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罩上映出冷艳的少女和坐姿端正的英俊青年。
应长乐很安静,绕在他们之间的声音只有按键和掉落时的愉快系统提示音。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处在刚开始发育的阶段,哪怕不带任何稚气,身材也是掩不住的。腕骨纤细的好像微微用力就会被折断,腰只需要半个怀抱就能扣死。
曲楚一寸寸的打量小姑娘,睫毛长而浓密,轻颤时在眼睑下打出小片的阴影,桃花眼内勾外翘,瞳仁漆黑,巴掌脸没有半分婴儿肥,五官开阔,骨相凌厉,带着手链的左手在控操作杆,右手正随时准备拍下去。
应长乐对清空娃娃机执念深重,暂无暇顾它。
直到最后的团子被曲楚捏到手里,她才瞥过来,没有讲话,只是拉着自己的高脚凳,换到了旁边有玩偶的娃娃机前又坐下。
不小的购物车被一模一样的玩偶堆满,有过路人忍不住窥过来探究二三。
曲楚侧身,直接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我奇怪?”应长乐终于开嗓,带着点儿懒散的倦意。
曲楚摇摇头,眉目含笑回,“不奇怪啊,值得骄傲,凭本事抓得娃娃,算什么奇怪?而且退一万步说,这地方是我家开的,我的大小姐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有意见可以憋着。”
应长乐没再搭腔,继续着她的抓娃娃大业,曲楚又给她推了辆购物车,并喊工作人员过来补娃娃机库存。
她就那么趋紧机械性地操控抓夹起落,遇到换了新娃娃的机器则会用曲楚换来的笔和本算新的受力分析图,平静恬淡。
曲楚不再话唠,就陪着她一只又一只的抓,视线总是随着她的动作,也不嫌烦躁。
夏秋相交的季节,白昼开始缩短。
日暮途穷,大厅里的灯变得更亮,应长乐收手,晃动着腕骨放松,回头看了看四个购物车的战利品,淡然解释道,“我会把它们捐掉,不带走,你有喜欢的吗?留下就好。”
“��”曲楚挑眉,神色复杂的看她,“捐了?”
应长乐颔首,算作肯定。
游乐场购物区直接提供打包快递的服务,应长乐轻车熟路地去服务台喊了工作人员带箱子来打包。
她百度出某个孤儿院地址,埋头填写快递单据。
曲楚在侧把这一切收入眼底,仰头吁气,抱起只海豹团子,“这个可以送哥哥吗?”
“嗯。”玩偶体积不小,快递单要写小半打,应长乐头都不抬的哼了下,反正曲楚要哪个都好,她都会同意的。
以前应长乐也是这样抓娃娃,靠物理计算一次性抓很多,但都不会带走,随机抽取一家孤儿院邮寄,只享受抓取时的过程,不想拥有战利品。
这些年里家庭给予她的都是结果导向。
母亲陆莺因为所谓不伦不类爱情和坚持“人生圆满”而生下她,甚至懒得欺骗,年幼时应长乐问母亲“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时候。
陆莺就无比直白的答,“我觉得有个孩子蛮好的,而年轻生孩子恢复的快,生了你以后或许对我的音乐事业有帮助。”
而应行云更不必说,彻头彻尾的把她当绘画工具人。
外公陆蔺和哥哥姐姐们或许爱她,可大家到最后都会去看既定结果,学了一阵子数学后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今后能否在竞赛中披襟斩棘、无往不利。
成年人都喜欢看结果,应长乐总有叛逆的想要过程的时候。
抓娃娃算是她发泄某种途径之一,报复性的浪费时间,做从大人角度看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对于她这一行为,陆蔺如是评价,“想捐东西你可以花钱买,而不是浪费时间和青春。”
上次抓娃娃还是应长乐13岁生日,距今九个月,只有在特定的节日,外公才会允许她这样做。
她第一次听这话的时候特别想问问外公,“我有什么清楚呢?是拉大提琴和练习马术,还是去刷竞赛题与跟外教练习口语呢?”
应长乐没能问出口,她抱歉说,“不会了。”
精英式的教育和哥哥姐姐们的优秀在无形中压下来,让应长乐时常感到惶恐不安。哪怕可以考到第一名、哪怕竞赛的辅导老师给她打保票说她天赋极好,以后拿金有望。
她依然不敢放松下来,所以才会在曲楚第一次登门陆宅时没头没脑的说出,“我今天没有上物理课。”
哪怕是这样悠长有人温柔陪伴的午后,应长乐也有所畏惧,会想要对自己荒废掉的时间做忏悔,并暗下决心,今晚要多刷两套题。
她羡慕曲楚身上的松弛感,朝气蓬勃的少年气夹杂着气定神闲的笃定和自信。
应长乐填好快递单,偏头即在曲楚栗色的眸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他单手搂着海豹团,微微弯腰,清冽问,“小长乐经常这样抓娃娃吗?”
“很少。”应长乐认真答,“没空。”
曲楚低笑,“以后就有了,哥哥很喜欢看你抓娃娃,你常抓给我哥哥看,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