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是他先死的淡定。
无论如何,游澜京都不会让公主受到一丝伤害,他握着剑,重如万钧的承诺,已经是轻易的把性命交付给玉察了。
玉察望了望他手中的剑,知道这个男人面临的情形,比她更危险,他一力将玉察所冒的风险,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有他守在外头,不管是死士、士兵甚至是德王亲自来,都由他擀旋面对,或许,还要动剑厮杀。
此事生死攸关,凶险万分,绝不能麻痹大意。
所以,玉察必须得出来。
他给了她十二分的庇护,危机四伏的时候,有这个男人在,永远都是安全的,当玉察安全的时候,这个男人又变成了危险。
如果她不出来,一旦事情败露,让德王察觉,游澜京将面临未知的威胁。
玉察不愿背信弃义。
她扣紧了兜帽,推开门,走出院子,绕过两三座庭院,终于,来到了小天子的厢房前。
这一路上冷冷清清,人烟寂寥,也未遭到盘查,哪怕被小沙弥看到,都知道这是首辅大人新得的美人,不敢多瞅一眼。
连一个黑甲士兵的影子都没看见,可想而知,他私下费了多细致的功夫。
对于她的事,他总这样尽心尽力。
玉察又回头看了一眼提着剑的男人,他就跟在她身后。
推开门前,她迟疑了一下,轻声游澜京。
“首辅大人,会一直在这儿等我吗?”
“公主一回头,微臣永远在您身后等着您。”他淡淡一笑。
玉察推开了门。
烛火下,一个少年的身影,青袍玉带,素冠无饰,正坐在榻上,抄写经书。
“玉槐……”她怔怔地喊出声,放下了兜帽。
转过身来的,是个眼眸清亮,灵秀如竹的少年,从前他们形影不离,而今,已经分开有半年多了。
随着少年的一声“皇姐”,玉察快步上前,拥抱住了少年,眼眶中泪花打转,不自觉地打落下来。
“啪嗒啪嗒”沁润在书案的木头纹理上。
“皇姐,你受苦了。”
“如今你待在首辅府中,一切可曾有什么亏待?”
少年抱着皇姐清瘦的身子,不由得心疼问道。
玉察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可是,她怎么跟皇弟提呢?
玉槐今年才十三岁,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从小有爹爹庇佑疼爱,是以总是天真无邪,懒散淡然。
小时候,有爹爹的荫蔽,两个人可以自由自在,皇弟犯懒了不想读书,或是从书房偷偷溜出来,吵着带玉察出宫,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把皇姐弄丢。
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管,好像爹爹是个神人,永远不会老,而自己也永远不会长大。
不需要面对德王的重甲士兵、动荡的北方边线、世家的激烈压迫、各种天灾人祸……
玉察看得出来,皇弟长大了,他再也不会举止轻佻,步伐轻快。
这个十三岁的少年,逼迫得自己沉重起来,他的肩总是微微弯着,仿佛承担着大魏百年以来的祖宗气运。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长大了呢?
小天子自小与皇姐待在一起,心思敏锐,此刻更是感受到了皇姐的情绪变化。
“皇姐,若是外人苛待了你,弟弟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真是个傻孩子,他如今受制于人,玉察怎么忍心让他更加烦恼。
少女从来不喜欢让亲人替自己担心,她抹了抹眼泪,笑了笑,唇红齿白。
“阿弟不必担心,虽然朝中都传言首辅作风不正,可是他待我十分温柔有礼,从不曾苛待了我,什么好的都管着我用,在府里,跟在元福宫,没有什么区别,想来,一定是记挂着爹爹对他的知遇之恩。”
“真的吗?”小天子眼中一亮。
玉察忽然发现,自己说起谎话来,也这样得心应手了,不过,并不算是完全的谎言。
游澜京虽然在晚上不做人,可是白日的时候,还是个端方君子,任何事情都力求符合她的心意。
玉察摸了摸小天子的脑袋,笑起来十分清甜。
“是啊,首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