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怕游澜京杀了她,尤其现在……自己这么顶撞触怒他,经历过这么多事,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能做出任何疯事。
游澜京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比玉葫洲底下千百年的黑淤,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玉察以为他要骤怒暴起的时候。
像雕塑一样凝固不动的游澜京,缓缓抬起手指,看了一眼伤口,嘴角衔起一丝笑意。
他的话语带着明月清风,虽然是故作的轻松惬意,只是那一点点唇齿间的艰涩,暴露了心头的不甘。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这样啊。”
“公主,真的想好了吗?”
他每前进一步,玉察就后退一步,那柄压裙刀,几乎要露出锋芒,眼见自己就要被逼到了白台边缘,玉察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
“你……别过来。”
他瞥了一眼玉察的脚下,于是,真的停住不动。
“公主,你刚刚在说什么,微臣,不是很明白。”
装傻?装傻也没用。
玉察再次开口,她咬字清楚,力求确保游澜京听进心里去。
“我这一生,只想平平安安的,忘记游澜京。”
他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只是垂着红色的袖袍,静静站立,仰起头,叹了一口气。
“公主啊……为什么总要说出这种惹人伤心的话,恶语伤人六月寒,微臣会当真的。”
第43章 . 微臣不疼 五百零二十七个台阶
“我会改的。”他又说了一句, 朝前走了一步。
不,他不会改的,游澜京这一生都是以伤害取乐的人, 他口中的喜欢, 实则是把人灼烧成黑窟窿的火。
“你别过来啊。”
玉察惊得手一抖,“铿锵”一声清响, 压裙刀竟然落在了地上,两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那柄,制作精良却带着西北悍气的刀。
玉察慌乱地捡起了压裙刀,也不再掩饰, 明明拿着刀的人是她,可她却颤抖得厉害,一颗心跳得几乎跃出胸膛, 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这辈子, 哪里动过刀啊, 现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其实, 她没有想伤害游澜京, 更不会杀了他,只是妄图有一丝依仗,这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是真的决心离开他。
游澜京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收回, 曾在战场上经历过数次杀伐, 浑身浴血活下来,他可以在顷刻间,一只手就拿住玉察的刀。
这点小小的杀伤力, 对他来说几近空气,但是,压裙刀却是玉察心中……最后一丝防线,她唯一能拿来保护自己的东西。
看到她拿刀,游澜京心头一紧。
究竟……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步?
“公主,何苦拿着这物件,会伤了你自己。”游澜京轻轻说。
这句话,是威胁吗?玉察已经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但她可以确定一点,游澜京绝不会这么简单放她走。
她不愿意让皇弟或者慧娘娘知晓这件事,一是难以启齿这段隐秘的关系,第二便是害怕皇弟纠缠其中,会扰乱了朝堂布谋的大局。
哪怕今夜再惨烈,她也会为自己当日踏进首辅府买账。
“好了,玉察,我就当作,没听过你说这番话。”
游澜京忽然缓缓伸展开手臂,雪肤上绽出笑颜。
玉察的瞳仁倒映出深深的恐惧,对面的人无异于像一条王蛇,展开了蛇冠,危险的预警。
“我说了……你别过来,首辅大人,世间女子千千万,你何必要强求。”玉察眼眸含着希冀,只盼他能回心转意,好好想一想,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日了。
慧娘娘说,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如流云稍纵即逝,为什么游澜京对她的情谊,隔了数年仍是斩不尽,真是孽缘!
“公主以为,微臣不想吗?”
他微微侧过头,竟然弯起了嘴角,这是这抹笑容,竟然在夜风吹拂下,在心爱女子持刀相对下,带了几分凄凉。
笑容席卷了眼眸的恨意,发丝被扰乱,衣袍翻飞,像有什么坠入了他的眼底,一直沉,一直沉。
衣袍红到张牙舞爪,红到疯狂,最极致的恨意,掩饰在最平静的湖面下,回旋、汹涌、一下又一下拍打,直恨得他喉咙涌上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