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屿从小到大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难受过，心里像是淤积了什么东西，一直堵在胸口。
*
下班后，杨扬送汪屿去了派出所。
想想也是觉得好笑，郁芃冉报警了，当场要求小区物业提供楼道监控，确认之前那位安保负责人是未经允许直接砸锁进她家门之后，他就直接被带走了。
给汪屿打电话来的人也是那位安保负责人，说是要麻烦汪屿亲自去捞人。
连杨扬都觉得头儿今天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总感觉这次去捞人并不会成功。
事实也的确如他猜测的那样。
汪屿并没有提出要带他出去，而是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小民警的讲述，也看完了所里提供的监控视频，这才开口说话。
“是这样的，他现在并不属于我安排给郁小姐的便衣保镖，之前是，现在不是。他在前一段时间已经被另外一方收买了，从那之后就一直蹲守在郁小姐家门口，我可以给你提供他和另外一方沟通的直接证据。”
“您的意思是？”
“过去他还属于我们团队的时候，郁小姐和他关系不错。之后这个人就不属于我们团队了，但那时我忙于裴氏的事情，没有精力去介入安保事宜，所以才让这个人钻了空子，借着我的名义对郁小姐实行监视。”
小民警微微点头，表示明白汪屿的话：“好的，那我现在带您去见他，正好在这里把话说请。”
几个人起身去小房间里见那位安保负责人，杨扬全程紧跟在自家头儿身后。
小民警给他们三个人提供了单独空间，自己小声退了出来，坐在外面用监控看室内的情况。
安保负责人依然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的交易早就被汪屿打探清楚，看到他和杨扬进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终于来了，带我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汪屿只是拖了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安安静静地听他继续诉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郁小姐会突然报警把我送这里来，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但是郁小姐压根没听我解释。你想啊，当时确实是紧急情况对不对？那碰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紧急措施？”
汪屿依然没接话。就这么无声地盯着面前的人。杨扬也乖乖拖了椅子坐在头儿身边，听眼前这人倒苦水的同时不免替他暗中祈祷。
不懂看人眼色这点真的不利于在社会上生存，好歹看看Watson的表情呢？
汪屿听了一阵，还是不耐烦地打断。
室内顿时寂静无声。
“你刚刚这番话好像从头到尾都在指责郁芃冉报警把你送来这里。”
“难道不应该吗？我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莫名其妙被送进来，我当然不能理解。”
汪屿淡然：“你在没有经过郁芃冉本人允许的情况下砸碎她家门锁之后直接走进她家，说难听点这叫擅闯民宅。”
“我那是为了救人啊。听到里面的动静之后，我还没觉得有什么，之后楼下的人给我汇报说保安看到有人挂在外墙上，我就猜到是郁总了，情急之下首先想到的就是进去救人。”
“我没有在郁芃冉家小区里面安排人，按照她的习惯和喜好，所有人都安排在小区附近，仅有的在小区内部的人也都在离那栋楼稍远的位置。”
汪屿这番话说得相当淡定，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我从来没要求过我的人随时跟着郁芃冉，她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我没有让人在她家门口和小区车库门口蹲守，毕竟这种行为不仅仅是对郁芃冉的不尊重，还是对整个小区所有业主的不尊重。”
寂静。
“你应该不知道，我是个很谨慎也很注重细节的人。刚刚我给负责这起事件的同志看过了所有资料，想必他心里也有定数。”
杨扬在心里默默感慨。
不愧是经过市场打磨的男人，这个气场确实没得比。
“你在郁芃冉家阳台故意划伤她的事情我也知道，郁芃冉当初刚搬进去的时候我就提醒她要在室内装监控，所以你在她家做了什么也都有监控佐证。你划伤她之后从她衣橱里拿的几个包都是她以前出门逛街时背的，里面是一些随身携带的小玩意，并没有尹听乔要的东西。你从她家茶几上拿的那几个文件夹，里面是她要出版的那本书的封面纸样，也并不是Before Dawn的资料。”
安保负责人已经脸色惨白。
“尹听乔给你提供的是一套单身公寓，总面积不到三十平方，并且产权还在他自己手里，也就是说，这套房子你无权转租或者出售，他随时可以收回。你清楚你的家人早就在裴氏的保护机制下了，不存在被尹听乔找上的可能性。你相信他的话并且接受他的安排，纯粹是因为你贪婪，以及你觉得你可以瞒天过海。抱歉，你没这个能力。”
“Watson，你听我解释，我……”
“我没必要听你卖惨，也不想听你扯东扯西解释这解释那。你伤害郁芃冉是事实，擅闯民宅和顺手牵羊也是事实。至于郁芃冉要不要就你试图窃取Before Dawn公司机密这件事告你，那是她的选择，我充分尊重郁芃冉在这件事上的一切决定。”
汪屿淡定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面色灰白的安保负责人。
“你刻意伤害郁芃冉这件事，我相信这不是尹听乔的安排，而是你擅自决定。在你伤害郁芃冉之后还想祈求我或者尹听乔来捞你出去，我只能说你的想象力实在丰富。”
“Watson，我……”
“我会全力配合郁芃冉做好接下来的工作，尹听乔也会。打官司需要律师，请你提前找好靠谱的人，郁芃冉的律师团队是业内顶尖，你极大概率要破产并且蹲一阵子。你的家人也会从今天开始脱离裴氏的保护机制，我只能保证我不对无辜的人做什么，所以往后如果有任何意外，那都与我无关，我也概不负责。”
说完，汪屿转身出去，杨扬紧随其后。
没多久，小房间里发出一阵满是懊悔和愤懑的嘶吼。
第78章 78
郁芃冉没几天就搬回了之前的公寓，顺带着把那位号称汪屿派去的安保负责人给告了。
负责这起官司的是江任舟的律所，虽然不是江任舟本人出面，但震慑力也足够了。所以对方压根没提出上诉，直接认栽。
