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与魔君——一碗红烧肉
时间:2022-01-19 16:58:19

  钟赢手一滞,“你……不怨我?”
  小道姑勉力想露出一个笑容:“我为什么要怨你?”
  “你说过你师姐怨你不杀我,再说你派和我……”
  “各人有各‘志’。”小道姑一脸倦意,“各派与你们的恩怨,怕是难以理清。所以我才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各派与你教的人,身上背负多少亲朋仇怨。如今贸然劝你们讲和,我想双方都听不进去。”
  她连自己的师姐都劝不住,又怎好意思,再去给其他人讲什么大道理?
  “不过这其中……”钟赢迟疑道,不知道此事应不应该说,“已经有了变故。”
  小道姑观他面色,猜测起来,好奇道:“哦?”
  “当时向各门派提议围攻我教的人,是韩子沐吧?”
  小道姑点头,道:“不错,是韩师兄。”
  听到小道姑称呼那人韩师兄,钟赢怎么觉得有点酸酸的。
  “你和他认识?”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钟赢问道。
  “算认识,论辈分,应当称他师兄。”
  钟赢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
  “咳,”他开始接着往下讲,“当初在紫荆山顶,除却那些围攻我的高手,要不是潘阳偷袭我,我能重伤成那样?按理说,各派立志剿灭我教,那潘阳做了教主,要重聚我教,怎么这群正派不出手了?”说到这里,他怨气满满,想到小道姑或许会尴尬,又劝自己缓和态度,继续说,“我吩咐人去打听,你猜怎么着?潘阳上位后,韩子沐出面,不知使得什么计策,说服了各派,和潘阳议和,暂时停战。”
  说到这里,钟赢冷笑道:“我说山上的阵法怎么那么容易就被破了,原来是教中有内鬼。”
  小道姑原先是边走边听,钟赢讲到后来,她蹙起柳眉,听着钟赢讲的事,开始思考起一些事。
  “那个潘阳与故去的老教主同姓,可是有什么关系吗?”她问。
  “是老教主之子。”
  小道姑轻轻啊了一声,说话:“当初我从别处听到传闻,听说是你杀的老教主?”
  “不错,确实是我。”提到此事,钟赢未曾有半分愧疚,“本教的规矩,欲坐其位,必先杀教主。”
  “你教真是奇怪,”小道姑沉沉叹气,“前后继任多大的事,怎么搞得如此腥风血雨。”
  “本教讲究实力为上,”钟赢为她解释,“如果实力连教主都赢不了,怎么能统领本教?”
  “要赢,不一定要杀人。”小道姑耐心说,“要赢的法子可以有很多。当然,杀是最快的方法。可是如果只想着杀,你杀了老教主,不是在为自己结仇?老教主死在你的手里,他的儿子想报仇,合情合理。”
  “他要杀我,我没有怨言。”钟赢说得坦坦荡荡。他自杀了前任教主,入主魔教起,就知道自己手上血债累累,有人想找自己复仇,他可一点都不奇怪。但是,这些找他复仇的人,也得有那个本事。
  “我气得是潘阳勾结外人。他要来复仇,尽管光明正大来找我。可勾结韩子沐,泄露本教机密,害得教内自己人死伤惨重,这算什么本事?”
  人家要杀你,不得想个万全之策吗?小道姑腹诽道,人家实力不如你,还找你复仇,那不是自己找死。
  “于是他杀你,你又要杀他,你们教内争斗不休,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小道姑说。
  “两虎相争,必有赢家。”仲青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攘外必先安内,等我赢了他,再重整本教,自然是有再次壮大的时候。”
  “唔,”小道姑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韩师兄愿意停手。”
  钟赢问:“怎么说?”
  “各派和你们,那时候各自损失惨重,此其一,”小道姑细细讲道,“我之前就听说,韩师兄的师傅决定让韩师兄成为下任掌门。加上那一役,韩师兄统领各派,兼之他修为精深,不管在各派,还是他门派中,想必是立下了威信。如今看来,他和潘阳,应当是各取所需。”
  一个为自己立威,一个是为复仇与上位。但韩子沐为什么会选中潘阳?小道姑仔细思索,“潘阳为了杀你,宁愿自损八千,这等公私不分的性子,韩师兄或许觉得他对自己没有威胁。他目的已经达到,各派也要休养生息,何必再执着灭魔教呢?这是其二。”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钟赢,“或许韩师兄没想到你还活在这世上,但你现在归来,怕是韩师兄乐于见到的。”
  小道姑这样说,钟赢眉头深锁,开始担心起自己是不是进入了韩子沐的圈套:“嗯?”
