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求您了,你放过公主吧,她会死的!”
不知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多久,玉察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她感到手心被一股温暖,紧紧地握着。
“是你啊。”
玉察睁开眼,轻声开口,夜色下的床畔,李游一直守候在身旁。他垂着头,冰凉的玉冠,触碰到了公主的手腕。
听闻到动静,他再度抬起头时,一双眼眸,清亮又和煦地望向了玉察。
仿佛白日的哀求都不曾出现过,可李游清楚,他无法阻止任何事情,自己看似风光得意,终究只是一个傀儡家主,明天一早,爹爹会继续给公主喂药。
有一个可操控的公主,是很重要的筹码。
公主会逐渐失去心智,跟一个六岁女童无异,待在他身旁,懵懵懂懂,一声声唤他夫君,在他的庇护下,一生一世离不开他。
李游很愿意,但他知道,公主不愿意。
所以,他抓住了公主的手。
“公主,别怕,我带你逃走。”
他决心带公主逃走!逃出这座魔窟,哪怕背叛父亲,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沦为玩物。
玉察愣住了,她声音哽咽:“可是,我们怎么逃呀。”
一个病秧子,再带上一个弱女子,两个人别说逃出世家军的重重眼线,就连面前的这条吴河,恐怕也过不去。
李游一咬牙:“公主,您不用管这些。”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李游会将每个细节考虑周全,将每一枚棋子的利益使用到极致,这是他从自己父亲身上耳濡目染的。
他的声音落下来,有些僵硬:“在计划逃跑之前,我已经通知了首辅。”
李游知道他没走,游澜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底下,他也是迫不得已,不能让公主冒风险,才会找上游澜京。
通知了……首辅?那个人不是已经走了吗?他答应了自己,会走得远远的。
玉察手心一蜷,那根编织仔细的发辫,被握在了她的掌心,滑滑的,像握住了一匹绸缎,她心下,惊疑未定。
“他没走,我与他约定,当看到吴河上空,放了黑鹰风筝的时候,他便可以动身了。”
放风筝?玉察下榻,走在窗前,夜空如一个人乌紫的嘴唇,隐隐的妖异兆头。
李游走在她身旁,继续说:“公主自小喜爱放风筝,因此,哪怕巡逻的士兵看到了,也不会有人生疑。”
“用风筝来传达消息,确实一望明了。”玉察缓缓说。
李游忽然瞥了她一眼。
“公主亦如是。”
“嗯?”玉察一脸疑惑,倒是不太明白这句话了。
李游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被白布包裹的右手,当日,右手虽然堪堪保住,却后患无穷,以后,却再也不能提笔写字,哪怕使用筷子,也会颤抖不停。
“当日,首辅处心积虑想废掉我的右手,可是无人知晓,我虽然惯用右手习字作画,其实,我是个左撇子。”
李游静静一笑,玉察诧异地望向他。
原来李游是个左撇子,可是,明明出入权贵府邸之时,他都是用右手题字的呀。
“与世俗名利往来,违背良心的时候,我便用右手,但是,与公主作的那副南枝明月图,给公主描绘风筝的时候,用的是左手。”
李游的一双眼眸,从未如此直视玉察,亮得叫她心里发慌,她有些不知道李游要做什么了。
李游别过头,不再用那双透彻人心的眼眸,紧迫地盯着她,转身的瞬间,却落下了一身引人深思的叹息。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
“宫墙之中,风最大的时刻,是未时,可是,公主却总是在上朝的时间放风筝呢?”
……
山下,馄炖小摊子,斗笠白衣,拿起了吴潭龙子,剑柄上,依然吊着那个女儿家才会有的小香囊。
客人散去,老板娘从熄灭的炉灰前,探出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庞,她朗声道:“客官,你要走啦?”
“是啊。”白袍青年声音微哑。
老板娘笑了笑:“你不是说,你不去的吗?”
游澜京望了一眼剑柄上,那只粉金相织的香囊,或许,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懂。
抱着这样的疑惑,非得亲自闯入魔窟,见她一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