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说,他喝了酒,您不来,他就跳进水里。”
玉察的一双眼睛,放到了案桌上,那已经倾倒的酒壶,竟然是一滴都流不下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个人,方才连连喝酒,一定是醉得厉害了。
那就更不能去了,他清醒时尚且那样无理取闹,喝醉了,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她呢。这个人啊,酒量不行,说不定,酒品也不好,再说,游澜京跳不跳进水里,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第二日传出消息,首辅淹死在了玉葫洲,那也是他自找的。
他不能总是这样,胡作非为,又让人给他收拾残局。
玉察打定了主意,不仅不能去,还要躲着他走!
“让他跳吧。”玉察小声地对这个小太监说,看来,这名太监,是游澜京的蛛网。
小太监领命而去。
才一会儿功夫,忽然间,外头聚集了数只小船,摇摇晃晃地赶去玉葫洲。
灯笼从亭檐八角挂起,晃得直刺人心,玉葫洲三面环水,背后倚靠了清净小山峰,一向是修行的妃子居住的地方,乘船去玉葫洲,至少要半刻钟,这地方,偏僻安静,连灯也少挂起来,一片漆黑,所以很少有人踏足。
若是有人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且不说好不好找,就算过去搜救,半刻钟的时间,足以让人毙命了。
似乎有些不妙,事态万分紧急,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禁卫军一队队搜寻。
“这是怎么了?”玉察站起身来。
“出事了!出事了!”
一个小宫女从外头一脚踏进来,急急地跪下,害怕得哆嗦。
“好好说话。”德王沉声道。
“首辅大人,他……他从玉葫洲的假山上坠水了!”
一时间,戏台子上的唱戏声戛然而止,底下,众人脸上风云变色,小天子直起身子,轻轻地啧了一声,却没人听到。
他一挥手:“还不快遣了人去寻。”
“这帮办事不力的下人,首辅大人饮了酒,为何不好好看着!”
小宫女委屈地低下头,什么也不敢说。
她看到了……首辅大人,是自己跳下去的!
玉察只听到心下跳快了一拍,外边儿那么黑,水洲更是深不见底,这个家伙,他还真敢不知死活地跳啊!
少女踌躇许久,终于一咬牙,跟着小天子一起踏上了头茬船,前头,人群熙熙攘攘,无数的黑点子纵横穿梭在假山间,不是提着一盏灯笼,真像爬上爬下的蚂蚁。
因为是在天家清静地,宫人们不敢高声言语,于是,这就更加增添了寻找的难度。
玉葫洲太大了,水深不见底,传言这底下用万丈铁链囚了一头走江蛟,黑咕隆咚的,一望去,黑波翻涌,透着碧莹莹的光,只有溅起来的浪花,显出那么点儿晶莹剔透的尖儿。
直叫人遍体生寒,慎得慌。
人要是落进了这水里,哪里寻得到一点儿骨头渣子。
玉察毫不怀疑他真的跳下去了,少女知道,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她提了一盏青莲花灯笼,兀自在白台前寻找。
那盏灯火,映上黑乎乎的湖面,颤颤悠悠,只有蚊虫掠过湖水,青萍散开,哪里,还有其他的呢?
这么半刻还悄无声息的,也没有扑腾的水花,游澜京……会不会已经死了?
这个大恶人,他为什么总要惹事!就那么渴望关注吗?
玉察抬起头,看到禁卫军纷纷下水,手心,不知不觉已经渗出汗珠,她有些茫然,在这广阔浩渺的水波间,一丝动静也无,越寻下去,生机只会越来越渺茫。
一颗心,好像沉了下去。
蓦然间,玉察的腰身,被一双手臂环抱住,极有力的,又带着贪恋,揽着她,怎样都不肯放开。
这一股冲劲儿,差点让她趔趄得扑出去,那声惊呼还未脱出口,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接着,便是淡淡的酒气袭来,玉察嗅到,这是白虹坊的桃酒。
每到春日,戴着蓝头巾的少女们便成群结队,登上山寺,素手摘取最青涩的初桃,酿得清薄明亮,桃子清甜裹挟着酒气,只闻一闻就让人醉了。
游澜京一手揽抱着玉察的腰身,瞬间亲上来,朦朦胧胧,两人像罩着一层桃酒的轻纱,若有若无,他的嘴唇仿佛佳酿,殷红,又柔软。
一面抱着她,袍摆摩擦,一面从白台,脚步转到了后头的假山,玉察的肩头被按在了坚硬硌人的山石,眼底满是惊恐,还有……隐隐的怒气。
他不是跳进水里了吗?那小宫女吓得厉害,说自己真真切切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