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乐尝试拿绝对理性压住这种荒唐想法,可的确没法找到支撑依据。
存在见不得光,家人无法把她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里,自己偶尔客串摄影师给姐姐们拍照,可都不会被用做背景。
她兜转一大圈后,又回到曲楚的朋友圈,指腹轻点屏幕,没想到出现个提示。
[您已点赞该背景。]
“��”应长乐没想到还有这个操作,手忙脚乱地又按了一下。
好在系统人性化的弹出:[您已经取消点赞。]
她只能祈求曲楚当时没有正巧在看手机,定神后坐回去刷题。
学海无涯苦作舟,现在巨轮都造完了,不得不直面问题。
应长乐深呼吸,缓慢地扭动钥匙,捧出盒子里的烫手山芋。
屏幕上有来自曲楚的消息,不过是问自己要不要吃水果的。
尝试过两次重复点进微信并刷新后,应长乐终于肯定,神明眷顾于她,曲楚没看到。
她学着曲楚的操作,把自己给他拍的照片设置成两个人的聊天背景。
犹豫两分钟后,发了条朋友圈。
依然无字,单图。
曲楚给她仰视拍的那张。
下课后同学点赞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迟辰:[咱哥哥拍照水平真牛逼啊]
陈毅回复迟辰:[你可要点儿face吧,别咱们咱们的,凑什么近乎。]
洛今:[owo我们应应真好看鸭。]
郝萌:[男友视角耶,别人家的哥哥好会拍,我希望我的哥哥们多学习一下!]
应长乐盯着男友视角四个字看,书柜的玻璃门上映出她浅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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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楚大马金刀地坐在露天阳台的躺椅上,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
清凌凌的月光落在大理石面,像是浮动的水色。
笔记本电脑大开着,上面是浓墨重彩的油画。
粉肤玉肌的婴儿窝在华丽的绸卷里,像是降临人家的天使。
应长乐的生父应行云是个非常出色的写实派油画家,但委实不算是个人。
这结论许多年前大家就已经得出来了。
应行云是个出格的败家子,不过应家财力雄厚,败家倒也无伤大雅。
他的原配妻子是位声名狼藉的舞蹈家,应老爷子起初不同意他们交往,一度断绝给应行云的经济支持。
不知他们父子俩究竟如何商榷,结局是应行云和原配妻子生下应慎行,直接送回国给父亲抚养。
后来又为了满足应老爷子儿孙满堂的心愿,生下女儿应谨言,以此换取到了挥霍一世,无忧无路搞艺术事业的财富。
孩子从始至终对于应行云来说都只是个谋利的工具。
不过有的谋财,有的谋名。
应长乐的存在极不可说,故此大家谴责的都是把孩子送来当模特的家长,殊不知是应行云在狠心用亲女儿创作追名逐利。
瘦长的手指划着触控屏,曲楚翻过一张又一张的油画,好像看到了自家小姑娘的成长历程。
婴儿时期的应长乐用漂亮的圆眼睛好奇看世界,好像世界上所有美好都会归在她身上;
再长大一些是带着天使翅膀,惶惑地被放在恐怖玩偶正中央,慌乱和恐惧写在脸上,这是连幅画,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手脚并用在不断地妄图爬出去,沿途都是骷髅头和恶魔,结图是她仰着头,跌坐在巨大的骷髅前,满脸泪水;
然后就是白天游乐园里看过的那张《期待》,接着是漂亮的女孩子坐在沙发上,她的父母争吵不可开交,布景是摔碎的花瓶和被砸出坑的地板,而女孩的眼神淡漠,旁若无物。
这个系列以《落空》收尾,时空跳跃着记录到应长乐六岁这一年。
可笑的是系列以《成长》定名。
曲楚掸掉积了大半截的烟灰,有的飘进加了水的烟灰缸中,有的不听话的坠落地面,溅起四散的尘埃。
他猛吸一口,仰着头缓慢地吐掉,眼圈徐徐上升,脑海里浮现出应长乐冷艳的脸。
天知道她神色淡漠讲“我不怕任何恐怖片”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年幼时挣脱不出的阴影呢?人工拍摄的鬼怪算什么呀,你见过人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