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与那小子碰头的,我竟不曾知晓?!罢了,我倒是忧心雷玉帝君,此人性子阴晴不定,分属极为难缠之神尊。万一他脾气上来,执意为难于你,你当真不怕么?”随着名舞月的巧手,花瓶之内的繁花逐渐有了诗情画意的气息。
“我与姐姐已是曾经沧海,如今各自嫁娶,何来招惹南极真皇之说?君上这般畏畏缩缩,着实不像一介鬼帝所为。我若不去便是坐实了南极真皇的料想,抑或是鬼帝当真不欲我去赴宴?”菡萏捧着花瓶放在显眼处,这一室的雅致便由这花延展开来。不得不说,鬼帝的雅兴当真独特,寻常的花草在其手中化作奇花异草。
“你若能陪同,我自是乐意。”诚然菡萏之话不无道理的,那些风评更多的值不得推敲,就如神界仙界盛传西极真皇有“隐疾”之事,如今的百日宴何尝不是灭了好事者的悠悠之口?
菡萏虽是出生于西荒,然而却鲜少踏足于颢天的黅霄宫,对于这位赫赫有名的天族司战战神紧是透过几本古籍记载。当她的目光落在雷玉帝君时,那张笑脸不得不僵了一僵,这般丰神俊朗、谦和有礼的俊雅脸容确是与美艳动人的睿姬姐姐很是般配。
她有种裹足不前的犹豫,她很想得体地道一句“你好”,然而又觉得这般上前着实有些突兀——睿姬从未道过南极真皇待她不好。
睿姬虽是挽着南极真皇的手臂,但与菡萏两目相接之时,额间的桃花花钿也不自觉跳动了一记。她微微颔首,随着雷玉帝君的低头细语,睿姬扯出一抹淡雅的笑意,立于她身侧的南极真皇轻巧地借着自身的高大仙躯遮挡了菡萏的目光。
名舞月揽过菡萏的腰身,夫妻两人并肩而行地踏入黅霄宫的大门,残影仙官上前相迎。阖宫的夜萤花盛开,这一景象仅限于颢天之内,着实让菡萏惊奇。更让她稀奇的竟是名舞月能撇开那些男子间的闲谈,陪她在这院子里耗,待她弯腰想着采摘一朵之际,一道稚童的嗓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小仙见过鬼帝、见鬼后!”那稚童不过两万岁,却犹如雷玉帝君立在两人跟前般,透着不容置喙的肃严。
“小殿下当真乖巧,勿怪雷玉帝君这般疼爱你。不知小殿下在此,诚然是本帝与鬼后惊扰了。”名舞月显然是不欲与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详谈,这大人之间的事儿何时轮到他来细说。
“小仙适才与圣王在前殿寒暄后,这圣王便往此地来了,想必鬼帝也不欲与其在此院子内打照面吧?”那稚童不怒反笑,纵然他的脸容乃是笑意盈盈,然而言辞间颇有拿捏的意味。毕竟是神皇之子,这城府在父君的耳濡目染之下,难免比同龄要深一些。
名舞月与菡萏闻得圣王之名号,这脸容难掩难色,虽说圣王如今乃是顺利飞升归来,然而名舞月捣乱了其修行也是事实。
第21章 终章
那稚童没有跟他们纠缠,反倒转身潇洒地准备离开,前来告知不过是念着娘亲的慈悲,而他更为喜欢的乃是西极真皇的绝情。看似冷漠,实情乃是拎得颇清,是以免却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小子,你虽是这般热心,奈何本帝不觉与你有此交情,你且道明来意。可是南极真皇支你前来?”名舞月急急唤住练霄宫的大皇子。
“鬼帝乃‘四辅’之一,着实非寻常神君,奈何我父君乃是‘四御’真皇,这高低无需再多言明。我前来告知,不过是念着母后,念着‘四辅’之平衡,毕竟魔尊重锦官得了天凤魔君之神力,如今乃是气势如虹得紧要。对了,圣王并非善茬,鬼后得好生应对,谋了旁人之挚爱者。”
魔尊重锦官素来就非明面上那般吊儿郎当,这些年来,除却神界仙界的魔族,就连凡间的魔族也甘愿到其麾下效命。这天地间素来讲究着平衡之道,若此先例被破,谁又能保证魔族不会占了一个高地?
