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开始就不曾得到,游澜京或许不会这么患得患失。
白勒关旁,有一个闭塞的小山村,那天,村口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袍青年,他的腰腹中了致命伤的一刀,刚从二楼摔下来,断了两根骨头,竟然能顽强地活着,真是比山上的野畜牲还命大。
这人的皮囊,是山野间从未见过的绝色,让人心生疑问,为何这个白袍青年,总是坐在门槛前,一人一剑,身旁一只小狗,面对着落日,怅然若失。
拥有了这样的美貌,不是该一生顺遂,事事如愿吗?他看起来烦心事颇多,有时想起玉察的笑,他便眉头舒展,恨不能立刻去找她。
可是捂住了腹部的刀伤,想起了玉察的厌恶,他又情不自禁地黯然神伤,怔怔落泪,摩挲着唯一她留给自己的小兔子香囊。
不对,那是他偷来的,说不定,把香囊还给她,她都嫌晦气不要呢。
村民们每每下地路过,见到这一幕,心头疑惑,是什么样的事情,引得这样一个大美人患得患失至极呢?
说实话,游澜京戾气发作,暴躁作恶的时候,玉察都有办法面对他。
可是,他现在又是娇娇的,又是一副全身心地信赖人的模样,眼底湿润的,期盼着一句回话,无论玉察说什么,他都会毫不怀疑,将她的话视作至宝。
这样的首辅,玉察很不适应。
这个答案,很重要吗?看首辅这样认真的神情,似乎对他非同小可,意义重大。
少女一句话,说不定会决定他的一生,她有些退缩了。
迟疑之下,那双凤眸已经隐隐有难过之色了。
此刻,玉察真宁愿首辅还跟从前一样跋扈!这样,她至少能狠狠地骗他,骗得他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再痛骂他痴心妄想,自己心底一点儿负担也没有。
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打伤心人。
倏然,她不知所措了,该如何是好呢?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想骗他,玉察一咬牙,正欲开口。
没想到,身上一沉,游澜京软软地倒在她身旁,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胸前。
玉察惶急地起身,推了推他的肩膀,又伸手指在他的鼻下,还好,有气儿,这人没死。”
“首辅,你这是怎么了?”
无论玉察怎样问话,他却嘴唇紧闭,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伸手过去,贴在游澜京的额头上,吓了一跳,他的额头好烫,是一壶煮沸了的开水,哪怕露出来的一截脖颈,都是红霞满天。
游澜京用手扶着额头,凤眸也阖上了,睫毛颤得厉害,玉察一下子慌了,她第一次见到游澜京这样不能自制。
他不像是没有气力的模样,眼角绯红,水意蕴藉,咬着牙,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月色下闪烁着,银辉辉的。
“方才,他们给我喝的酒里……有问题。”
酒?玉察瞥到一旁的小桌,可是,这不是崔管事拿过来的吗?
“崔白壁还没那个胆子,只能是义父他们……”
“首辅,他们给你喝的是什么酒?”
玉察尚未反应过来,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面生的道人,踏进地牢后,见到玉察,明显愣了一下。
其中一人,瞧一眼桌上的酒壶,再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首辅,心下明了,事情已成了一半。
道人们向公主请过了礼,便开始对地上的游澜京动手动脚。
“你们给首辅喝了什么?”玉察问。
一名道人上前,陪笑着恭维公主,却闭口不答这个问题,另外几人将游澜京拖在身上,准备往地牢外走。
“站住。”玉察起身。
“你们怎么能不明不白地将人带走?”
万一,他们要将游澜京背到后山,掘个坑埋起来怎么办?虽然他是个大恶人,但也罪不至死。
道人强颜欢笑道:“公主,您误会了。”
“今夜,是首辅与宫主的洞房夜,宫主特赐来一杯圣灯宫的秘酒……”
说到这里,道人的脸上有些犯难,他本不欲与公主解释这些,生怕唐突了公主,污了公主的耳朵,可是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刨根问底,不说清楚就不让走。
没想到顺宁公主这样倔啊,她看上去是个不怎么明白事理的人,这种事,如何好仔细地摊开与她说呢?
误了时辰,宫主怪罪下来,这地牢,只怕留给自己住了。
道人战战兢兢,说话越来越小声,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