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
浑身上下散发着沮丧和失落的气息,还有些疲惫,甚至没有抬起头看她。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杨扬听见了他们的整段对话,默默起身走到郁芃冉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郁小姐,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们今天都很累了,需要休息。”
郁芃冉闭了闭眼,不置可否,转身去衣帽间换衣服。
等她再出来,却发现拎着车钥匙站在玄关的人还是汪屿。
“有临时工作邮件没处理,我让杨扬去检查邮箱了。”汪屿的视线还是不敢往她身上去,看她一眼就急匆匆移开目光。“我送你回去,走吧。”
她依然没接话,换了鞋跟着他出门。
下过雨之后,外面温度骤降。郁芃冉本就淋了雨,刚刚还用冷水洗澡,走出电梯的瞬间,地下车库的冷风吹来的瞬间,她打了个喷嚏。
汪屿的手几乎在瞬间贴到她的额头上,眉毛紧紧拧着:“你在发烧。”
下意识的行为总是能体现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
“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
郁芃冉退开一步,脱离他的桎梏:“不用了,我家有药。”
气氛再次凝固。
汪屿顿了顿,收回手:“好。”
他向来只会在她面前妥协,无限制地妥协。
车子开到郁芃冉家楼下,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勉强推开车门,顶着太阳穴的剧痛,撑着脑袋下车。
汪屿下意识想牵她,但在碰到她冰凉的指尖的瞬间,他又像触电般迅速收回手。
早上还在亲密地拥抱,甚至在去机场的路上还在讨论到了英国之后的行程安排,她还说想去巴斯看看。他原本计划着先带她去牛津,然后去巴斯,回国之前还可以去看看妈妈。
可是现在呢。
所有的美好都像泡沫一样,根本经不住阳光,哪怕只是开了一点窗,就瞬间破碎。
*
意外的是,尹听乔居然站在郁芃冉家大门口等着,手里还拎着那个礼品袋。他看到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也丝毫不惊讶,好像早就料到汪屿会送她回来一样。
汪屿顿了顿,旋即明白过来自己从高速公路下来之后一路上都察觉有人跟着他的原因。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安排的便衣保镖只有三辆车,但跟在他后面的车有至少四辆,证明其他那几辆车里的人很有可能是在跟踪他或者郁芃冉。
不得不说,实在卑鄙。
郁芃冉全程连个正眼都没给尹听乔,仿佛把身边两个男人都当成了空气,自顾自掏出钥匙开门。
尹听乔还是没忍住:“冉冉,你看上去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她已经烧得有点站不稳,勉强扶着门框站定,扭头看着尹听乔,脸上扯不出任何笑容,连说出的话都是冷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尹听乔笑着递上纸袋:“我一直都在这等着呢,就想把这个拿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几个小时前接到了你的电话,那时候你已经知道我不在家,因为我明确告诉你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但是现在我在我家门口看到了你。”
“我……”
“尹听乔,你派人跟踪我。”
撇去了无意义的怀疑过程,郁芃冉直接下了论断。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也回想起了当年读书时和尹听乔在一起的时光。
校园感情本就不应该轰轰烈烈,但尹听乔向来行事高调,做什么事情都要顾着自己的风头,而她并不喜欢抛头露面。这种极与极的碰撞总会引发两个人之间的一些问题,那时郁芃冉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也承受了不少本不该有的压力和负担。
但郁芃冉已经没心思想那么多了,满脑子都是这人暗中跟踪她的卑劣行径。
该说不说,她甚至怀疑那通电话是尹听乔故意打的:找准了时机拨通电话,明知道之前她碰见过几乎一样的事情,这次让她再次身临其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恢复记忆的办法。
汪屿全程半个字都没说,过去那副高傲模样荡然无存,哪怕依旧站在郁芃冉身边,也还是只字不发,默默听着他们两个周旋。
郁芃冉察觉得出走廊里不止他们三个人,剩下的那几双眼睛,大概都是此前汪屿安排在这附近的便衣保镖。当时她提出过反对意见,说是不希望那些人离她太近,所以汪屿吩咐他们都在暗处待命,不要给她造成束缚感。
现在看来,好像那些人的存在也变了味。
半晌,还是她先打破沉默:“尹先生,我今天没心情待客,请回。”
尹听乔在那瞬间下意识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汪屿,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几趟,还是不太明白郁芃冉只让他一个人走的原因:“冉冉,我......”