菡萏在其意味深长的一瞥之下,越发觉得心虚,虽说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凡人,而然也是个踩着别人上位的凡人。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名利,可真的触动了才发现自己很是在乎,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名舞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小子区区三言两语便唬得菡萏心神乱了,可见长大了定必是个厉害的主儿。本该是义愤填膺的他,此刻却很是冷静,兴许那小子察觉到菡萏与其母乃是同一路子之神女。这招“投石问路”当真妙极,就连他也险些被一个两万岁的小儿愚弄。
“莫要胡思乱想,你有我在,那圣王纵然本领了得也不敢动你半分。”他的话更像是誓言,菡萏重归仙班后,他便翻阅了萧菀的生死簿,奈何却发现此人竟为一世,再三打探方知萧菀的原是九重天宫中的一名司乐的小小仙鹤仙子。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诚然这圣王纵然有再多的深情也是枉然,加之仙界之内美女如云,这繁花簇拥之下,这容姿便也可惜了。
“君上,至今我仍旧欠缺那仙子一句‘抱歉’,不若我到钧天去拜一拜?”籍着名舞月温暖的体温,菡萏越发寒冷的身子逐渐有了些暖意。这段日子,她一直被鬼帝呵护备至地照料着,是以忘却了那么一位卑微的仙娥。
“不妥,你且细想,那大皇子前来告知便是要乱了你之心神,他乃是居心叵测。你若要执意前去滋扰,便是为自身招来被诛之把柄。菡萏,你已重列仙班,你这过分热心的肠子合该停一停。”名舞月的大手改为抓着她的瘦小肩膀,“修行乃是三界五行之生灵无可避免的,旁人之劫难更是你我无法体恤的,凡事种种唯有径自看开方是根本。加之,萧菀乃是天宫仙鹤,兴许这般惨烈的她不过是飞升渡劫。”
“君上所言非虚?”菡萏反手执着名舞月的手臂,诚然她与姐姐皆是热血心肠之人,纵然鬼帝所言句句在理,奈何她始终良心难安。
“当真,本帝所言字字当真,你且细想,纵然不是你,也会是旁人害得她这般惨烈,你又何必自扰?”在名舞月的劝说下,菡萏乱了的灵台逐渐恢复平静,沿路步回席间,名舞月也不曾松开过搂着菡萏的手。
两人将将回到前殿,入耳便是玄武星君迟无涯嘴不饶人地“控诉”着朱雀星君元旭阳的“不是”:“你我虽是兄弟一场,奈何我当真待你服气,堂堂一介朱雀星君却终日女儿不撒手,从前领着小帝后,如今领着这南荒公主。当真是个女儿奴。”
朱雀星君元旭阳没好气地垂眸细看怀里的半大女娃,今日乃是西极真皇膝下日月的百日宴,他纵然心中有气也不敢轻举妄动。虽说他乃是这双日月的舅舅,奈何这双日月的父君乃是赫赫有名的天族司战战神。
“说你还不乐意,我不过是替你操劳罢了。”迟无涯冷哼一记,适才他与自家小子在玩闹,瞥见元旭阳怀里的小公主便极为谄媚地上前欲要一抱,谁知这厮竟抬手推掉。
“此言差矣,你葫芦里卖何种药,小神乃是心知肚明得紧要,你家小子这般闹腾,着实与小神之孩儿不般配。”元旭阳轻咳一声,这钧天之内何仙不知他元家的小子与他迟家的小子乃是不相伯仲的顽劣。
“女儿奴!”迟无涯瞥见名舞月伉俪的身影,那张嬉皮笑脸随即化作正经的脸容,上前恭敬地作揖。“小神见过鬼帝、鬼后。”
“迟无涯,你这小子若再这般张狂,休怪我这表兄替天行道,灭了你的威风。”名舞月失笑地看着这个早已为人父却终日如长不大的稚童表弟。
“表兄这肘怎老是往外拐?需知我与他元旭阳乃是难兄难弟,我俩尚未飞升为上神之时已是情同手足。自他承了这朱雀星君之位后便终日领着小帝后于天宫校场之内,你说这非女儿奴,又该是如何称谓?”迟无涯以有别于嘴上的伶俐,极为慈祥地抬手摸着挨在他脚边的小仙童。
“你等许是不知,当年若非我于他家妻前再三辩析,他之妻又岂会相信这终日跟在他身后的国色天香乃是其堂妹,而非倾慕之人?”