  “你二人争斗不休,教内各自间仇怨不断,何时重获安定?这段时间里,各派能获得喘息之机。倘若此时韩师兄师傅身故,他再坐上掌门之位,成为各派领袖,名正言顺,指日可待,”小道姑沉浸在自己的分析里,心思复杂地慢慢说出自己对韩子沐的看法:“我不赞同韩师兄的做法,但是不得不说,韩师兄也有自己的大志向吧。”
  分不出她是称赞,还是讽刺。钟赢静静看着她,神情莫测。
  小道姑这才想起他还在,抬头看着他默然不语,紧张起来,“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钟赢叹着气,“我在想,若当初周旋在各派间的是你,以你的心性,故事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小道姑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笑意中带着沧桑:“我不过是游历中,见多了人情世故,才能瞎说这么多。你要我真的去做,我做不来的。”
  “而且,”她说,“确实,上位者能做更多的事。但是如果一心向上,少不得要做许多违心事,那样太累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能够为别人驱邪看病,已经足矣。”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些事,突然不安起来,“你不打算问我,在紫荆山上,我做过什么?”
 
 
第13章 
  “你好像没打算问我,在紫荆山上,我做过什么?”
  小道姑这问题问得挺突然,钟赢答得也挺快。
  “苏唐已经告诉我了。”
  “啊?”
  小道姑疑惑地望着他,想着,这苏唐是谁?
  “苏唐是我的左护法。”钟赢说,“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他见过昏迷时候的你,一见你,就认出了你。之后对我说过,他那时候也是命悬一线,但幸得你剑下留情。他对你,心怀感激。”
  剑下留情。说起来,好像是很简单的四个字。
  但那天,她差点破了杀戒。
  那天以前,她还是在凡尘游历。有一天,师门的人找上她,说已经与其他两派谈定,要联手共除魔教。师门有令,她自然要回去,一同参战。因为她性子恬淡,不争不抢,是以此前未曾在各派中闻名。在那一战中,她不是什么勇猛除魔的先锋。她虽和同门弟子并肩作战,却始终没有真下杀手。
  她一直恪守着不杀生的原则,纵然他人说魔教教徒死有余辜,她依然下不去手。
  但那天,她也差点破戒。
  本来,她对那些教徒,只是以打晕为原则。可与其他人一起在山上待得久了,耳边全是大家喊打喊杀的声音。她又亲眼见到一起长大的师兄姐妹命丧在魔教教徒的手里,悲痛之下,气血上涌,生出无边怒意。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当时横剑在胸前,怒目锁紧一个倒在地上的人,脑中有个声音在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她晓得,若真的一剑下去,也无人指责她。因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同门报仇。
  可就在她要刺下去的时候,一声尖叫,将她震回理智中去。
  她闻声望去,那是一个女子,被正派子弟百般折辱,终于受不住,冲向正派子弟的剑。那剑刺穿她的胸膛,她双眼猩红,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怨恨。
  恢复神智后,再望过去,喜堂之上,一片血海,什么正派,什么魔教,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谁出身哪里。
  无止尽的倦意侵入她的心海,她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颓然松开了握剑的手,留了那个人的性命,木然地走过还在厮杀的人们,自行下山去了。后来她记着打听,从别处打听出来,那个死去的女子,叫白沫,是魔君钟赢原本要迎娶的妻子。那是个普通女子,因为父母定下的婚事,却被牵连进了宏大的正魔之争中。
  后来,小道姑还是孤身一人,游历在尘世。
  那一天的惨象深留在她的回忆中,她再救助人时,心境同从前似乎有所不同,可要她细说,她也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她差点破杀戒,此后,再不敢动杀心。
  她才明白师傅过去教导她的,一念之间。
  钟赢不懂,何以她未在正派中扬名。她却很庆幸,庆幸自己一直只是个普通弟子。
  ”原来他叫苏唐啊。”她低低地说。
  “嗯。”
  说完话,钟赢看她面色,担忧地靠近她,轻轻搂在怀里。
  自她随他回来以后,他似乎越发不避嫌了。小道姑红着脸想。虽然以前她不讲究男女之嫌,可哪有这般没顾及?再说之前两个人也不像这般……这般……
  她咬着嘴唇,内心争斗不休。最终,她颤抖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他得了回应,加重了搂她的力道。
  “得寸进尺。”
  他听见小道姑这么嘀咕。
  他轻笑出声,继续搂紧她。好想生生世世,再不与她分离。
  他温柔出声:“苏唐说,我应当给你个名分。”
  “啊?”小道姑仓皇抬头。
  “他觉得你一个女子,随我……总之,不能这样没名没分的。”
  小道姑听了这句话,神色一变,手上用力,挣脱出他的怀抱,吐出二字:“不行。”
  钟赢也变了脸色,“为什么?”
