将与她纠缠的那人挡开，楚凌兮一跃去到夜子离身边，扶着他的手臂一脸紧张询问道：“阿离，你没事吧？”
漫天火光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掩盖了少年的回答，这时，在附近巡逻的一队禁军已然闻声赶来，拉弓搭弦将两人团团围住。
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楚凌兮徒手握住一支，用作兵器，挥舞着将其它箭矢挡开，可终究难以顾全。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深深插进了夜子离的肩头。
因为分神手中动作略有停顿，楚凌兮的手臂也生生被迎面而来的长箭擦伤。
可她甚至未来得及顾及自己的伤痛，眼见着铺天盖地的箭矢划破长空，疾速向他们射来，她下意识的张开双臂，以血肉之躯挡在夜子离身前。
“楚凌兮！”少年见状，心中一颤。
他没想过能活着逃出皇宫，从决定跟她走的那一刻，他就存了利用之心。
否则，他不会对她有所隐瞒，却不想，这丫头在生死攸关时，竟会想也不想的以命相救。
妾身如磐，与心爱之人一起，死亡从来都不可怕，能为救他而死，她心甘情愿。
密密的箭头逐渐在她的双瞳中放大，楚凌兮唇角微杨，慢慢阖上了双眸。
电光火石之间，萧慕轩冲进人群，挥剑将射向女人的羽箭尽数斩落在地，随即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足尖轻点，腾跃而起，从危险之境抽身。
身上没有如想象般传来剧痛，楚凌兮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熟悉的俊脸，还有……
浑身插满长箭的夜子离。
“阿离！”她努力的想要从男人怀中挣脱，可怎奈手臂却被对方握的更紧了。
“萧慕轩，你快让他们住手！”满脸的泪水，她着急的冲着他喊，可他终是无动于衷，只有铁青的俊脸越发的阴沉了几分。
“阿离！”挣扎无果，眼看着夜子离身上的箭越插越多，楚凌兮转回头冲着男人拉住自己的右手狠狠咬了下去。
第104章 夜子离最后的设计
萧慕轩吃痛，秀眉紧紧锁起，却依旧没有松手，只是由着她咬。
随着浓浓的腥甜味道在她的口腔中弥散，周身插满长箭的夜子离也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失去力气，他双腿弯曲，慢慢向地面倒去。
满目的鲜血忽的在脑海中充斥，记忆深处，小丫头浑身鲜血的模糊印象也终于在这一刻渐渐变得清晰。
曾经失却的所有记忆，如洪水般猛然在她的心头奔涌。
原本以为，从白衣女子口中听到那些旧事时，她已经足够悲伤痛苦，却不想，当自己全部记起时，心底生出的痛楚却远超那一晚的千倍万倍。
从城墙坠落醒来之后的这些天，她都做了什么？
她的阿离、她的全家都是被眼前的男人所害，她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忘却仇恨，像个小孩子一样依偎在他的怀抱中！
而他又是怎么做到杀尽她所有亲近之人后，还能毫无心里负担的与她甜言蜜语？最该死的，是她竟好似真的对他的温柔上了瘾。
怎么可以这样！哪怕他盗用了阿离的名字与样貌，他也永远代替不了她的阿离。
现在回想起来，与他的每一次欢好，对楚凌兮来说都像是一个莫大的羞辱。
愤恨、懊恼、哀伤、痛苦……各种情绪顷刻间排山倒海而来，那种疼，仿佛万千虫蚁啃噬心头，简直快要将她生生撕裂。
泪眼朦胧，凝望着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楚凌兮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两眼一黑，在男人的怀里晕了过去。
弥留之际， 夜子离远远看着萧慕轩抱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唇角虚弱的上扬，勾勒出的淡淡笑容中带着几分欣慰与释然。
囚禁他的地方，防守怎么可能松懈到一个女子便可以轻轻松松闯入救人，看守的狱卒只是表面，他一早就知道，暗中必然还有其他看守。
他们两人自幼就是知己，所谓知己，知己知彼，若是把酒言欢，可以互诉衷肠，若是反目成仇，必将成为你死我活的劲敌。
今日，从他跟着女人迈出地牢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太清楚那人有多爱她，实力无法与对方相抗，即便有朝一日能从这牢笼中逃出，他大概也与一个无用的废人所差无几。
倒不如用自己的死，换取她对男人的恨，这是一个远远比一剑杀了他要沉重不知多少倍的报复。
“阿轩，你聪明一世，到底还是败给了一个情字。”唇角扬出一丝浅笑，他暗暗在心里道。
只是，这一场设计中，却也可怜了她。
其实，或许他们都一样，从卷入那些混沌是非的一刻，便注定会成为棋局中的一子，再难抽身。
“他当年夺嫡之时确实存在过利用过你的心思，但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楚凌兮，对不起！”
默默念叨一句，夜子离终于慢慢阖上了双眸，眼眶中最后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汨汨流淌而下。
……
抱着女人回到太极殿，萧慕轩当即传了赵医女来替她诊治处理伤口。
可在将她放在床上时，因为不小心牵动了手臂上的伤，楚凌兮蓦的一疼，猛然清醒过来。
一把将男人推开，她缩墙在床角，双臂抱膝，谁也不理。
赵筠儿想要替她看诊，可楚凌兮却全然不配合，甚至一把将放在床边的药箱掀翻在地。
“楚凌兮！”站在一旁的萧慕轩，看着她手臂上还在不断渗出血丝的擦伤，俊脸铁青的可怕。
“臣无能，还请皇上恕罪！”赵筠儿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拱手向男人请罪。
楚凌兮却只是偏着头，对他的愠怒视若罔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