“你才女儿奴!”朱雀星君元旭阳把怀里的孩儿交付到妻子手中后,蓦地转身与他正面叫嚣。“当年若非叔父欲要网罗你为小帝后之夫婿,试问我又何需承了这狗屁月老之荒唐?”
一场擂台比武后,元珩神君竟如中邪般相中了这终日吊儿郎当的迟无涯为女婿之人选,为了拉拢两人之间的牵扯,竟责令他若是得空便领小帝后至钧天走动,好让两人郎有情、妾有意。
然而这世间本就是个光怪陆离,本以为走动多了,此二人便会水到渠成,奈何此二人却瞧不上眼彼此,倒是成全了西极真皇之并蹄莲。
“你、你、你竟藏匿至今方才道真言?!”迟无涯一脸惊诧地瞪着元旭阳,元旭阳说这话时凑巧西极真皇与其帝后各自抱着襁褓双双出现,由于他背对着两人是以瞧不见,可一众人等皆是被西极真皇瞪得通体发寒。
“谁晓得你竟是个不解风情之木头,这一来二往,就连尚未晓得情为何物的小帝后也知晓了个中缘由。哼,为了你这朽木,我甚至没皮没脸地细问过小帝后,可是乐意。” 适才他还道他元旭阳乃是女儿奴,如今倒是知晓后悔莫及 。可见这神君乃是不解风情之朽木!
“她,如何细答?”那道缥缥缈緲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逸出字句。
就凭这吊儿郎当的玄武星君,竟能入那颇为挑剔的元珩神君之法眼?可见这元珩神君当真老了,连眼光也变得退而求次了不少。
“嫁予何人不是嫁,大抵不过是远近之分。”元旭阳迸出的话,迎来众仙的一阵倒吸凉气,仿若眼前将要发生不得了之事。
“尔且说说,当年求婚之时,为何百般推拒本帝君?”西极真皇寒着一张脸如敷粉的秀逸脸庞,言辞间透着责备之意。
“陈年旧事,本帝后已记不得,如今只知甚为欢喜帝君。”难得这位有着盛世天颜、身姿何等丰肌弱骨的性感尤物能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出此甜言蜜语,待得小帝后越过元旭阳身旁之时,那双眸子不忘恶狠狠地剜了他这位兄长一记。
西极真皇状似无奈地摇头,然而这眉宇间却显露出喜悦之色。随着两人的步入,这场百日宴终是开席了,席间的觥筹交错显然不曾被适才的小插曲所影响。
许是久违此等天宫盛宴,菡萏显然有些拘束,高台处的“四御”神皇伉俪不时因着怀里的襁褓而逸出赞美之声。那双日月分别被小帝后及其母烁兰公主抱来迎接众仙之祝福,借着这双日月颈项处的如意五福项圈,便知西极真皇这个父君何其看重,那双小手处的银镯子更是钧天之手艺,诚然是老天帝喜得重孙所赠。
看着如白玉粉团般的襁褓,菡萏想起了为人母的喜悦,久违的母性让她由衷地祝福着这双孩儿。兴许,她也该是放下执念,为鬼帝诞下子嗣,方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待一行人来到魔尊重锦官与其君后处,魔尊重锦官只道如今其妻有孕在身,他也不好触碰这双日月。将将以茶代酒,随后呈上贺礼以作祝福,小帝后也不为难,好生交代了君后几句便缓缓步往别席。
名舞月手执琉璃夜光杯,故作一副看戏的做派,他的目光盯着对席的魔尊重锦官,那一身桀骜不驯的魔气让人不敢轻视。
今日的魔尊重锦官难得正经地把一头红发悉数梳起,以雕工精细的玉龙冠锁着。而他身旁的乃是其明媒正娶的君后,而非他平日所携带的侧妃,这上万年来就连魔尊重锦官也变得越发成熟稳重。
诚然,雷玉帝君之担忧并无大错,如今的他只是不懂,他所知晓的天凤魔君并非迂腐之人,断不会因着无子嗣而妥协的。天凤魔君既是狠毒了南海龙族之血脉,那又为何要渡了自身几万年的修为于现任魔尊?