安保负责人自然只能在小小的房间里哭天抢地痛诉世道不公，随后被郁芃冉亲手赏了一耳光。
当天郁芃冉离开派出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给这种人留面子就是我没面子”，硬生生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Kate也跟着报了警，好在有汪屿的暗中协助，整件事都处理得很快，那些砸门的“保镖”基本都被带走了。
郁芃冉搬回去的第三天，还请Kate去家里吃乔迁宴。Kate知道郁芃冉打算自己做饭，考虑到她的手伤，还特意去早了些，带了酒和菜，准备帮郁芃冉下厨。
其实这几天郁芃冉过得很艰难，毕竟手上裹着纱布不能沾水，伤的又是右手，自然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本想请个阿姨过来帮忙做饭，然而家政公司的电话还没找到，Kate就拎着东西上门了，还给她愧疚得不行。
Kate不让郁芃冉上手，只准她在一边偶尔帮个忙递个东西什么的。
“你现在已经在看学校了吗？”
正在腌鸡翅的Kate头也没抬：“嗯，昨天先把东西打包好了，这两天打算先去外婆家住，之后弄好了签证就走。”
“那些人还有没有再找你？”
郁芃冉心里门清，那些“保镖”很有可能会再折回那个小区去找她，一旦知道她已经搬出来，或许下一步就是去找Kate的麻烦。那天Kate的家门也被砸了，只是那些人还算识相，碰到医护人员就停了手，但不保证之后会不会卷土重来。
“不瞒你说，在你搬出来的那天，一个叫杨扬的人找到了我，说是要帮我安排附近的安保，但是可以依照我的个人习惯来进行人员布局，为的就是防止之前那些人回过头来报复我。他给了我名片，我看他是裴氏的总经理助理，联想一下最近看到的新闻，我就猜到那人应该真的是裴皓威的助理。”
“杨扬？他单独找你？”
“嗯，裴皓威不在，但是我没问他是不是裴皓威让他来找我的。不过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新闻上说他已经从裴氏离职了，但是他给我的名片还是裴氏的，我也没细问。”
Kate看郁芃冉的表情不对劲，还是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了那张名片的照片和最近才存的电话号码，拿给郁芃冉看。
郁芃冉确认那是杨扬的电话之后，心总算放下：“那你答应了要他给你安排保镖的事情吗？”
“杨扬也说了可以按照我的个人喜好来安排那些保镖，我就让他们分别待在单元楼附近和小区附近了，不想让他们离我太近。”
“挺好的。”郁芃冉点点头。“但是你也得保持警惕心，不能有了保镖之后就觉得什么危险都远离你了。”
她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要是她没点警惕心的话，那些重要的资料或许真的会被他翻走。
只是她现在依然不敢把那人和尹听乔联系起来，就算在日记里发现了事情变得奇怪的时间点，她还是找不到这两者之间有勾结的强有力证据。
只要没有确切依据，所有猜测都可以被说成是构陷。
晚饭还算丰盛，两个女生陆陆续续做了五六个菜，吃饭的同时还调了点酒，难得惬意自在。
郁芃冉很久没这么放松过，大概也有酒劲使然，在Kate问她关于汪屿的事情的时候居然没有太回避。
“你和裴皓威确实在一起过吗？”
“算是吧，这个问题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
“你觉得裴皓威是个怎样的人呢？上次我在车库里看到他，好像情绪不太对劲的样子，整个人都有点萎靡不振。”
郁芃冉一下子没听懂：“什么时候在车库里看到他？”
“就是你从医院回来那天呀，你坐的是他的车，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你从他车上下来，我就跟着下车了，当时正好远远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情绪有点不对劲。但是那个时候我没停留，跟着你进电梯了。”
“难怪。”
“难怪什么？难道你们那天正好分手啦？”
郁芃冉耸耸肩。
正所谓“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Kate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郁芃冉的意思，结结实实地震惊了，那瞬间差点被嘴里的鸡翅噎着。
“你你你……你们真的在一起吗？之前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已经跟他结仇了呢？”
郁芃冉笑得淡然：“虽然还没到结仇的地步，但估计也快了。”
可能吧。
不知道他们两个最终会不会走到那一步，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商业竞争也好，私人恩怨也罢，这样屡屡回避，她总觉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巨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Kate拍拍郁芃冉的肩膀：“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郁芃冉笑了笑：“说实话，我看不懂他。”
过去的汪屿和现在的汪屿，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个在校园里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学弟，随便一回头就能招去不少人的视线，和这个处处谨慎、事事回避的汪屿，完全就不是一个类型。
她遇见的汪屿，究竟是哪个汪屿呢？
*
第二天一早，郁芃冉电话叫来了杨扬。
她知道杨扬已经正式从裴氏离职，并且三个月后就会重返裴氏，所以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相当于放了个为期三个月的长假。
没有连轴转的工作，没有随时打来的电话，没有需要立刻回复的邮件，没有随随便便就三位数的未读消息，生活节奏难得慢下来，可以说是惬意得很。
但……
“郁总，您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郁芃冉给他倒了杯水：“想先找你问问那些所谓保镖的事情，现在总负责人已经得到了处理，其他人呢？这件事不能就这样过去吧。”