  小道姑走远两步,嘴上说:“有没有名分,有什么要紧。”
  钟赢误解了她的意思,难过地说:”你难道是不想和我……”
  “这不是想不想的事,”小道姑情急道,“这,这事……”
  她挣扎了一会儿,不得不提起那桩事:“你的夫人……应当是白姑娘。”
  小道姑提到白沫,钟赢面色惨白。见他如此,她更是说不出的歉疚。
  虽非她所杀,她却也在场,甚至就算她有心想救,都来不及了。
  提到旧事,钟赢自然悲痛万分。不过他已经是饱经风霜,所以他很快稳住心神,说道:“虽然我与白沫未成礼,但她确实是我夫人,我不会对不起她。日后重新归位,我的原配,自然是她。”
  小道姑略略宽了心,却听钟赢又说:“可是,我也不会对不起你。”
  她一震,抬眼看他,眼神尽是坚定。
  可是,她又忍不住埋怨那个苏唐多事。你若是要报恩,多的是别的办法,为什么要出这种主意来?她说不行,虽然有白沫的因素,但也有她的其他计较。
  她迟迟不回答,钟赢想了想,问道:“你是在担心你的师门?”
  小道姑老实作答:“倒也不是。”
  这下轮到钟赢困惑,他原来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应该是她的师门?
  小道姑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有没有名分,都不碍着我喜欢你呀。”
  这告白真是突如其来。钟赢涨红了脸,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在乎什么名分,也不想要名分。”小道姑执拗道。
  她不知道说出来能不能得到他的理解。她是仲葵,是一个道姑。万一结婚成亲,别人眼中,她就增加了一层别的身份。
  可她不想做某氏。她只想做仲葵,只想做一个道姑。天地之间,独一的仲葵。
  钟赢见她坚持,也不想同她起争执,就哄道:“好好好,先不说这些。出来这么久,你累不累?我们回去吧,你也早些休息。"
  小道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她的手,两人结伴。路上,钟赢想起一件高兴的事,兴奋地说了一件事,还以为这件事说出来,能让小道姑为他高兴。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教的神功,我始终未曾突破第三层,老魔君和潘阳亦是。不过最近我修炼时,功力大有长进。我看,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突破三层,神功大成。”
  小道姑惊愕地抬头,钟赢走在前头,越说越兴奋,看不到小道姑难以置信的模样:“若我真神功初成,那潘阳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早日击败他,我教的内斗也不是问题。等到那时候,只怕韩子沐的算计,也不能如愿了。”
  她跟了他一路,听着他的计划。她身体颤抖,钟赢察觉,以为她是伤情发作,忙转过去,查看她的伤情。小道姑反应也快,立时克制住自己,笑得柔柔的,安慰他说自己没事。
  钟赢还是担心,想确定她的情况。小道姑任凭他吩咐下人,找来大夫,为她把脉,这过程中,她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等再三确定她没有大碍,钟赢才松了口气。
  如此折腾,天色变换,已是夜晚时分。
  伺候的众人离去,钟赢也打算离开。起身前,衣袖被人拉住,低头一看,是小道姑。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
  “别走。”小道姑道。
  钟赢颇为意外,笑道:“怎么,是舍不得我?”
  “嗯。”
  小道姑这么直白,远出钟赢意外。
  “这是怎么了?是担心你晚上睡不着?”他开玩笑道。
  “我只是想,虽然你我没有名分,但有些事情,还是做得的。”
  这话说得,钟赢涨红了脸,“你这是……”
  不等钟赢说下去,小道姑鼓起了勇气,下了床,踮起脚尖,轻轻吻在钟赢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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