魔尊重锦官似是察觉了他的目光般,扬起飞眉,那双狭长的眸子毫不避忌地与他相对。诚然,名舞月的疑惑目光让他很是不爽,只见他修长的两指轻弹,那坚果的壳子就如流星般打翻了菡萏手中的茶盅。
菡萏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过分拘束而走神倒翻了东西,急急扯下挂在腰间的帕子将洒出的茶水拭干。看着她的窘态,名舞月生出一抹笑意,反手把桌上的一盘尚未剥壳的花生弹入坐于魔尊重锦官身旁的君后杯中,花生入水所溅出的茶水洒了君后一身。
菡萏与魔尊君后乃是面面相觑,显然为各自夫君的幼稚行径而感到微窘,两位神女仙子互相点头,算是为彼此致歉。
魔尊君后蓦地抬手掐了魔尊的腰侧一记,菡萏与名舞月不曾错过魔尊那张邪魅的脸容如何扭曲,君后的脸容如何得意洋洋。本是拘束的菡萏在这一幕后,竟不自觉地噗嗤一笑,那清脆的笑声惹来名舞月的注视。
“可是茶水太烫了?”他伸手接过菡萏手中的帕子递到一旁的侍从处,一手执着她的柔荑轻抚,像是有意安抚着她的神绪。
难得名舞月一改从前的冷漠,菡萏顺着他的话略微点头。对于鬼帝的转变,诚然她仍旧很是不适应,出嫁以来鬼帝乃是鲜少过问她之事。
饶是记得从前的赴宴,遑论她如何小心翼翼应对,奈何总会有纰漏,那时的她没少期盼过鬼帝能伸出援手,奈何他总是端着一副事不关己之形容。这日子久了,她也难免生出心灰意冷的念头,甚至觉得她生死如何皆与其无缘。
名舞月扭头跟仙娥要来了一条干净的帕子,至于茶汤乃是无需他等费心的,黅霄宫内的仙娥早已从容地撤走了茶汤,端来天仙厨所烹煮的美酒佳肴。这酒乃是西荒特有的葡萄美酒,吃得佳肴乃是按照品阶所列的。
宴到一半,菡萏已喝得有些酒劲上头,双眼由水灵化作迷蒙,微醺之下的她透着柔媚,照得名舞月如痴如醉,越发凌乱的灵台让菡萏不得不偎依在他的臂弯之内。
回到青霄宫已是将近子时,菡萏的灵台醉得稀里糊涂,就连沐浴更衣也只能依靠名舞月的从旁协助。坐于床沿,名舞月有股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不曾料过区区几壶天宫美酒竟能让她呈了烂醉如泥的窘态。
“时候不早,你且歇息吧,明日我命人送醒酒汤于你。”名舞月好心地为她掖好被子,转身之际却被她抓着衣袖不放。
“君上,如今夜深,不若明日再走吧。”她的挽留,诚然很是有用,至少于此刻已是成功挽留了他的心。
他留恋着她此刻的生动神绪,那种眼巴巴的不舍让他动容,也让这种同眠少了天经地义,多了几分男女情愫。搂抱着早已睡过去的菡萏,他的思绪飘得很远,这一夜不知是过分酒醉抑或是有心为之,她竟不曾吩咐熬煮避子汤。
思及此,他的胸腔便生出圆满的感触。
不知从何时开始,菡萏总是喜欢于他留宿之夜,毫不忌讳地于事前喝避子汤,起初他也体恤着她初嫁,然而日子久了,这心中难免有着薄怨。
醒来乃是刚踏入五更天,菡萏已捧来盛着热水的盆子供他梳洗。梳洗后的他由着菡萏给他套上朝服,看着那双柔荑仔细地给他捋平衣衫,最后在她的巧手下束好发,微微低头以便她替他戴上九旒五彩玉衮冕。
她熟练地做着伺候,他也甘愿享受着此刻的夫唱妇随。能让她甘愿作小伏低,不知她可是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