“都给我走。”
原本想说“滚”,但话到嘴边忍住了。因为就算回想起了那些不堪的事情,她好像还是舍不得真正对汪屿发脾气。
简单的几个字,无异于给两个人都下了死命令。
尹听乔多少还是平衡了些,叹了口气,还是把礼品袋交给她,揉揉她的脑袋:“这几天就在家好好调整吧,到时候如果你想跟我聊聊的话,我随时都有时间,接下来好一阵子我都在国内。”
郁芃冉没说话,但视线时不时就往汪屿身上去。
早在她当初被汪屿告知他们过去见过一面的时候,她就知道汪屿喜欢逃避现实,在碰到自己不想面对或者不敢面对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回避,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转移话题和拒绝对视等等。
他现在就是这样。
汪屿扫了一眼郁芃冉手里拎着的纸袋,心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扎过去。
或许妈妈说的确实没错,他和郁芃冉不应该离得那么近。
郁芃冉已经彻底失去力气,虽然体温很高,但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隐隐刺痛,让她实在是没法冷静思考。
尹听乔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本就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为了不让她真的发脾气,还是转身离开。汪屿顿了顿,也迈步跟上去。
随后就听到了一声闷响。
郁芃冉失去意识之前察觉自己被一股无比亲切的柑橘香气包围起来,耳边响起的是那声熟悉的“冉冉”,那瞬间所有的坏心情烟消云散,就算知道他们确实不应该在一起,但还是想趁着现在贪图一会儿他怀抱的温暖。
就这样吧,时间就这样停在这个瞬间吧。
尹听乔也慌了,急急忙忙重新上前来,边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边伸手去探郁芃冉的额头,然而才碰到她的头发,手就被汪屿直接打掉。
眼看汪屿打横抱着郁芃冉进屋,尹听乔重新站直,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冷笑:“装什么啊,最后还不是一地鸡毛。”
汪屿恰到好处地停在原地。
尹听乔笑得更欢:“汪屿,过去我还在劝你不要自责,因为我针对裴氏只是因为裴家人差点要了冉冉的命。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就是要你自责到死。裴氏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因你而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再让这堆废墟秽土转生。”
“所以呢?你针对裴氏、针对裴家、针对我,所以呢?以此来检测我的能力,或者是想看看裴家能有多强的实力,随你便。”
汪屿径直抱着郁芃冉回卧室,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被窝。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匆忙出去洗了块毛巾,轻轻搭在她的额头上,全程都把同样进了屋的尹听乔当空气。
尹听乔简单检看了看室内的装潢,轻笑两声。
家装算得上是同类型的公寓里的顶配,几乎每个角落都能发现家装设计的巧思。室内整体选用黑白极简风,虽然采用整体家装,但也不乏用绿色作为跳色点缀其中,使得长时间待在室内也不会视觉疲劳。墙面尤其朴素,少有几幅画简单装饰,灯管被巧妙地隐藏起来,在落地窗光线照不到的昏暗角落作为补充光源。窗台上的灰色榻榻米也毫不突兀,和竹编的小桌一起,反而给室内平添一丝生活气息。
一看就知道是郁芃冉会喜欢的风格。
呵,汪屿这人,也是真的会用尽心思伪装自己。
第66章 66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在卧室里给郁芃冉挂了点滴,等到盐水吊完才放心离开。
那时郁芃冉还没醒,但这次的睡眠质量明显好了很多,没再像刚才那样紧紧皱眉。
尹听乔原本还想吩咐人买点吃的送过来,被汪屿淡淡的一句“她不吃那个”呛得收回手。想了想,还是回卧室去看了眼郁芃冉现在的情况,确认她退了烧才转身离开。
原本已经走到玄关,又突然折身回来,在厨房门口悠闲站定,看着正在忙碌准备晚饭的汪屿,轻笑出声:“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吧?看样子谈恋爱谈得很好啊。”
汪屿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准备晚饭。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不关心。”
郁芃冉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背上还贴着医用防水胶布,撑着脑袋下床,慢吞吞地挪到门口,刚拉开一些门缝就听见外面的谈话声,下意识往回缩。
先开口的是尹听乔。
“这段时间裴氏也不太平吧?人事也是心大,居然能在这样的特殊时期通过你的补休审批?还是说......人事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不管经理说什么,他们只有听话的份?”
“借我的嘴嘲讽裴皓诚也不是这个借法,合理补休没什么好拒绝的。”
“你就不好奇裴氏最近的资金流向?”
汪屿明显顿了顿,但理智还在,表情管理也得当:“这件事我已经摸清了相关人员,劳烦尹总关心了。”
郁芃冉皱眉。
最近裴氏资金链出问题了?她怎么完全没听汪屿提起过?
问题是,尹听乔怎么知道的?
尹听乔悠闲地喝了口茶:“Watson下一步打算做什么?花自己的钱填补裴氏的空缺?”
“就算真的要花自己的钱,我的下一步计划倒也不需要和竞争对手透露吧,反正我的每一笔收入都清晰可见。要是尹总真的比我还关心裴氏的生死,不如趁早吞并裴氏,我也落得轻松。”
郁芃冉暗暗握紧了拳头。
“我要是想吞掉裴氏当然早就做了,只是想给过去的老对手留点面子罢了。没记错的话,现在裴氏的股东应该隐隐察觉到了危机,如果Watson再不做点什么来解决问题,或许裴氏又要像去年年底那样被迫停牌了。作为商科高材生,Watson应该不会不知道停牌的严重后果吧?”
“多谢尹总提醒。”
“哦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裴颂骅依然想出风头,在你们会议室架个直播设备,你应该怎么做呢?在那么多人面前宣布裴氏高层再次重组,大概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作为裴家长期以来的御用棋子,这次也要尽力做到棋子的本分。”
汪屿只是轻笑。
“没有杨扬的协助,好像Watson也不过如此。”
“多谢尹......”
郁芃冉猛地拉开房门。
在客厅的两个男人旋即停住,几乎在顷刻间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扭头看向郁芃冉。
她注意到那瞬间差点站起身的汪屿,也看见尹听乔眼底的震惊,联想刚才尹听乔对汪屿说那些话的语气,她很难没点情绪起伏。
“我好像没允许你们进我家门。”
虽然餐桌那边还有饭菜的香气飘来,但她的语调甚至比刚开始还冷,证明她现在确实心情不佳。
汪屿先起身,小声道歉之后径直离开。尹听乔倒是大步上前,打算碰她额头的时候又被她巧妙避开,也没生气,笑了笑,也转身走向门口。
直到室内再次只剩她自己,郁芃冉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坐到餐桌边,看着桌上的饭菜,丝毫没有胃口。
裴氏最近的危机到底是什么?汪屿要面对怎样的威胁?
他怎么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